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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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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酒吧狂欢后的几日中，我一直在考虑柯林斯的提议。这场人鱼捕捞之旅危险和机遇并存，没人能保证会发生什么，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
我对其他两个医生讲述了这件事，他们对我的犹豫表示理解，但最后都劝我出海长长见识。“你实在太封闭自己了。”其中一个人说。“你应该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在那之后，我又独自思考了一段时间，终于在第五天做出了决定——跟随他们出海捕捞人鱼。当我告诉坏小子这件事时他显得很兴奋，当即就跳上桌子向酒吧里的所有人举起酒杯。
“先生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这位勇敢的医生——”他故意拖长尾音，引导酒吧里所有人看向我。“他将成为这次人鱼捕捞之旅的随船医生，海神绝不会辜负他的决定！一场伟大的冒险即将展开，海神保佑！”
“海神保佑！”酒吧里所有人在同时喊了起来，酒杯与酒杯之间清脆的撞击声淹没了我们。一种怪异的狂热气氛蔓延开来，如五天前一模一样。
我有些尴尬，想将面前的坏小子扯下来，眼睛却不自觉地撇向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幽灵”。此时，他正跟随所有人一起举杯，微笑着向我致意。
“正确的决定，医生。”当我来到柯林斯身边时他这么说，绿色的眼睛映着壁炉里的火光，恍惚间使我感觉自己真的好像在和一只幽灵对话。
我们互相寒暄了一阵，之后我问了他这次旅程的计划。他告诉我他会带领我们前往远海的一片岛礁，那里是人鱼群的栖息地。我询问他出海必带的东西，但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必备的东西，医生，”他笑着对我说，“毕竟，一切都不能确定，对吧？”
我不明白他的话，还是准备了两身衣服和一些药品。
三天后，我按照约定登上了“红蜘蛛号”。这艘船如它的名字一般张扬：四台人力绞网机分布在甲板两侧，巨大的滚轮上方是向海洋伸出的长长的“触手”；远看上去，整艘船就像一只盘踞在海面上的巨大蜘蛛。
我在放好药箱后见到了这艘船的船长。他身形高大，满脸横肉，络腮胡子长得能盖住胸口；听说他年轻时断了一只腿，从此一直拄着拐杖。我不敢正眼看他，只敢用余光悄悄打量，心中腹诽比起渔夫他倒更像是个海盗。
“欢迎你，医生。”他脸色阴沉的对我说。我点点头，莫名感觉到一股低气压盘旋在我们头顶。他不欢迎我——我马上得出这个结论。事实也确实如此，之后的对话中他用长官的口吻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大多数是关于人鱼的，我点头；后来他又向我强调了一些船上的规矩，数量太多我记不清，但还是点头；再后来，坏小子从我身旁经过，顺手把我解救出来。至此，我才终于再次呼吸到甲板上的新鲜空气。
“船长看起来不是很喜欢我。”我咽了口口水，说道。
“船长觉得带一个随船医生出来是不好的预兆，就像是……有人会受伤什么的。”坏小子向我解释，说完又突然展开笑容。“别听他的，兄弟！”他大声叫道，同时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好像我跟他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你的任务是照顾人鱼！我们都相信你是这个团队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我在船上的第一顿晚餐是一条很咸的咸鱼和一块硬梆梆的黑面包。盘子里那条翻着白眼的鱼像是放在盐里腌制了五十年一样咸。我明白在海上如果不这么做食物的寿命会减少，但是再这么吃下去我的寿命会先一步减少。抱着以后“绝不会抱怨陆地上食物”的想法，我把那条咸鱼给了旁边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自己拿着发硬的黑面包到甲板上准备吹吹海风。
令我没想到的是，柯林斯也在甲板上。海风把他的头发扬起吹得微微扬起，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忧伤。我本想躲过他，他却先一步看到了我，并抬起手对我打了个招呼。于是我只能尴尬地来到他身边，沉默着与他一起看向远处翻滚的海浪。
我啃着手里的黑面包，觉得一直这么沉默实在太尴尬，于是只能没话找话。我问起他之前做随船牧师时的经历，他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随后又笑着对我说没什么有意思的故事。我突然想起他与人鱼搏斗的事，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会和一条人鱼搏斗呢？是不小心掉下海了么？”
“不小心？我倒希望是不小心……”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怖魔鬼在宣泄心中的怒火。我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吓得愣住，手中的面包不自觉地滑落。
直到面包投入海面发出“噗通”的一声我才回过神来。旁边的柯林斯神色如常，没有怒火，没有魔鬼，他依然像个忧郁的吟游诗人一般，轻声细语地对我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看着脚下不断起伏的海面，掉下去的面包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我又看向柯林斯，用力晃了晃脑子，确定眼前的他不是魔鬼的样子。
“你怎么了？”他发觉我的不对劲，关切地问。
“没、没事。”我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再次出现幻觉，上一次是将鱼鳞看成金币，这一次是将柯林斯看成魔鬼。我伸出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心底隐约觉察出这趟旅程的不对劲。
“我们会找到人鱼吗？”鬼使神差地，我这么问道。
柯林斯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如果我们捕到了人鱼，你想怎么做，医生？”
“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抱着出海长见识的想法加入，并不想真的对人鱼做些什么。于是，我回答他道：“我不知道，神父。”
这个回答让他哈哈大笑，时间长得直叫我怀疑他其实是在嘲笑我。“诚实的回答，医生。”他笑着说，随后意有所指地指向我们脚下的海洋，悄悄对我说：“海神会告诉我们答案。”
把“命运”称作“海神”或许是他们这些生活在海上的人的传统吧。我没再接话，毕竟我只是一个古板又无趣的医生，决定在这趟旅程结束后永不出海的那种。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命运，不，海神，在第二天的傍晚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那时，我本来在船舱里帮忙给渔网打结，忽然听到头顶的甲板上传来一阵响动，无数只靴子走动的声音在甲板的每个角落同时响起。我向上望去，一个水手从甲板上的洞口朝我们大喊。
“快上来！拿着渔网！我们看到人鱼了！”
“什么！”这句话像一粒火药瞬间引爆了整个船舱。所有人都躁动起来，开始寻找趁手的工具。我没有什么要拿的，于是抢先一步沿着楼梯跑上甲板。甲板的一侧很快挤满了人，我抓紧面前的栏杆，生怕被挤下去掉进海里。
可是，哪怕是站在最前排，我却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深蓝色的海面如之前的每一刻汹涌，白色浪花翻滚着来到我们脚下。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没看到什么人鱼。”一个水手说。
“我也没有。”另一个水手说。
“嘿，神父！你说的人鱼在哪儿？”所有人同时回头望向柯林斯，发现他正悠闲地倚在一堆木头旁。“就在那儿，很远的地方。”他轻飘飘地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与其他人一起眯起眼睛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双眼被强烈的海风吹得干涩无比，只能表情狰狞地眯起眼睛。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截白色的皮肤，在远处深蓝色的海面上一闪而过。
“那是——！”显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东西，他们与我一样激动。我紧紧抓住栏杆向外探出身子，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齐盯着那远处的一点。
那是一个长得很像人类的东西，至少上半身很像——像一个赤裸的男人在海里翻腾。如果不是他过快的移动速度，我会很愿意认为那是一个正在呼救的落水的人。但那不是。随着他的身体在海浪中的起伏，我们清晰地看到，他的下半身有着如鱼一般的尾巴，正在落日的余晖下闪闪发光。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以至于几分钟后才有人回过神来。“我们……能过去抓住它吗？”有人提出了疑问。
船长站在我身旁，拿着望远镜观察了那条人鱼一会儿，随后皱起了眉头。他显然不想放弃那条人鱼，不过它距离我们太远了。于是，他回头，看向站在所有人后面的柯林斯。
“或许我们可以把船开过去。”有人说。
“不，我们会吓到他的。”柯林斯摇摇头。
“或许我们可以拿着渔网，乘一艘小船过去。”又有人说。
“不行，他的力气很大，会把小船打翻的。”柯林斯又摇摇头。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什么好办法。我们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那条人鱼，看着他在水中自由畅快的身影，上下翻飞的鱼尾拍打出白色的浪花，每一刻都在刺激我们的眼球。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引过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像向那个说话的年轻水手，只见他举起手，支支吾吾的说：
“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诱饵，把它引诱过来。”
这一次，柯林斯没有否定。
我看着他走过来，进入人群时所有人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他来到我身边，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那条人鱼。“诱饵？当然没问题了，只要你们愿意这么做，那家伙一定会游过来。”
听了他的话大家躁动起来，只是，还没等我们来得及高兴，噩耗就紧跟着传来。
“所以，你们谁愿意主动献身，跳下去做诱饵呢？”柯林斯环视一圈，懒洋洋地说。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大家面面相觑，连连后退。有人摆着手说自己太老，有人问可不可以用之前捕捞上来的鱼代替。可不管他们怎么说，柯林斯却都只是摇摇头。
“必须用人，新鲜的人。”他对大家强调。
甲板上的人开始争执，最后竟然互相推搡起来。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诱饵，包括我。
“所以呢？医生？”令我没想到的是，柯林斯突然转向我，十分认真地对我说：“您想要成为诱饵吗？”
“我、我——什么？！”我一时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问道：“让、让我——跳、跳下去？！”
这下子所有人都向我这边看过来，无数目光同时戳到我身上。随即，我听见一名水手说：
“医生应该跳下去，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船上的人。”
这是什么道理！我满脸惊恐地向人群中看过去，却看到另外一些水手点头赞同。
“我们也同意医生跳下去。”
我僵住了。
随着眼前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我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我不得不拉住周围的任何人，竭力向他们表达我是多么的“有用”。
“我是医生啊！”我站在所有人面前，手舞足蹈。“我可以治病救人，遇到危险也可以帮忙包扎！”
他们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我还可以照看人鱼！”我看向船长。
船长也转过头，不再看我。
“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人。”
竟然是坏小子的声音！我惊喜地看向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人群让出一条道，他站在其中：“医生是我请过来的，他会做好他的工作，他不应该被丢下去。”
甲板上安静了一会儿，我正因为有人替我说话而感动，就听到一个声音对坏小子说：
“那么，你可以替医生跳下去。”
坏小子愣住了，他一脸无辜地看向我，耸了耸肩，意思是“我也无能为力”，随后慢慢缩回了人群里。
此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
我一个人站在甲板上与所有人对峙，他们看着我，眼神中透着期待。
“快一点吧，时间不等人啊。”旁边的柯林斯提醒道：“人鱼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躁动起来，前排几个年轻的水手摩拳擦掌向我走开；我想逃开，手腕却被船长抓住。
“抱歉，医生。”
船长的那双手像钳子一样钳住了我，我奋力挣扎，他纹丝不动。紧接着，几个人抓住了我的四肢，合力把我抬到栏杆外面。
“不不不！不要啊！”
我大叫着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他们却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荡秋千一样把我抛出去，随着“噗通”一声，我落入海中。
随着下坠，海水迅速灌入我的耳朵，我呛了几口海水，随即挣扎着往海面游去。浮出海面，红蜘蛛号巨大的船体出现在我眼前。
我大口呼吸着海面上的空气，紧张和刺激让我肾上腺素飙升。我的心脏跳得很快，甚至能感觉到左胸膛快速起伏。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我一边后退一边向船上看，水手们站在甲板上，指着我大呼小叫。
就在这时，我的小腿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向下看，视线却穿不透海面。正当我疑惑海面之下到底有什么时，一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拖入海中。
我闭着眼睛不断挣扎，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脚踝上的抓着的手。我在海水中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此生从没见过的可怖景象——
一个人型的怪物，正挥舞着尖利的爪子，张着血盆大口向我袭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