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梦影 ...
-
年级组组长的办公室里，傅昱修仰着头看天花板，脸上鼻青脸肿，看着是吃了不少亏。
结果转眼到排坐在他对面的四个人，个个身上都挂了彩，正脸色阴沉地盯着他看。
傅昱修不屑地施舍给他们一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管后果怎么样，反正他是打爽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昂？” 一年级组负责人闫老师手握成拳头，骨节敲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吓得待在旁边的唐伍平心跳了一跳。
傅昱修和他对面的那四个人依旧是保持着原先的气势，气机在暗地里交锋着。
“刚开学还没到一个月，就这么无视校规吗？你们眼里还有规则，秩序吗？”
闫老师气得脸红脖子粗。
看傅昱修和北宗的那四个人不说话，唐伍平结巴地开口打破了沉默，“闫老、老师，他们几个在路上拌了几句嘴，吵起来了，然，然后就打起来了。”
三年级年级组组长韩老师奇怪问他，“你没参与吗？”
唐伍平马上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老师，我就一路过的，我还劝架来着，结果也一块被带到这儿了。”
“韩老师，你别听他胡说！他明明就是和他一伙的！”
唐伍平被拉下水，瞬间急了，“我怎么和他是一伙的？我打你了没有？我回过你一句嘴没有？”
“你没有回但是一直在拉偏架！” 坐在傅昱修对面的熊猫眼同学狠狠道。
“停下！” 闫老师打了个手势，朗声道，
“我不管你们谁先开始的，哪方先动的手，在约河公学使用暴力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们现在立刻马上态度诚恳地和对方道歉。要不然我会要求你们的家长来学校一趟。”
傅昱修嘴一撇刚要开口说话，对面的那群孙子先群情激奋上了。
三天后。
傅亿涛步履沉重地从教务处主任办公室出来，看着等在门口的傅昱修，心累地叹了口气。
二人到了一家吃烤鸡配馕的饭馆。
傅亿涛一改往常的风格，一言不发。
她就在点单的时候和服务员说了话，其余时候一个眼神也没给傅昱修。
停课了三天光写检察的傅昱修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有些慌。
他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傅亿涛看，店家端上来酥脆多汁的烤鸡和带着麦子甜香的烤馕，他看着也没什么食欲了。
傅亿涛抿了两口甜茶，轻声开口，“和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动起手的。”
傅昱修有些惊讶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这几天有太多大人说他，但没有一个人问他这个。
他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发酸，但嘴上语气还是僵硬倔强，“他们那帮混蛋嘴贱，看他们不爽就揍了咯。”
“他们说什么了？”
傅昱修撅着嘴，生气地大口喘气。
“好，你不想说就算了。”
傅亿涛蓝灰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昱修，你听我说。”
“我们现在还太弱小了，我很弱小，你很弱小，历国也很弱小。”
“正因为这样，我们现在需要去隐忍，去蛰伏，你懂吗？”
“要学会把内心的不甘，愤怒，悲伤, 转化成让我们变得更强大的力量。”
傅昱修眼睛看着手，他的手指动来动去。
“你是很厉害，一个人打赢了四个比你大的孩子。”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那些孩子的家里都是大人物，在学校能说得上话，他们一点事没有，你却快要被勒令退学。”
“我知道你想给你的坎亲还有离亲报仇，我也想。但要做到这个需要学习，需要知识，需要积累力量，你明白吗？”
“闫老师和我说，你最近考的几门考试全都不及格，尤其是数学，连二十分都不到。”
“我现在招兵，他数学不好我都不要的，没有数学怎么计算大炮攻击的距离和角度？还有地理，学不好地理你连看地图都看不懂。”
“连这些基础的都不好好学，你是真的想给你的母亲们报仇吗？”
傅昱修被戳到了痛处，脸红激动道，“我想的！”
傅亿涛说到这里也是动了些怒意，提高了音量，“你想的话就给老子好好学！埋头学！不要招惹是非！”
“这次已经记在档案上了，要是再有一次，你就要被强制退学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你送......” 傅亿涛捂住脸，不再说下去，“算了。”
傅亿涛像是很疲惫，眼袋都是肿的，她推了推盛着烤鸡的盘子，弯起一个勉强的笑，“先吃吧。”
后面，两人闷不吭声地吃完了饭。
傅亿涛送他回学校的路上，天上飘下几朵零零碎碎的雪花。
“孩子，真的要努力。”
“先把成绩搞上来，不能再和别人打架了。”
“闫老师让你参与进了一个辅导计划，到时候会有一个高年级的学生过来带你，辅导你功课，到时候你一定不能顶撞人家，认真学习，听到没有？”
傅昱修闷闷不乐道，“知道了。”
傅亿涛掏出钱包，拿出仅有的几张大钞，塞到傅昱修手上，“我再多给你点零花钱，平时要吃点什么，买点什么都好。今天咱们吃的这家就挺好的。”
傅亿涛生硬地抱了抱他，“昱修加油，我相信你是可以的。”
“我要急着回部队，先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傅昱修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被填住了。
到宿舍了，和宿管老师报备完，打开房间门，唐伍平正裹着条毛巾哼着小曲儿地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房间里萦绕着皂香味和腾腾的热气。
“哟，回来了？”
傅昱修没答话，径直走到书桌，拉开椅子坐下。
唐伍平颇有些讨好地憨笑，“嘿你别气嘛！当时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昱修把防寒的帽子扔在桌子上，“那帮孙子当时骂成这样了，你还能忍得下去？”
“那我怎么办？你招完他们，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我爸老是说，形势比人强。”
“你看你这次不是吃了个大亏嘛。”
“那他们说，他们说历国人就是卑贱的种族，劣质的血统，人类的血统被历国这些杂种污染了的时候，不该揍他们狗爹养的吗？”
唐伍平脸色不变，从抽屉里取出雪花膏，美滋滋地涂在自己Q弹的脸蛋上，边涂边照镜子边感叹，“他们说了又怎么样？他们说了我们就是了？他们不说我们就不是了？”
傅昱修被他气得肺都要炸了，只觉得这房间自己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噌地一下起身出了门。
刚走进公共休息室里，两个高年级的学生本来在下棋，看到他后站起身，将他拦了下来。
“你就是傅昱修？”
“我是。”
两个高年级的同学瞬间喜笑颜开，“太好了，终于见到真人了！”
“一个人干翻了他们四个黑毛鬼子！真她爹的解气！”
高年级学长拍上傅昱修的肩膀，“我们历国学生在约河公学组织的学生会，你想不想加入？”
这就是傅昱修加入春社的全过程了，当年他一战成名，四个北宗贵族后裔，每个都年长他三四岁，围攻他一个十岁的小屁孩，结果他把对方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广询会是历国学生在约河公学建立的学生组织，旗下分为春社和秋社，该社团选拔极为严苛，其社员毕业后遍布历国上层，拥有极恐怖的影响力和人脉。
傅昱修打架这事闹得不小，现在几乎全校的人都有所耳闻。
也不知道那几个北宗学生事后有没有后悔，如果他们当时选择息事宁人的话，这桩糗事可能也不会让这么多人知道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学校不用上课。闫老师领着他走到教职员工公寓，补习的地方。
闫老师按门铃。屋里传来点心的香气。
“来了。”
来开门的是一位身型高大的女离，她是高原山人和北宗人的混血，肤色酱红，黑长的头发被她扎在脑后，高高的鼻梁和颧骨十分引人注目。
“诶呀，方教授，好久不见。” 闫老师颇有些惶恐地打招呼。
“快进来坐，外面凉。”
方教授笑意盈盈地和傅昱修打招呼，“你是昱修吗？你的老师在房间里等你呢。”
这时一个穿着可爱卡通围裙的女坎端着一个热烘烘的烤盘走了出来，刚出炉的黄油饼干，整个屋里全是奶香味。
而她像是个从森林走出来的木系精灵，深褐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和深邃绿色的眼睛，好看得不得了。
她叫谢薇薇，此时正俏皮地嗔斥方邛道，“人家孩子刚进来就让他去学习！”
她温柔友善地对傅昱修招手，“孩子，快过来换鞋洗手，把外衣脱下来让老方给你挂起来。”
傅昱修按照她的指挥，换上毛茸茸软乎乎的拖鞋，手上端着一个精美无比的陶瓷盘子，上面盛着黄油饼干，就进了书房。
他一进屋，就看到眼前的景象。
冬日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洒下来，正正照在那人的头发上，原本乌黑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泛华成透着金黄的棕色，一个小小的身影伏案疾书，全神贯注的样子。阳光照在那人的皮肤上，让他脸上的细小绒毛也泛着金光，好像整个人周围都有一层光圈。
傅昱修在那一瞬间瞳孔放大，看得有些痴了。
“小璟，先停一下手中的话儿，你看谁来了？” 端着红茶进来的谢薇薇打断了傅昱修的愣神。
傅昱修只觉得自己被凉飕飕的眼神打量了一遍，浑身上下有蚂蚁爬过似的不自在。
邱怀璟平平的声音，“你好。我是你的辅导学长，我叫邱怀璟。你叫什么？”
“傅昱修。” 他看邱怀璟这么生冷的气场，他也淡了下来。
“好啦，你们孩子先聊，小璟老师加油哟！” 谢薇薇给邱怀璟眯了个眼。
“谢姨给你泡了你最喜欢的约克夏尓红茶，奖励你的。”
邱怀璟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哒哒地过去接过茶盘，腼腆糯声，“谢谢谢姨。”
“诶~，不客气。” 谢薇薇似是得到这样的互动就很满足，高兴地应下，将书房留给了二人。
傅昱修看着眼前这个小小人两只手费劲地端起大得不成比例的茶壶，将枣红色的茶汤倒进馕着金边的白瓷茶杯里。
然后两只手捧起杯子慢慢嘬上一口，享受得眼睛迷成两条缝，感到满足地叹息出声。
半响之后，那人半睁开眼睛，看他还在原处站着，一动不动，奇怪问道，“你不坐吗？”
傅昱修默不作声地坐到邱怀璟对面。
邱怀璟指指茶壶，“你不喝吗？”
傅昱修轻嗤出声，“哼，北宗国的破玩意儿，和马尿一样，我才不喝。”
邱怀璟皱眉，“那你不喝就好了，我一个人还不够呢。”
说着他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刚烤出炉还温热着的黄油提子饼干，咬了一小口，再抿口茶顺下去，故意放大声音地喟叹。
他吃完饼干，擦了擦手，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卷子，“你先把这几张试卷做了，我先看看你的情况。”
傅昱修没好气地拿过来，开始写起来。
冬日午后的阳光过于暖人，傅昱修写着写着瞌睡虫就顺着他的鼻孔爬进了他脑子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口水把卷子滴了一大滩。
“首长？首长？”
傅昱修从梦中惊醒，看到小肖的马脸，意识瞬间回笼到现实。
他不自觉地揩去嘴角“想象的”口水，“到了？”
一下车，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昱修！你回来了？我们家饭刚烧好，一起吃吧！”
小个子的施霖雀跃地向他照着手。
傅昱修孤家寡人一个，又住在胡司令家对门，所以经常被叫去蹭饭。
但自从知道胡家幺子对他有这方面的意思后，他就能推既推了。
不过今天，他眼神闪过两下，就笑着应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