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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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丫的，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杂种。”
狭窄幽深的小巷。两侧砖墙爬满青苔，斑驳的墙皮剥落成奇怪的形状，电线杆歪斜地杵在巷口，上面层层叠叠糊满了小广告，最上面那张“通下水道”的传单被雨水泡发了霉，边角卷曲着垂下来巷子里回荡着黏腻的脚步声，偶尔夹杂几声闷哼。垃圾桶被撞得哐当响，几只野猫从阴影里窜出。
带头的人那一脚来得又狠又突然，鞋底重重踹在祝无忧的腹部，力道直接贯穿皮肉，像是有人拿铁锤砸进他的内脏。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胃里翻江倒海，酸水涌上喉咙，又被硬生生咽回去。
“咳——"他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指甲缝里塞满湿黏的泥灰。
第二下踹在同样的位置，比刚才更狠，像是要把他钉进地里。剧痛炸开，他眼前一黑，呼吸瞬间被截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冷汗浸透后背。巷子里的霉味、血腥味、垃圾腐烂的酸臭一股脑钻进鼻腔，呛得他干呕。视线模糊，只能看见对方脏兮兮的球鞋踩在他眼前，鞋尖碾着他的手指，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响。
“杂种，你不是挺能耐的吗？”那人俯下身，声音里带着恶意的笑，“老子告诉你，你贱，扫把星，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就是因为你而死的吧？" ”
祝无忧猛地抬头，瞳孔紧缩，眼底烧着冰冷的恨意，死死的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可真好笑。”
祝无忧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巷子里的湿气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他盯着对方那张扭曲的笑脸，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怎么？不服气？……那人又踹了一脚，鞋底碾在他手背上，“你爹妈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副德行？瞪着眼，屁用没有——”
话音未落，祝无忧猛地暴起，一头撞向对方腹部。那人猝不及防，踉跄着倒退几步，后腰磕在生锈的铁皮垃圾桶上。祝无忧趁机扑上去，拳头砸向他的鼻梁，骨节与软骨碰撞的闷响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你妈死了……”
“你他妈——”对方吃痛，抡起胳膊肘反击，却被祝无忧死死扣住手腕。少年眼底烧着暗火，声音低压：“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爹妈——”
“碎”
这一拳直接砸碎了对方的门牙。血沫溅在斑驳的墙面上，和褪色的牛皮癣广告糊成一片。
同伙见状一拥而上，有人抄起半截啤酒瓶往祝无忧背上扎。玻璃碴划开棉质校服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警察来了！”
众人作鸟兽散。祝无忧喘着粗气瘫坐在地，舌尖舔到嘴角的血腥味。他摸出兜里被压扁的烟盒，抖出一根叼住，打火机咔哒响了三次才点燃。
白雾模糊了视线，远处警笛声压根没靠近——刚才那声喊，八成是哪个路人的恶作剧。
他盯着地上那颗带血的断牙，忽然笑了。烟灰簌簌落在染血的校徽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二十分钟前，祝无忧正在收废品……
雨水顺着祝无忧的睫毛滴落时，祝无忧正蹲在垃圾站后方数今天捡到的塑料瓶。十二个，比昨天少三个。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把最后一个康师傅绿茶的瓶子捏扁，锋利的瓶口边缘在食指划出一道细痕，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在雨水中晕开成淡粉色。
“哟，年级第二又在搞环保事业啊？”
三个男生晃到垃圾站前，最前面的李成阳用篮球砸向铁皮垃圾桶，咣当一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祝无忧没抬头，只是把装塑料瓶的编织袋往阴影里挪了挪。这个动作让校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已经发青的掐痕——昨天放学后被堵在厕所隔间时留下的。
“装什么聋子？”染黄发的男生踹翻了立在墙边的扫把，木柄砸在水泥地上发出脆响，“听说你昨天又去找张老师告状了？说我们欺负你？”
雨水突然变得密集起来。祝无忧数着雨滴在塑料瓶上弹起的次数，七下，八下，第九下时他听见自己说：“值日表是轮流的”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落在瓶口的雨滴。他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那里有条裂缝，雨水正往里面渗。上周化学课，李成阳把浓硫酸滴在他椅子上时，校服裤料也是这样慢慢被蚀穿的。
“哈！”李成阳夸张地大笑起来，一脚踩进积水坑，脏水溅在祝无忧的校服裤上，“你们听听，好学生连告状都要找文艺借口。”他弯腰抓起湿漉漉的塑料袋，塑料瓶哗啦啦散落一地，“想要瓶子？来拿啊。”
祝无忧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些瓶子是他昨晚饿着肚子在三个街区外的商业街翻遍十二个垃圾桶才集齐的。
然后就发生以上的事了……
祝无忧靠着斑驳的墙面，缓缓滑坐下去，脊背贴着冰冷潮湿的砖块。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五指深深插进发间，指节绷得发白，他的膝盖曲起，手臂搭在腿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校服外套被扯得歪歪扭扭，领口斜斜地挂在肩膀上，露出锁骨处一道泛红的擦伤。他的呼吸又沉又重，胸口起伏间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哽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巷子里的风卷着霉味和血腥气钻进衣领，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臂弯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和唇角那一抹未干的血迹。
远处传来模糊的脚步声，有人经过巷口，鞋子踩过水洼，溅起细微的水声。祝无忧没抬头，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
骆以怀站在祝无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他抬手一抛，塑料袋“啪”地砸在祝无忧脚边，里面的碘伏瓶子滚了半圈，创可贴散了出来。
祝无忧没动，只是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怎么，骆同学，今天发善心？”
骆以怀双手插兜，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熨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他微微歪头，语气平静得近乎刻薄：“别误会。”
祝无忧低笑一声，伸手扒拉那袋药，指节上的伤口蹭过塑料袋，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拧开碘伏，直接往手背上倒，液体渗进裂开的皮肉里，刺痛让他眉头狠狠跳了一下，但他愣是没吭声。
骆以怀冷眼看着他笨拙地往膝盖上贴创可贴，贴歪了又撕下来，结果粘住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终于，骆以怀蹲下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废物。”
祝无忧眯起眼睛：“疼——”
骆以怀已经利落地撕开新的创可贴，精准地按在他颧骨的淤青上，力道毫不留情，疼得祝无忧“操”了一声。
“闭嘴。”骆以怀垂着眼睫，声音依旧冷淡，“再乱动我就把这瓶碘伏倒你头上。”
骆以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祝无忧，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讽刺的笑。
“你确实很好看。"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可惜长了张嘴。"
祝无忧瞳孔一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地上的塑料袋。
“我刚刚听到你骂别人“他妈死了”。”骆以怀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怎么，你很擅长用这个当武器？”
巷子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祝无忧的呼吸明显一滞，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猛地抬头：“关你什么事？”
骆以怀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我只是好奇，一个最清楚失去父母是什么滋味的人，怎么还能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这句话像把钝刀，狠狠捅进祝无忧最痛的伤口。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骆以怀的衣领，拳头举到半空却突然停住——骆以怀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他无处发泄。
“你懂什么...”祝无忧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上的力道慢慢松了。
骆以怀轻轻拂开他的手，整了整被扯皱的衣领：“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比他们强得多。”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祝无忧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袋被捏变形的药品，突然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易拉罐。金属撞击墙壁的声音在巷子里久久回荡。
祝无忧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巷子里的穿堂风把他吹得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药品，沉默地蹲下身，把碘伏瓶盖拧紧，创可贴一张张捡起来塞回塑料袋。
起身时，他的目光扫到墙角那个被踢瘪的易拉罐。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顺手把旁边几个矿泉水瓶和压扁的纸壳也拢到一起。这些能卖钱，虽然不多，但够买包最便宜的烟。
他拎着塑料袋和废品，慢吞吞地往破旧小区走。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就坏了，他摸着黑爬上五楼，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里转了三次才打开门。
屋里比楼道还黑。祝无忧把废品堆在墙角，塑料袋随手扔在桌上。没开灯，直接把自己摔进那张弹簧都硌出来的旧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盯着天花板上漏水的痕迹发呆。
骆以怀那句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
“你比他们强得多。”
祝无忧突然抬起胳膊压住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窗外，不知道谁家的电视在放晚间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隔着墙壁传进来，显得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更加空旷。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霉味的枕头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