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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理心 ...

  •   “你爱换就换,谁稀罕你!”

      “你们两个都给我冷静一点。” 方邛严肃的声音。

      “昱修,小璟的爸爸是北宗人,他是我很好的朋友,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作为北宗人没有做任何伤害历国人的事,实际上,他活着的时候与历国交流了很多的技术。小璟的妈妈是历国人,所以小璟是历国和北宗的混血。”

      “我能理解你的伤心和难过,那些北宗种族主义的极端分子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

      “你想,与其把所有和北宗有关的人统统推开,我们更应该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那些人,对不对?”?
      这样的概念对当时年仅十岁的傅昱修来说是复杂的,他的大脑很难去理解超出日常认知的概念。

      简单来说,长得和他不一样的就是敌人,长得和他一样的就是朋友。

      但他现在还没有理解,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是朋友,实际是敌人,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是敌人,实际上是可以依赖的朋友。

      傅昱修低头若有所思。

      方邛扭头对邱怀璟道,“昱修身上经历的事情你是最能够理解的人,一夜之间失去家人,小璟,我一直跟你讲要有同理心,他对你说的话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他在悲伤。”

      “在这种时候,你需要把脚放进别人的鞋子里穿一穿,感受一下,如果你是昱修,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你会不会和他一样的反应?”

      “你会不会连和长得像你这样的人说话都不愿意说了?”

      “要学会去理解别人,包容别人。”

      邱怀璟蹙眉,他只觉得委屈,明明是他被人揪着领口拎了起来,被别人用绝对的力量锁得毫无逃脱的余地,他下来时腿都有些发软。

      他在那时感到无比的无助和害怕,他对他做了这样过分的事,他还要去理解他?!

      邱怀璟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刻,重温了一遍当时的恐惧,他眼睛发红,压抑住哭腔据理力争,“我没有做那些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为什么要让我去理解他?包容他?有人理解我吗?”

      “你为什么不让傅昱修来理解我?我本来教他教得好好的,我还为了提起他对数学的兴趣,专门用他熟悉的东西举例子讲题,他直接把我扣到墙上了!”

      “如果以后所有历国人都来找我,把我打一顿,把我杀了,我是不是都要理解他们包容他们?!”

      “他们把我杀了我还要在旁边为他们欢呼杀得好杀得妙!?”

      “够了!” 方邛重重拍了下桌子,怒目而视,“你有些无理取闹了!”

      邱怀璟咬着嘴唇拼命忍住抽噎,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他来不及擦,抽开椅子背起包往外出跑。

      “你回来!” 刺啦一声,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像刺耳的声音。

      方邛生气地站起来叫住邱怀璟。

      邱怀璟停下脚步,用袖子擦掉眼角的眼泪,抽噎两声,头也不回地从麦地那跑了出去。

      方邛低低地骂了声“鸟”,高原山人特有的骂人词汇。

      抓起外套,跟傅昱修丢下句,“我去找他,你待在这里。” 就大步过去追邱怀璟。

      店里的伙计端着巨大的托盘,吆喝道。

      “来,您点的白芸豆炖羊肉,哈尼特羊肉,还有祖鲁比烤鸡,放在哪里?”

      “咦,小朋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伙计看着傅昱修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疑惑道。

      “我叫你去调解你就是这么调解的?” 谢薇薇生气地揪住方邛的耳朵。

      “小璟现在锁在他和老邱之前的公寓里不出来,你到底说什么了?”

      “我让他理解一下昱修,他一下子就炸了。” 方邛躲着谢薇薇的手。

      “你就是这么劝架的?” 谢薇薇被方邛气得无语,“你自己想一想,小璟那么小,他是坎,被一个离提起来逼迫威胁,他当时得有多害怕?你们离不知道怎么设身处地?你还让小璟去理解他?太过分了!”

      傅昱修在角落边听着谢薇薇说的话,若有所思。

      方邛嘟囔道,“就是这孩子轴,犟,认死理。”

      嘭! 谢薇薇重重用指节敲了下方邛的脑门。

      “嗷,好痛。”

      “疼就对了。” 谢薇薇气呼呼地走到门前,冲里面喊道。

      “小璟,我知道你在里面,小璟乖,谢姨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你出来好不好,我已经说了老方了,她已经认错了。”

      “小璟?”?
      屋里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方邛见爱人大声喊话后扶着墙气息又有些不稳,心里着急,冲门里喊,“小璟,你谢姨身体不好,你要让她站在门外等你吗?”

      谢薇薇锤了方邛一拳,示意让她闭嘴。
      两人正是底下官司不断,门悄不闷声地打开了一条缝。

      门把手在邱怀璟的眼睛的高度,他需要抬起手臂才能打开。

      从门缝里露出一张哭得鼻尖通红的小脸,肩上裹着条小时候盖的花花毯子。

      邱怀璟抽噎着说,“谢姨你进来坐。”

      谢薇薇心里化成一片,她进去抱住孩子,用冰凉的指腹抹去他脸蛋上的眼泪。

      “好了好了,小璟。”

      谢薇薇顺手把门关上了,留方邛和傅昱修两人在过道里面面相觑。

      傅昱修惊鸿一瞥邱怀璟眼睛哭红了的样子,心里一紧,母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耳畔。

      【你是一个离,要照顾好坎。】

      妈妈对母亲翻了个白眼,【我们坎要你照顾?】

      母亲轻柔地整理着他的领口,【不用,但是我们离要随时准备好保护坎,一旦他们需要的话。】

      傅昱修久违地想到了他的妈妈们,心中荡漾。

      他同时意识到自己是对一个坎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如果母亲知道了,一定会说他的……

      最近和春社的学长们还有其他历国学生待在一起时,他们每个见到他了就让他描述一遍他是如何把那些个北宗贵族打得鼻青脸肿的,他每说一遍,他们就鼓掌欢呼。

      久而久之,他开始飘飘然,少年心性上头,洋洋自得于自己的拳头。

      他现在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浇醒了他。

      至少这样是不对的,他不应该把暴力当作自己随意招摇使用的东西。

      傅昱修走到方邛身边,“我可以进去和他道歉吗?”

      谢薇薇和方邛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门外偷听着。

      屋里的两个小人一本正经的对坐。

      傅昱修认真开口,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把你拉起来的,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母亲说要保护坎,我不但没有做到,反而让你感到害怕了,对不起。”

      傅昱修抬头看邱怀璟,眼前人的眼睛被水洗过似的,黑得发亮。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邱怀璟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此刻的模样清清楚楚的印下。

      他听到邱怀璟略有些沙哑地说道。

      “我也要道歉,对不起我冒犯到了你的妈妈,失去她们一定很痛苦,对不起,我的那些话让你这么难过。”

      傅昱修听他一板一眼地说着这些话,却第一次从中听出了认真和真心。

      看着一个明显地拥有北宗特征的人说出这样真心道歉的话对他来说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邱怀璟和其他北宗人是不一样的。

      同时,听到一个北宗人真心地和他道歉,他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心上的伤口好像愈合了一些。

      傅昱修点点头,话轮转在嗓间没有出口。

      良久。

      “你…….”

      “那……”

      同时都要说话,二人都笑了出来。

      “你先说。” 邱怀璟眉眼弯着,让傅昱修心里软乎乎的。

      “你能和我讲讲你的爸爸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方教授说得有道理,不是所有北宗人都不好。”

      “所以你能和我说说吗?”?

      邱怀璟眼睛落在他身上,静静地点了点头。

      “我爸爸可厉害了。”

      “他是约河大学考古所二分所的负责人,他总是天天往地下城跑,从里面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即使是工作那么忙,他还是会每天下午五点雷打不动地接我回家,给我做好吃的。”

      邱怀璟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但其实他做饭做得很难吃,还没有我们约河公学的食堂好吃。”

      “后面我实在忍不住和他吐槽,他就拍一下我的后脑勺,说外面的饭菜不健康,他已经做得很好吃了。”

      “我们和谢姨她们是邻居,后来我不知道怎么的,我们就每天去谢姨家吃晚饭了。”

      “每天吃完晚饭以后爸爸会给我讲功课,在旁边陪我洗澡,盯着我喝完一杯热牛奶,刷完牙,涂好香香,然后帮我窝好被窝,陪我睡着。”

      “后面谢姨和我说,他每次哄我睡觉之后都会再去实验室里工作,很晚才会回来。”

      “有一天,实际上是……”

      邱怀璟突然呆住,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

      他喃喃道,“现在是四月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已经两年多了。”

      邱怀璟拉起毯子盖在脸上,闷在毯子无声哭泣。

      傅昱修手足无措,他笨拙地拍着邱怀璟哭到颤抖的肩膀。

      他开始没话找话说,“你,你妈妈呢?你不还有妈妈的嘛?”?

      听到这句话,邱怀璟情绪迅速平复下来,变回傅昱修熟悉的那个面无表情,一脸臭屁的邱怀璟。

      他眼神平寂的如古井,淡淡道,“她不要我了。”

      “我的存在可能对她是一种负担吧。”

      邱怀璟眼神落寞,自嘲一笑。

      他随即切换频道,好奇地问傅昱修,“不聊她了,说说你的妈妈吧?我想听。”

      傅昱修本想继续问,但听他这样子说,只好顺水推舟。

      他开始久违地从脑中捞起关于以前的回忆,他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回忆自己的妈妈了。

      想起以前时,傅昱修惊讶地发现不再像之前那样撕心裂肺了。

      傅昱修仰着头,嘴角带着不自觉的弧度。

      “我妈妈都在老七师,我母亲很多时候都回家很晚。妈妈就会做好饭,让我先吃。说太晚吃饭对胃不好。”

      “我就问她为什么她不跟我一起吃?她说我是小孩子,所以一定要按时吃饭,她是大人,她可以晚一点,她要等母亲回家以后一起吃,要不然母亲一个人吃很可怜。”

      傅昱修轻笑出声,“我不乐意,闹着要和她们一起吃饭,以为她们偷偷藏了好吃的不给我。”

      “我妈妈实在被我弄得没辙,就拿了个篮子把菜打包了,牵着我去部队里。”

      “结果你猜怎么着?”

      邱怀璟沉浸在傅昱修的故事里,他摇摇头。

      “结果他们真的在背着我吃独食!”

      “那天我母亲带着她手下在草堆里逮了好几只兔子!我们到那儿的时候他们正烤着呢!”

      “把我妈给气得呀,拿起她烙的饼就往我母亲身上怼,说什么我辛辛苦苦等你回家吃饭的,结果你在这里快活!我在旁边咯咯笑得停不下来,快把我肚子给笑破了。”

      “兔子烤好了,配着我妈带的烙饼,小菜和汤,我们家三个,再加我母亲手底下的兵,诶呀,吃得可美了!那时候是夏天,晚上的星星可多了!”

      邱怀璟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着傅昱修说。

      傅昱修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我喜欢夏天,不喜欢秋天。”

      “她们就是在秋天走的。”

      “一下子,突然有大人过来跟你说,她们都没了。”

      “以前那些喜欢逗我玩的叔叔阿姨,也都回不来了。”

      “他们被盖着布,大人拦着我不让我看。”

      “我一开始觉得是假的,是他们在跟我开玩笑,又在逗我。”

      “我等着他们突然从草堆里跳出来吓我一跳。”

      “直到有一天,我在晚上醒来,想叫我妈给我倒杯水,我才记得她们永远也回不来了。”

      邱怀璟眼角泛红,频频点头,过去紧紧握住傅昱修的手。

      他颤抖道,“嗯,我也是。”

      “有一次半夜里,爸爸一直睡在我左边,我习惯性地去找他,结果是一片冰凉。”

      “那,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傅昱修哽咽点头,两人一起抱头痛哭。

      这是傅昱修自从双亲去世之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

      两人都平复了些情绪,邱怀璟拿着手巾擤鼻涕,主动和傅昱修倾诉。

      “你知道我为什么怎么想进理文学院吗?”

      “为什么?”

      “因为我的脑子不听话,老是放一些以前的事情,就像广播那样,但它还带图片的!每次播的时候都让我好难过。”

      傅昱修想象如果过去的记忆随时在自己耳朵里播放,他又会有多难过,代入一下邱怀璟的视角,他瞬间感到一阵胆寒。

      “如果我专注学习或者看书的话,我的脑子就不会这样不听话了。”

      “但是学校教的那些东西太无聊了,还有很多人问一些愚蠢的问题,我在课堂里没有东西想脑子就又要不听话。”

      傅昱修迫不及待地说,“那我更要好好努力学习了,争取让你早点到理文学院。”

      邱怀璟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小声说了个,“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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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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