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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回到现实当牛马3 ...

  •   公司的颓势从人事那憔悴的小脸蛋上可窥一二。上头光要人不给提高薪资待遇,下头受不了倍增的工作成堆地打离职报告,两股气流对撞,撞得人事的同志叫苦不迭,几乎都想把自己劈成三瓣用。
      创意组这一周明显要比上周忙碌,他们接下的大饼虽说收益可观,但几稿提案改了又改,堪堪到及格线。
      大抵是ella实力再强,顾谨言再自信,也拦不住老天往散沙里倒水。曾经拿下项目能欢呼雀跃一整天的他们,早没有齐心共战的心,于是唇枪舌战都用在质疑彼此上。
      陈慕是每天上班来得还算早的人,他常常在空荡冷清的办公室里,碰见独自拼命的ella,两人打过招呼后无言,让他恍惚心里头下过一场雪,冷得自己麻木,悲伤。
      最近的大事,除了履履被按下的离职报告,就是客户组和创意组的矛盾爆发。接待客户的实习生,把握不住甲方变换来去的需求,让对接的创意额外添加工作量,整个人怨气比贞子还大。
      矛盾爆发的那天,坐陈慕斜对面的老兄大骂一句傻逼,摔了自己的键盘。之后拿不到文案交差的实习生跑到老兄面前来道歉,被他刁难说自己键盘坏了。
      实习生早被吓得傻愣愣,说要把自己的键盘借给他,而老兄对着人直接骂傻逼,说他妈你想写你自己去写。
      不少看戏的从电脑屏幕后抬头,无数双眼睛探照在实习生身上。
      看客是看客,他人的战争是工作里的调味,他人的哭泣也是。唯有同组的上级赶来劝导,老兄以一敌三,砸个键盘砸出满腔委屈,成功将个人工作上的不顺升级成两方矛盾。
      看客被老兄的话引起共鸣,多天积攒的怨气倾泄一地。在局面发酵成聚众斗殴前,手握重权的更高一级亲临战场。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决问题,各找不对。顾谨言的废话套路用在调解纠纷上给了双方充足的冷静时间,好在他说完废话后不忘矛盾根源,对着客户组的老大提了意见。
      那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应下属下的失职,又站在公司角度对老兄的泼皮做法不满。好在他们不是来吵架的,各退一步,顾谨言将多出的工作分派给手里有空闲的人,另一方提出不再这样那样的口头承诺。
      至此,落幕。
      陈慕是那个接了老兄活的空闲人,他是资深文案,写几句宣传语占用不了多少时间。
      到了饭点,他溜达到公司底下的奶茶店补充高糖分,午餐将就附近超市的盒装三明治。
      说起来,手机屏幕很久没弹出工资条的信息了,陈慕估算几张银行卡里的余额,咬着吸管发呆。
      就是这个时候,坐在奶茶店里的陈慕看见了顾谨言,定制的高档西装太惹眼,他看着那人在一众甜腻腻的奶茶名字里选了一杯蜜柚红茶。
      “真巧。”
      顾谨言的装扮与陈慕落在一桌,实在有点梦幻。毕竟他有发胶加持的背头,有价格不菲的腕表,以及陈慕不搭理他,他依旧笑容满面的自信。反观陈慕那额前软塌塌的刘海,淡漠的眼神,店里坐窗边那桌的红衣姑娘一激动,脑补了一出大戏。
      是高冷学霸与豪门少爷?她稍微考虑了一下现实,觉得还是刚入职场的小白和商场多年的总裁更相衬。
      “你中午就吃这么一点?”
      陈慕闻到顾谨言身上浓烈的烟味,他反问,“难道你中午吃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猜的。”
      “那你猜得挺准。”
      顾谨言这几天忙得似陀螺,好不容易有与陈慕说话的空闲,便想挽回上次私闯民宅的形象,“正好都没吃饭,要不一起去吃点?”
      “不好意思,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
      大概处在工作环境下,陈慕拒绝顾谨言没有微信上直白,像是被渗进了封建残毒。他一边希望自己快点在上司面前消失,一边又慢吞吞地喝,不想回去碰那无聊至极的工作。
      顾谨言以为是自己上午给人添了麻烦,张嘴道,“抱歉。”
      收到道歉的人皱眉,“你道哪门子歉?”
      “我…我没做好自己的工作,最近大家跟着我受了不少…”
      “与你无关。”
      一座外观华美的建筑物倒塌,从来不是一阵风吹的,陈慕在公司扎根多年,对这些天的所见所闻颇有感悟。
      “他们的心早不在这了,你不用勉强自己当救世主。”
      “这是老员工的忠告吗?”顾谨言笑笑,“看来我的第一份工作撑不到年末就要结束了。”
      第一份?陈慕投去仇富的目光。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第一份工作就比他们普通人高了不知道多少级。
      顾谨言丝毫不觉,他顺着话题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公司。”
      “不是,我是问你下一份工作的去处。”
      有点头大,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他下家是哪。
      “38号,38号的蜜柚红茶好了。”
      “诶,是不是你的号?”
      陈慕及时抓住机会避开尴尬,他看顾谨言疑惑起身,看那昂贵西装的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看周边人的眼睛在他俩身上来回打转。
      上次被路人围观还是大学兼职发传单,陈慕把手里的奶茶杯和包装纸扔掉,先顾谨言一步踏出店门。
      可惜在红衣姑娘的眼里,是年轻的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年长的幡然醒悟,在后面苦追。虽然隔着玻璃的画面逆了霸道总裁和清纯小白的人设,但她适应力良好,立即发挥想象。
      她把陈慕的冷脸想象成同居多年被忽视的怨恨,而他驻足是仍有留恋,留恋那个曾为自己排队买奶茶,曾许诺一辈子不分离的爱人。
      是有够扯的,但世界本就是荒诞笑话的合集,无聊时想象虐恋在他人身上上演,尤其是表面成熟的老男人,此刻狼狈地提着初恋奶茶去追,却被人狠狠骂道,你别再跟着我了,是多么舒缓身心的一件事啊。
      呵呵,男人。
      红衣姑娘看到顾谨言一张嘴说了半天,脑子里已经想象老男人问,你还要我怎么样?
      天哪,都xx世纪了,还有人是大男子主义?她不知道是在为陈慕悲哀还是在回看自己的人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尽管他人眼中的陈慕与顾谨言有多个剧本,但真实生活里的他们并没太多爱恨。
      陈慕停下,一是好奇起顾谨言进奶茶店的原因,二是他发觉自己在面对顾谨言时常拎不清身份,他除了拒绝吃饭说得好听了点,其他时候竟不顾忌顾谨言面子加工语言,甚至蠢到撇开上司自己走前边。
      所以实际他的口型是,诶,忘了问了,怎么突然来奶茶店了?
      啊,你问这个啊,办公室里的咖啡机坏了。
      哦,那你可以点外卖。
      点外卖的话就不会遇到你了吧。呃,好吧,其实我是在上面闷得慌,想下来透透气。
      哦,挺好的,走路有益身心健康。
      ……
      八月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苦命的打工人们在办公室里怨言满天。
      七夕前几天的加班比往年多且杂,陈慕斜对面的老兄键盘好了一阵嘴开始闲不住,带头埋怨起前同事相继离职不顾他人死活。
      陈慕不认可把怨气撒给前同事的做法,也不欣赏老兄欺软怕硬,整天像只烦人鹦鹉。
      好在这只鹦鹉的聒噪被捅到顾谨言那里,没过多久,他就变成安静的笼中雀了。
      不过陈慕不信办公室的表面平和,果不其然,老兄披个马甲换战场,去了网络上兴风作浪。
      当初陈慕加匿名小群就是老兄拉的,刚开始他既不舍得这个便捷的情报处,又烦那红点。后来忙起来,他把群消息开了免打扰,九九加的消息一直沉底。
      最近加班,常常是晚上七点多散场,陈慕干得快,手头一有空闲就溜到匿名小群看老兄造谣。
      今天老兄的昵称“迷人小黄瓜”没有上线,陈慕一下扫荡完将近四百条消息,发觉富二代空降早已是过去式,现在谈论的多是公司发展持续走下坡路,以及最新颁布的大小周制度。
      明眼人都说这是温水煮青蛙,煮到最后是无假可休。理想主义者追忆起公司当年的福利待遇,追忆起行业的黄金时期,感伤无限。现实一点的在问工资不发的情况下,如何靠三百块度日。讲八卦的扒公司里的几位高层,扒出某黎姓合伙人抛妻弃子,某顾姓富二代办公室炫花。也有搞浪漫的,问一起加班看月亮算不算另类浪漫。
      一堆顶着蔬菜水果的昵称质问他,干我们这行的怎么可能有对象。
      群里话题转变再快,总绕不开压倒年轻人的三座大山——房子、车子、对象。
      现在的年轻人找对象可是难事,尤其他们这行的,加班加成异地恋,别提熬到结婚生子了,就是熬到一张床上睡觉都有点困难。
      以陈慕单身多年的经验,陈爱清女士一定操心他七夕的着落,会来催问自己的对象在哪,但截止到晚八点,他的微信列表没有一点响动。
      晚八点是陈慕加班极限,他走的时候ella突然问他去哪,他答的是回家睡觉。
      问的人松了口气继续工作,被喊住的人想到袁芝,胃里泛起隐隐的不适。
      公司大楼前有一片人造花海,他们这边连着小吃街,成双成对的人觅食完就会过来拍照。
      路过这片耀眼的红色时,陈慕手机振动,来电显示一个秦字。
      高考后存下的号码,陈慕打通的次数寥寥,现在乍一看见秦这个字,一时间竟愣住了。
      电话振了几十秒便挂断。陈慕看着这通电话断了又响起,终于在心里备好台词按下接听键。
      “喂,你好,请问你是…”
      自以为抢占先机,电话那头的人却很直白。
      “陈慕,你又不认识我了吗?”
      又是斥责他无情的戏码,陈慕冷静问道,“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恰巧对面大楼的巨型电子屏在放烟花,五颜六色,假得绚烂,引得不少情侣驻足观看,热闹非凡。
      没有回音的半分钟里秦驯能隔着远洋,听到那头嘈杂的人声。他有些迟钝地反应,是在商场还是酒吧,不,他应该是想问,是已经有了别的人陪着麽…
      “我…”秦驯遗憾自己房间里冷清,消毒水味刺鼻,茫然地捻着手中信纸,“好像有很久没见你了…”
      呵,这是什么话?陈慕不仅对电子烟花无动于衷,还对特意营造的氛围感到疲惫。
      他向来是七夕里给别人编织粉红色幻想的,而非几句甜言蜜语就能骗得晕头转向。对于秦驯突然造访的暧昧,他心道,交通那么发达,你想见我自己不会飞过来吗?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秦驯强撑精神,“给我五分钟,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行,你说。”
      陈慕往回走到公司大楼下,边寻个安静的地方,边听那头打算说什么。
      秦驯视线聚焦到纸上,从第一行念起,“这些天我在看你写的邮件,没想到你那么认真,给了我这么多反馈…”
      “说重点。”
      那边一顿,陈慕走到无人角落,背后是枝叶杂乱的灌木丛。
      “陈慕,谢谢你。”
      路灯有幸见证这一荒诞时刻,被感激的人质疑自己的耳朵,语气终于有了起伏。
      “你大晚上是来恐吓我的吗?”
      “没有,我是真的想谢谢你…”
      “得了吧,我看你在国外是太无聊,想拿我寻乐子。既然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别挂…”
      秦驯的咳嗽卡在两个字中间,让陈慕的狠心瞬间停滞一拍,他听那边继续道,“你还记得高考后,我们一起去了哪里吗?”
      “海边,你带我去的。”
      陈慕说得十分自然,胃里的不适感却翻腾起来。
      “原来是海啊…”秦驯喃喃自语,陈慕听不清他这几个字,问道,“你说什么?”
      “啊,我是说,那次去看海,你…开心吗?”
      开心麽…开心这个词很少出现在陈慕的人生。他的记忆随着秦驯回到儿时阴暗无光的出租屋,一些旧事,就像海边的贝壳,水一冲就迫不及待地亮出一角。
      无法做主的高考志愿,无法选择的人生,还有,母亲为生父遮掩多年的丑闻。
      成年礼像断头台,陈慕在变成大人的那天受不住真相的打击,偷跑去找秦驯,然后,就来到了海边。
      陈慕第一次见海,遥远无际的深蓝与天蓝色占满他眼里的世界,当海水涌入他的身体,漫过头颅时,秦驯教会他呼吸。
      “还行。”
      九年时间,怕触景伤情,大海陈慕只去过那一次,所以他很客观地评价一句,不好也不差的“还行”。
      秦驯笑了笑,笑声通过电话传到陈慕耳里,让他忍不住多问。
      “你笑什么,对我的答案不满意?”
      他俩当年最亲密也不过在水下交换氧气,之后秦驯留个电话号码就出国,陈慕捏着一串数字辗转反侧,最后发现无人接,海边之旅就彻底变成一场幻梦。
      秦驯身上的太多未知,导致陈慕对他比对任何人都要冷漠。他听着那不合时宜的咳嗽声,静静地数数,一、二、然后三,然后四,数到第十一秒,他听到那头说,“抱歉。”
      抱歉换不来陈慕的关心,他等着下一句,下一句却是问,“你之前送过我一条项链,最近我找不到它了,你可以再送我一条吗?”
      这个要求真是让陈慕哑然,过了好一阵,他回道,“你有病?”
      对方还真给他展示了一顿咳嗽,并认真答道,“是,我确实有病。如果你觉得麻烦,你可以开个价,多少都行。”
      “开个价?”陈慕不知为何,对这几个字敏感到呼吸一窒,“你把我当代购啊,想得倒挺美。”
      也许觉得自己的要求荒唐,秦驯对被拒没太多惊讶,他正打算再说些什么,陈慕继续道,“给我地址,我会把你之前寄来的东西都还给你。你如果不想要,我明天就去把他们扔了,另外,有病就去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五分钟到了,挂了。”
      始终挂不掉的电话生起气来一按就能断,通话时间七分半,说长不长,说短却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陈慕抬头,灯光像月亮,距离太近,刺伤他的眼睛。
      刚下班的顾谨言发现陈慕实属碰巧,他怀抱包装精美的粉玫瑰,是下来寻路灯边的大垃圾桶的。
      现下一个想扔花怕毁形象,一个双目红肿茫然无措,还好顾大少急中生智,说道,“这么晚了我捎你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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