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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颠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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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太子兵变——”
传信兵气都喘不匀,尾音尖细几乎要破音,连滚带爬地闯入皇城的夜里。
噗呲——
他双眼圆睁,眼中有大量红血丝,像是要渗出血来。直到身上的知觉恢复,铺天盖地的疼痛立即覆盖全身——
射中他胸膛的是一支利箭,尾翎发灰,是太子统下白马骑用箭的标志。
太子萧仪放下箭弓,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皇城。
父皇,是你逼我的。
他咬咬牙,随后驾着马鞍,马儿吃痛当即发出一声嚎叫!
天边生出一道刺光,为密不透风的皇城开了一条小缝——天就要亮了。
与此同时,晨曦来临之际,冷宫中的萧玠紧紧抱住姐姐。外面的宫人们四处逃乱,灯笼忽明忽暗,不时传来惨叫声,连喘息声在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萧玠一遍一遍用手掌摩擦怀中人的肩背,企图传递身上本就不多的温度。
他颤抖地叫着萧玥:“阿姐,阿姐……”
“别睡啊……天马上就要亮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无边的孤寂与黑暗冰冷,连外头偶尔闪过的光亮都不愿停留一秒。
萧玠听见自己绝望的声音:“阿姐……你再坚持一会……”
就差一点——他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连慌乱的动静都小了很多。
神佛没有听到他的祈求,萧玥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冰冷。
“阿姐……阿姐!”萧玠的语调骤然变得尖锐,似乎是听见他的声音,萧玥的睫羽犹如蝴蝶振翅般开始剧烈颤抖!
然后幸运地,在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睛——
*
痛。头好痛。
肖玥揉着额角坐起来,眼睛慢慢适应光亮,逐渐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
明亮的内室,自己躺在榻上,四处都是古代的物件。
专业对口的肖玥眼睛敏感地亮了亮,随后便听见陌生的声音。
“殿下醒了?”
看见婢女的肖玥第一反应是自己在拍古装剧,很快她察觉到不对,昏迷前的记忆随之袭来——
凤冠……对,凤冠。昨日她好好地在自己的古玩店坐着,一个陌生的戴着口罩的男人走进来,说是让她帮忙鉴定自家的古董。肖玥就这么见到了那顶奇特的凤冠,初步鉴定为大胤时期的女性皇室所用,只是与皇后、太后甚至公主的各类凤冠都不相同,着实奇怪的紧。
那个男人说要将凤冠暂存店中,夜晚肖玥在细细查看它时却不幸被尖锐边缘划破了手,眼前越来越晕——醒来便是这幅光景。
肖玥努力忽视脑中的杂乱,向婢女问出了那个穿越电视剧中的经典问题:“现在是什么年代?”
那婢女有些疑惑:“年代?殿下,现在是永昭二十九年啊,您昏迷了一天一夜,都已卯时了,还是快些换了衣服罢,太后那里催得紧。”
永昭二十九年。肖玥心里一沉,这不是什么电视剧,她是穿到一千年前的大胤了。
她有些头疼,看向自己的手,那里丝毫没有被扎破的痕迹。
她不该去碰那顶冠的,肖玥想。本就靠着古玩店摆烂过日子,如今穿到这么一个乱世,她还躺得平么?
肖玥苦笑,算了,自己独来独往惯了,也不差这一世。
她仅花了几分钟便坦然的接受了事实,拒绝了婢女的侍候,利索地换好衣服,看着镜子中身穿华服的自己,还是熟悉的脸。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如今是……”肖玥看了眼婢女的脸色,她误打误撞地回答了问题。
“殿下如今是圣上长姐,当朝长公主了,贺喜殿下。”
长公主。肖玥脑中快速搜索这关于大胤的历史,大胤二十九年确实有新帝登基,好像年纪尚小,他的长姐……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她的脑子又开始阵痛。
罢了,不想了。
萧玠早早的候在外头,见肖玥出来赶忙迎上去:“阿姐,你终于醒了!”
肖玥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听他称呼,便知道是她即将当皇帝的弟弟。
不过她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姐姐,只能挤出一个笑来,学着长辈的语气安抚他:“圣上,我已经没事了。”
萧玠有些奇怪,又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不好意思道:“阿姐定是不习惯我这副打扮,不过没事,我也还没习惯……但是阿姐穿上这衣服很漂亮,真的。”
肖玥心里无故涌起一股热流,她二十年没体会到的感觉,竟在一千年前的今天第一次体会到。
“走吧阿姐,我们去拜会皇祖母。”
肖玥踏入森严的宫殿,见一人手持佛珠闭眼庄严坐于前方,想必那便是当今太后。
“儿臣拜见皇祖母。”
肖玥跟着萧玠行礼,在抬头的瞬间看见太后头上闪烁的镶金玉簪,职业病突然犯了,心想若是这玉簪流传到千年后必定是十分开门。
太后缓缓睁开双眼,审视了一番,半晌后才开口道:“礼仪还算好。”
肖玥瞥了眼旁边的萧玠,惊讶地发现他的额角已渗出冷汗。
太后在婢女的服侍下慢吞吞起身,走到他们的身边来。
“多大了?”
肖玥见萧玠哆哆嗦嗦几乎快躲到她身后去,打算硬着头皮答:“回太后……”
她刚开口便被太后利索打断:“让他来说。”
萧玠有些怯懦,声音弱小:“回太后……儿臣今年刚满十五。”
太后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注视着萧玠,半晌才摇摇头,回到座位上。
“三天国丧过去,你便要登基。”
“废太子一事你们不用管,哀家自会料理。你年纪尚小,又没有上过学塾,哀家会给你找一个老师,在此期间,每次上朝,哀家都会垂帘听政。”
太后不疾不徐地说着,话语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至于你,”太后将目光转向肖玥,手上的佛珠继续转动,“你是皇帝的长姐,他即位之时,便是你封长公主之日。”
肖玥叩谢:“谢皇祖母。”
从太后宫中出来,肖玥才觉得心中紧着的一口气松开了。
萧玠在一旁还有些懵,拉着肖玥的手问:“阿姐,我要当皇帝了么?”
肖玥对上他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以后你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她自小到大也从没体会过权力的恐怖,看着萧玠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像能一眼望到他的结局。
“太好了,以后我是皇帝,阿姐便是长公主,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萧玠嘻嘻笑着,一点也不为以后的路担心。在他的意识里,成为皇帝就等于拥有一切,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再像冷宫中般要为温饱发愁。
肖玥朝他笑笑,看向皇城上方的天空。
她原本以为古时候的天比现代更为湛蓝广阔,却不曾想皇宫内红墙绿瓦,轻易的圈住这一小方天地,好像连天空都能轻而易举被禁锢住。
肖玥收回目光,轻轻说:“走吧。”
*
这几日的皇宫悲凉又繁忙,每每看见宫人们碎步走过,却又是悄无声息的,像飘过的幽灵。
萧玠登基当日,肖玥早早被拉起来,在宫人的簇拥下穿衣打扮。
她还不怎么习惯被人这么伺候,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得放弃挣扎,干脆享受。
一个婢女看着镜子中妆毕的肖玥,感叹道:“殿下真是天人之姿。”
肖玥有些惊讶,这几日她不敢多说话,婢女们又安安静静各司其职,搞得她倒憋成了半个哑巴。
她歪头看向那个婢女:“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答:“奴婢翠微,无意冒犯殿下。”
肖玥不在意地摆摆手。
外面已有轿辇等候,肖玥坐上轿,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忐忑。
太后已坐于高台上,看到肖玥也只是向她招招手:“过来坐。”
肖玥也没有忸怩,向她行了礼便坐下了。
坐在高处,总有种俯视天下的感觉。肖玥偷偷瞧了一眼一旁的太后,只见她仍是眯着眼,手里依旧攥着佛珠。
忽而太后开口:“你瞧,皇帝来了。”
肖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萧玠黄袍加身,在一群宫人们的指引下踏上阶梯。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路,此刻却被萧玠轻易地踩中。
“一拜——”太监的声音尖细敞亮,甚至惊动了停息在树上的鸟,受惊而飞向天空。沿途的大臣们纷纷跪下,拜见这个未来的崭新的天下共主。
“再拜——”萧玠的容颜实际是带有男性特有的锋利的,虽说遗传了生母林贵人温润的容貌,但毕竟是帝王之子,不笑的时候脱去了稚气,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有些老臣恍惚间好像瞧见先帝年轻的样貌,竟潸然泪下。
“三拜——”肖玥掌心出汗,如此壮观的场景,表面风平浪静似乎是太平盛世,却不知藏了多少波澜云诡,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肖玥只觉风雨欲来。
礼成。
萧玠坐上龙椅,感受天下人的朝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长姊萧玥,一母同胞,血浓于水。今朕即位,当擢封为长公主,赐封号覃宁,居公主府,钦此。”
肖玥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觉自己竟与原主同名同姓,当即跪下谢恩,领了诏书。
诏书沉甸甸的,肖玥站起来,眼睛瞥到诏书上的“萧玥”二字,指尖心灵感应般的一阵发麻。
肖玥,萧玥。这是巧合吗?她手上又起了一阵冷汗,灵魂第一次与这具身体如此相契,几乎要融为一体。
太后站起来,神情淡漠,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哀家近日身子不适,明日你替哀家听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太后便扶着婢女走了。
不知为何,太后走了几步便又停下,说:“哀家给皇帝找的老师,是贺家的三郎,去年的状元郎,明日你便可见到他。”
萧玥脑中一片空白,疯狂搜索此人的名字未果,不禁暗自恼悔为何不多看看这一段的史书。
回到公主府,她便问翠微:“你可知贺家三郎是何人?”
翠微眼珠一转:“殿下说的可是贺国公家的三郎?名叫贺桢?”
是了。萧玥想着,既能做帝师,必是这位国公家的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