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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江水拍打着船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混在船上的几人,则等待着时机。

      陈三刀他们几人蹲守在粮船底舱的阴影里,潮湿的霉味混着稻谷的土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令人作呕。

      “还有半个时辰到闸口。”柳青道:“上头明面上有六个护船,舵手腰间有弩,左边数第二个腰上挂着钥匙。”

      阿棠正在给小七腿上敷药,小七的腿伤的很严重,他疼得直抽冷气,却死死咬住衣角不让自己出声,只在喉间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赵铁匠在此时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老胡应该会在州府大牢里。”

      陈三刀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劫完粮,还得劫狱。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嗯。”

      舱外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众人瞬间噤声并绷紧身体。

      “这批陈米也敢充军粮?”粗粝的嗓音透过木板传来,还能闻见那人身上浓重的酒气,“李员外的胆子比倭瓜还大!”

      另一人嗤笑,“怕什么?漕帮那边都打点好了,就算咱们运沙子过去——”

      话音戛然而止。

      伴随着“咚”的闷响,舱门被拉开,刺眼的阳光洒了进来。

      陈三刀眯起眼,看见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站在门口,裤脚还在滴水,腰间别着的砍刀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

      “老子的酒呢?”汉子醉醺醺地探头,浑浊的眼珠突然对上一舱人的眼睛。

      时间在此凝固。

      下一秒,赵铁匠的斧头比汉子的惨叫更快的劈进他肩胛。

      陈三刀立马箭步上前捂住他的嘴,避免他发出声来。

      “我们的位置暴露了。”柳青利落地扒下汉子外衣扔给赵铁匠,让他换上,“按第二套计划行事。”

      ——————

      闸口石桥上,税吏正打着哈欠查文书,问,“运的什么?”

      “上等粳米。”穿着护院服的赵铁匠闷声道,递过腰牌。

      他身后,戴着斗笠的“苦力”们低头搬货。

      税吏接过腰牌,正要细看,桥下突然传来大吼,“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只见最末端的那艘粮船腾起滚滚黑烟,转眼便抵达帆布。

      闸口顿时大乱,挑夫们全都扔下担子四散奔逃。

      陈三刀趁机撞翻税吏,混在惊恐的人群中冲向码头的仓库。

      “兵分三路。”他在嘈杂中吼道,声音淹没在铜锣声中,“柳青去找账册,阿棠放信号,我和老赵去开仓门。”

      仓库前的漕帮打手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赵铁匠一斧劈开了锁链。

      陈三刀踹开门,扬起的灰尘里堆着数百个麻袋。

      他一刀刀划过,最外层的确实装着米,但都是陈米,越往里划去,漏出的全是发霉的麸皮,还爬满了肥白的蛆虫。

      “狗日的……”陈三刀抓起把麸皮,指节捏得发白,青筋暴起。

      ——————

      “找到了。”柳青从账房冲出来,手里册子哗啦翻动,纸张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这他们的勾当,“李家和漕帮分了七成粮款,剩下的……”

      她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老胡被关在船上。”

      仿佛是印证她的话,运河上游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有三艘快船正顺流而下,船头飘扬的黑色旗帜上绣着金色“漕”字。

      阿棠跌跌撞撞跑来和他们在仓库汇合时,她说,“漕帮的刑堂已经发现我们的腰牌是假的了。”

      小七拖着伤扒住仓库窗沿,下一秒,他颤声开口,“陈……陈大哥。”

      他指向一艘快船,声音嘶哑,“在那里,我刚刚看见……看见胡叔被押上甲板了。”

      陈三刀眯眼望去。

      看见老胡被铁链锁在桅杆上,破烂的衣衫下隐约可见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但老头居然还在笑,甚至冲码头方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来不及搬粮了。”赵铁匠把斧头别回腰间,“先抢人。”

      船快逼近码头时,柳青正在陈三刀伤口抹药膏。

      “这药会让你两个时辰内痛觉减半。”她用力按在他肋间,陈三刀看不出她的情绪,“但伤不会好,明白吗?”

      “……嗯。”陈三刀抓住她手腕,“你带阿棠和小七先走。”

      “放屁。”柳青一针扎在他虎口,银针没入皮肤,“现在手不麻了,信不信我再扎两针让你全身都动不了?”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但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知道劝不住她,陈三刀不在说话。

      漕帮快船已经靠岸,船身撞在码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二十多个黑衣汉子跳下船,手里拿着几副画像,领头的疤脸男人正展开画像比对。

      阿棠突然抓住柳青的衣袖,布料在她指下皱成一团,“那里……”

      柳青眯眼看去,正巧看见那画像上的人,是她,旁边标注着赏银二十两。

      “还挺值钱。”她冷笑一声,然后扯散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又抓起把淤泥抹在脸上,动作十分粗鲁。

      陈三刀刚要说话,赵铁匠突然按住他肩膀,让他朝一个方向看去。

      顺着赵铁匠的方向看去,三个漕帮汉子正押着个囚犯往仓库走。

      那是个戴着重枷的年轻人,铁刺深深扎进肩胛,走路时铁链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是义军探子。”赵铁匠认出那人来,“他们应该是要在粮仓前凌迟示众。”

      人群如潮水般开始聚集,窃窃私语汇成令人窒息的嗡嗡声。

      陈三刀看见小七趁机混进围观队伍,手正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的是小七他从护院身上顺来的短刀,刀柄上还沾着血迹。

      陈三刀这才想到,小七连一把自己的武器都没有。

      “计划变了。”陈三刀缓缓抽刀,“先救人,再烧船。”

      柳青的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而后收了起来。

      ——————

      刑台是临时搭起的木板。

      当刽子手举起剐刀时,赵铁匠的斧头就在这时呼啸着劈进那刽子手的后背,脊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瞬间码头混乱起来。

      陈三刀撞翻刑台,木板的断裂声淹没在尖叫中。

      刀光闪过,重枷应声而裂,碎铁四溅。

      那义军抬起头,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干裂的嘴唇上满是血痂。

      “多谢好汉……”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

      “躲后面去。”陈三刀一把将她推向阿棠,反手架住劈来的鬼头刀。

      钢刃相撞的火星迸溅到脸上。

      他看见柳青的银针如暴雨般倾泻,精准扎进漕帮汉子们的眼睛,鲜血如泪般从他们指缝间涌出。

      码头上,第一艘粮船已经燃起冲天大火,黑烟升上天空。

      而小七不知何时爬上了另一艘船的桅杆,像只灵活的猴子,到了老胡身边。

      他手口并用的咬拽着老胡身上的铁链,即使自己满嘴是血也浑然不觉。

      疤脸首领举弩瞄准时,赵铁匠掷出的斧头旋转着划过半空,直接斩断了他半条胳膊,断肢啪嗒一声掉进江里,惊起一圈涟漪。

      等小七把锁链弄开后,把老胡往下推,“接住。”

      老胡被小七推下桅杆,花白的胡子在风中飞舞。

      赵铁匠跃起接人,沉重的冲击力让他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老头满嘴是血,却笑出声,露出那却了半颗的门牙,“他娘的……就知道你们会来。”

      陈三刀且战且退到岸边,他刚要回头,突然脚下一空,有人砍断了跳板。

      失重的瞬间,让他本能地抓住缆绳,粗糙的麻绳勒进掌心,火辣辣的疼。

      抬头看见刀疤脸首领正举着火把狞笑,缺失的胳膊处还在汩汩冒血。

      “陈三刀。”柳青的尖叫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火把落在油桶上,橙红的火球腾空而起,气浪把整艘船掀上半空。

      炽热的碎片如雨点般砸向水面时,陈三刀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是柳青甩出的银针串着渔线,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深深勒进他的皮肉。

      “抓紧!”她跪在码头边缘,虎口已经被勒得血肉模糊,却不愿放手。

      浑浊的江水吞没陈三刀的视线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漕帮的船在火中燃烧的壮观景象。

      ——————

      下雨时,众人躲在一个废弃的龙王庙里。龙王像缺了半边脸,只剩下的独眼空洞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老胡在给昏迷的义军姑娘喂水,但水从她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阿棠在帮小七烘他的湿衣服。

      赵铁匠用烧红的匕首给陈三刀挑出腿里的木刺。

      柳青缝伤口的手很稳,即使是自己也没有半点手抖。

      “漕帮不会罢休的。”老胡咳嗽着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往南三百里进山,有义军的营地。”

      言下之意,他们必须进山。

      陈三刀望着篝火没说话,他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腰牌,那是从小七身上掉出来的,上面“漕帮七爷”四个字还依稀可辨,边缘处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庙外雨声渐密,像无数马蹄踏过荒原,又像千军万马在黑暗中无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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