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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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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您的身体状况如何？”
女人问一个男人。
“好多了，虽然一开始受了重伤，但我恢复得挺快，或许是因为我还年轻吧。”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回答，他手上脚上都是白色的绷带，面色微微苍白，但依旧带着笑容。
他看上去是个乐观的人。
“那实在太好了！这场天灾突如其来，没有人能预料到，当陨石砸落的那一刻，您的感受是怎样？”
“感受啊……”青年拖长了语气说，似乎在回想那一刻的场景，他抖了抖身子，用直白的肢体语言表达出内心想法。
“又恐惧又无措，我当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还坐在客厅中央。”
“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的父亲，他在阳台浇花，我们家的阳台面向一片大海，视野很辽阔。”
“也是在那时，他注意到海面的上方，遥远的天边一个带着火光的异物朝他的方向冲来，他急忙忙地冲过来告诉我们快跑，但是陨石实在太快了，等我们再有意识的时候，极速坠落的陨石已经毁了我们的家。”
采访的女人表情带了几分凝重，她问，
“您那时还留有意识，第一时间见到的是怎样一副场景呢？”
“很多的火，还有倒塌的建筑，我那一刻就在想，完蛋了完蛋了。”
说完青年笑了笑，好像是嘲弄自己一般，“不过好在最后人都被救出来了，听我的伴侣说，我当时顶着黑乎乎的脸到处乱跑。”
“人没事自然是最好的消息，那……”
记者还想问下一个问题，但是被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她不知道这里面在采访。
“顾归先生，医生找您。”
顾归犹豫了一下，想要把采访先解决完，但记者很通情达理地说，
“没事的，顾先生，医生的事要紧。”
这么一说，顾归才跟着护士离开。
护士帮他推着轮椅，径直的通道里，还有不少和他一样缠着绷带的病患，这场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灾难，让整个医院病房爆满，好在幸运的是，没有人员死亡。
“唐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归开口道，唐医生是他和贺琅的主治医师。
“好像是关于贺先生的病情。”护士思考着说。
顾归听到这句话后有些紧张，连忙追问道，
“怎么了？他的身体有问题吗？”
“不，不，好像不是。”
护士只是听从唐医生的嘱咐过来叫人，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但看唐医生的表情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归听到护士的回答稍微放松了些，但隐隐还有些担忧在。
贺琅的伤势比他严重得多，当时灾祸发生的时候，对方冲过来把他推倒，自己却被埋在了废墟下。
把血肉模糊的贺琅从石堆里挖出来的时候，顾归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但唐医生竭尽全力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如果没有唐医生的话，恐怕他们两人就要在地府里相会了。
还好有唐医生。
顾归在心里感恩的时候，也被护士送到了病房门口，唐医生在看一张报告单，他表情专注，没有注意到前来的二人。
还是顾归出声打了招呼。
唐医生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而后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年纪在三十岁上下，却有一种老父亲的气质。
“顾先生，你来了。这是贺琅先生的报告单。”
唐医生将单子交给了顾归，上面有着数十个指标，顾归学的不是医学专业，自然看不懂情况如何，于是急切问，
“怎么样？”
“不用担心，他恢复得很好，估计很快就能够出院了。”唐医生似乎也对病人能够顺利恢复感到愉快，抬手拍了拍顾归的肩膀。
压在他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顾归呼了一口长气，随即感激地向唐医生道谢。
他决定回去的时候给对方制一副锦旗。
顾归这么想着，和唐医生又聊了些病况才道别后走进了贺琅的病房。
对方闭着眼睛，好像正在美梦中一样，但从他颤动的眼睫，顾归能够轻易分辨出：他在装睡。
顾归唇角微微上扬，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好像是丈夫去世了的可怜寡妇一般道：“医生说，你恐怕这辈子都是个植物人了，要真是这样，我只能‘改嫁’了。”
“改嫁！不行！”
听到这句话后，贺琅果然马上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还是顾归担心他压到针头把他按了回去。
“不装睡了？”
贺琅嘿嘿一笑，讨好地说：“这不是怕你生气吗？”
顾归一开始气的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却不顾自己的性命，但这份情绪早在看见对方身上斑驳的伤口就被抹去了。
他现在只要贺琅好好活着。
“你不应该先救我。”倘若贺琅死了，顾归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出事。”
顾归又想说自己又怎么狠心去看他伤痕累累的样子，但贺琅好像先一步看透了他的心思，打趣道，
“我那时候很帅吧，阿姨肯定很满意我。”
“我妈不是本来就挺喜欢你的吗。”
顾归是家里的独子，当初告诉父母和贺琅的恋情后，他们坚决地反对，还是贺琅拉着顾归去他们家里，天天软磨硬泡，立誓绝对会好好照顾顾归，最后才说服了他的父母同意他们的关系。
顾归还记得当时他们在厨房的一段对话。
“天天做这些，你不会累？”
贺琅偷偷往他脸上抹点奶油，然后再俯下身舔掉。
他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的父母。”
“当然啦，你肯定也很在意我。”
“我可不舍得你非要取舍的样子。”
躺在病床上的贺琅闻言露出爽朗的笑容。
“对了，阿姨他们现在还好吧？”
“嗯，他们已经出院了。”
贺琅是受伤最重的，其余几人都先一步出院了，顾归是留下来照顾贺琅的。
“那就好。”贺琅似乎放松下来，而后眼神专注地盯着顾归的侧脸。
“怎么了？”顾归问他。
“你又瘦了。”贺琅抬起还能动的左手轻触顾归的脸颊。
顾归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落下了病根，导致他体质一直以来都有些虚弱，大学期间，是贺琅天天当营养师给他投喂各种健康食品，又拉着他去锻炼，才让他的身体渐渐强壮了些。
“那你帮我养回来喽。”顾归眼角也带上一抹笑意，而后他才握着贺琅在他脸边的手，说：“好了，我要回去采访了。”
顾归推着轮椅离开。
“记得来看我噢！”
贺琅清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
顾归在前方回应他，像他们大学的时候，两人不在同一个宿舍，在门口分别时，贺琅总会这样长声呼唤他道：
“明天记得等我噢——”
顾归一回头看他，就会撞入面前高大男人明亮的双眼，那双眼里只有他的影子，贺琅从前最喜欢说，他的眼睛没有那么大，所以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
顾归却觉得不然，因为他回头，看见的永远是他含笑的眼。
顾归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他们的大学时光。
回到临时搭建的采访间时，那名记者正和他人讨论问题，见到顾归出现后，热情打了声招呼。
顾归也微笑示意。
采访又一次开始。
“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周围的状况如何呢？”
“火光，这是我的第一感受，当我摔倒在地，大脑重新恢复意识时，见到的就是倒塌的房屋下的一整片火海，那一刻像是世界毁灭了一般。”
“听上去是十分骇人的场景，在那时您和家人又是如何获救？”
“也许是运气吧，我的家人伤得不重，我打完急救电话后，将他们从废墟底下拉了出来。救护车赶到时，我们很快被送到了医院。”
“这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幸好您和家人平安无事。”
……
采访终于结束了，顾归和女记者温和地道了再见。
外面下了一层薄雨，行人匆匆走过，拿着包挡住飘落的雨滴，顾归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接住了雨滴，他呼出一口气，在天空中产生一团白雾。
有点冷啊……
顾归望着天打算回家给贺琅做晚饭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他的妈妈。
“喂，妈，怎么了吗？”
温婉的女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小贺怎么样了啊？”
也是多亏了贺琅那段时间精心的努力，让原本不接纳他的岳母如今把他也当成了半个儿子。
“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顾归回答着，伸手招呼着找来的代驾。
“那就好，你的腿也是，要好好养伤，以后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嗯，知道了妈，我前几天给你们买的补品，你们记得吃。”
“好。”电话里传来另一个人声。“你爸爸在叫我，我先挂了。”
“嗯。”
一通电话结束，顾归也坐上了车。
他现在还有些后怕在，母亲的腰一直不好，而倒塌的房屋偏偏压在她的腰上，顾归担心得不行，好在医生妙手回春，母亲现在的身体情况还算良好。
司机是个善谈的人，见着顾归坐着轮椅，主动搭话问是不是前几天的大石搞的。
那场天灾摧毁了很多房屋，但也有着“幸存者”，这位司机大概也是其中一员，顾归这些天来已经向他人描绘了很多次那天的情形。
再说一遍也无妨，他和司机聊了起来。
聊他是怎么把贺琅他们拉出来的，画面比和记者说时要血腥一点，毕竟采访或许还有小孩子看，不能说得太恐怖了。
司机听得发出阵阵嘶声，感叹顾归他们命大。
顾归也是这样想的，他母亲还天天念叨着要去山上庙里拜一拜。
两人交谈的空隙里，月亮缓缓代替了太阳的位置，遥远的天边被黑色填充。
代驾司机打开了车内小灯，淡黄的灯光下，顾归自己的影子投射在了窗上。
模模糊糊好像能看见些黑眼圈，这段时间他确实忙了些，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噩梦。
自那一天以后，顾归的梦境就被一瞬间化为虚有的场景所占据。
有时尸横遍野，有时是哀哭连天。
但更让顾归每次都心悸不停的，还是在那场梦境中他没能救下贺琅他们，顾归就在贺琅的身边，看着他在血泊中永远闭上了双眼。
还好，还好，顾归似是回想都感到害怕一般，微合起双眼。
那只是场梦境。
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然换了副场景，顾归看得出来快到家了，还有那熟悉的花店，贺琅喜欢在那家店买鲜花，一来一往顾归也常去那家店了。
不远处就是一男一女挽手走了出来，女生捧着鲜艳欲滴的玫瑰，低头轻嗅着花香，看上去倒是十分甜蜜的一对情侣。
顾归的思绪跟着他们的动作飘到了远处。
他想起了和贺琅初遇的时候，那时候一个年轻的大男生突然抱着个篮球跑过来，问能不能要他的联系方式，顾归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对方是不是来找自己约架，现在想来那时的想法确实有些好笑。
不过他以为的初遇，却不是真正的初见，后来的贺琅告诉他，他第一次见着顾归是在校门口上。
有个女孩在门口卖花，他看着有些可怜便买了一束，只不过这花他没人送，想着要不要随便送个老师时，一回头就撞见了匆匆走过的顾归，那花掉落在了顾归怀里。
顾归记得，那时一株鲜红的玫瑰，后来的贺琅，也最喜欢送他红玫瑰。
下车后迎着雨上走入小区电梯后，顾归回到了家，也不能说是家，因为在那场天灾下原来的一切都成了一堆石块，这是他选定的一个临时住所。
虽然房子有些空空的，但好在基础物件还是有的，顾归来到了厨房前，虽说他现在坐在轮椅上，但因为房子里的东西放的都低，他倒也勉强能做饭。
顾归思索着要做些什么，想了想忙活起了一个饭盒。
贺琅有些挑食，他没说顾归也能看得出他不喜欢医院的饭菜。
所以顾归总会自己下厨，以前顾归的厨艺不怎么样，只能说是勉强能吃，但被贺琅夸过一次喜欢他做的饭后，他的厨艺就突然变好了。
当然，是他偷偷练的。
一个饭盒做好后，顾归还准备了一个果篮。
雨下得大了些，窗户上都模糊了一片，顾归朝外看了一眼，渐次亮起的路灯都昏暗了些。
在窗户上留下一抹痕迹后，顾归准备离开了，贺琅在这时发了条消息，说道雨大就不要过来了，他点个外卖也一样的。
顾归还是过去了，他知道贺琅特别喜欢蒜蓉焖茄子。
果不其然，虽然贺琅见着顾归两肩的雨滴有些难过，但看到蒜蓉焖茄子还是十分享受地吃了起来。
他拉住顾归的手叹道：“唉，我运气真好，把你拐了回来。”
顾归撑在床边笑了笑。
“下辈子也得纠缠着，把你拐走。”贺琅含着一口饭说。
顾归勾住了他的手指，道：“这辈子都还没结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