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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礼物 ...

  •   傅昱修皱眉看着邱怀璟睡在椅子上的样子,只觉得烦躁,他的这种把戏过于幼稚和粗劣。

      有休息室不去睡在这种地方,故意装出这副惨样,不就是为了勾起他的恻隐之心,算计着怎么再压榨出点他对他的旧情,好献给他的主子?

      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当年他从战场上回来,涛妈尸骨未寒,历国快要被北宗打散了的时候,邱怀璟扭头投奔北宗的怀抱,和那些主导屠杀历国人民的极端种族主义的北宗贵族混在一起。

      傅昱修当时年轻,非常恨他,感到深深的背叛和不可置信。

      他拼命地上战场杀敌,是为了报他离亲坎亲,涛妈,还有万万历国同胞的血仇,为了给自己争一个活路,为了让阳光能够明媚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另外,就是想让他看见,他是错的。

      他接受各种的曝光度,其实内心暗戳戳地是想让他看到,让他明白,他是多么短视,又是多么糟糕的一个人。

      很多次深夜,他扪心自问,他当年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自私恶劣的人?

      后面几年,他年纪渐长,又经历了更多的事。

      他逐渐开始与自己和解。

      邱怀璟当年的做法,按照当时的情况,只能说他其实是个普通人。

      在大部分人都觉得历国要灭国的时候,当时北宗的形势如此鼎盛,他父亲又是北宗五大家族的前继承人,他邱怀璟为了自己考虑,审时度势,去投奔北宗也无可厚非,至于那些报纸上的言论,只是卖身求荣,手段而已。

      说到底,他只是更爱自己,把自己放在更前面罢了。

      当然,这些是他在和邱怀璟在第二次三历会议遇见之前的想法。

      175年开始,北宗的败势具现,历国,三门和其他地方势力组成的同盟军向北宗发起最终的包围反攻。

      176年年初,北宗余党分别和三门国,历国开始谈判,与此同时,三门和历国也在秘密谈判战后的事宜。

      四月,三门国暗中接受北宗国投降,开始接收北宗国贵族的投诚

      历国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立刻发表声明,戳穿了他们的苟且,引起三门国和历国民众的强烈不满,之后,就是三门国血腥镇压民众,历国向三门国下达最后通牒。

      四月末,三门国和历国开启第二次谈判。

      这场谈判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他作为军方代表参与其中。

      在三门国的首都伽里格待到到六月份,协定敲得差不多了,三门那边办了场晚宴招待他们。

      他在晚宴上,冷不防地遇到他。

      邱怀璟当时改换门庭,投靠到了三门的怀抱,总之就是极限踩点,哪家好了就混哪家的。

      和三门一个著名的银行家结了婚,这人还是他们约河公学的老同学,周润物。

      混蛋,他当时在学校里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姓周的,总觉得他像毒蛇一样阴森森的吐着信子。

      他当时端着杯酒,正和什么人说话,扭头就看到邱怀璟挽着周润物举止亲昵地走进了场。

      距离他们决裂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这是这么多年后他第一次亲眼见他。

      在这十一年里他也与自己和解了,放下了。

      但就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以前的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又如脱缰的野马奔涌回来。

      小时候的很多事,初恋时懵懵懂懂的青涩,少年间朦胧到热烈的爱意,他和他其实是一起长大的,他们陪伴了那么多,分享了太多美好的回忆和许许多多属于彼此的第一次。

      他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就明白,有些情感,有些回忆,不是自己刻意忘记,刻意打压就可以抹去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了,但看到他人的那一刻,看到他和别的离挽手在一起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怔怔地看着他,他也看到了他,他们隔空对视着,空气和时间仿佛在他们中间凝固成浆。

      他看到他的那双眼睛,眼里满含着伤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心跳如鼓,砰砰地敲击着,他手脚发麻,想过去问问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刚要迈步,他就被他的丈夫拉着到了别的会厅,他想去追,却又被许多人缠住搭话,他再看不到他。

      他连着喝了几杯酒,脑海里全是他和周润物亲昵的画面。

      夜渐深,他手上是酒杯,人沉默地斜靠着墙,待在漆黑安静的走廊里,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门被推开,光线和嘈杂被带了进来,他抬眼就看到穿得光鲜亮丽的他神色落寞地进来。

      他不可控制地扑过去抱住邱怀璟,重心不稳的他们拉扯到墙角,他一只手撑着墙面,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肩膀勉强保持着平衡。

      他只会杂乱地呼吸,直直地看着他,他想说的话全都忘了,他感受着彼此的温度,那些他最熟悉眷恋的气息。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只看到他的眼圈逐渐发红,呼吸颤抖,眼眶里蓄满了泪。

      然后邱怀璟就踮起脚环住了他的脖颈,深深地抱住了他,颤抖的托着他的头和脸吻进他的嘴唇。

      他主动的亲吻对当时的他来说是如此的令他心神颤栗。

      犹如一团火将他整个人点着了,他抱着他嘟囔出两人相见之后的第一句话,“当时的礼物你一直都没有给我。”

      他点点头,眼泪随着他的点头滑落,哽咽道,“嗯,我给你。”

      64年年底的时候,因为他生日是1月23号,邱怀璟本来神神秘秘地偷笑着跟他说有一个特别的礼物准备给他,等他生日那天告诉他。

      后来战争突然爆发,他随部队出征前,邱怀璟也是像现在这样红着眼眶,颤抖地抱住他,偷偷地在他耳边说,等他平安回来,回来以后他把他给他。

      关于这件事情,他们两个其实商量了很久,天天待在一起,很多时候都几近走火。

      但他当时一直觉得自己肯定是要和他结婚的,一起过好久好久的。

      他们总是在规划商量这件事,一致认为要在最好的时间,最美的地方,后面逐渐演变成了等邱怀璟18岁生日的那天。

      他很久以前就计划好了,那天,他们先去哪里看风景,然后再要去哪里吃饭,他和他会点什么菜,吃饭时他会说什么笑话,他又会这么样弯起眉眼。
      吃完晚饭,他们会一起看夕阳。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会点上烛光,宁静的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单膝跪地向他求婚,然后他开心激动地答应,他们就这样开始他们的第一次。

      所以,在出征前,当他像树袋熊缠在自己身上,听他在自己耳边结巴地说出要等他回来给他这个礼物的时候,他只感到沉甸甸的爱意和责任,他在心底发誓,他一定要活着,全须全尾地回来,不能再让自己的坎这样担心难过。

      后面发生的种种事已不堪再提,直到那么多的恩怨情仇,濒临生死,天人永隔后,他再听到当初的那个人说,【嗯,我给你。】

      那人仰着相似角度的头看着自己,仿佛时光倒流到他第一次上战场前,同样的人,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含泪眼眶。

      于是他们达成了生命的大圆满。

      结束之后,他抱着他依偎在一起。那人随意给的一颗甜枣就冲昏了他的全部理智,他开始觉得他当时做的那些也没有什么,当初的所谓背叛可能有他的难言之隐。而他肯定还是爱他的,如果他们还彼此相爱,就算他结婚了又怎么样?他们依旧可以在一起。

      他之前听到别人闲聊时说到,三门为了拉拢北宗贵族,给他安排了一个坎权协会理事委员的闲职。这个职位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敏感位置,加上他之前在北宗中仁大学做博士研究也可以解释为学术进修……

      在短短的几瞬之间,他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他摩挲着他的手指,小心问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
      长久的静默,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

      他缓缓开口,“傅昱修,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我的礼物已经送出去了。”

      “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邱怀璟说的话如一泼凉水浇灭了他发热的大脑,显得他无比的可笑。

      他当时就想逃离这个地方,他背对着他没有再看他一眼,迅速地穿好衣服,扔下一句显得自己厉害些的狠话,就狼狈地从那里离开。

      推开房门,又回到那个黑暗的走廊里,他往前走着。

      突然,一个拳头猛地砸向他的腹部。

      他快速地反应过来,看到挥拳的那人,是周润物。

      周润物狠厉暴怒的表情他看得清楚,他夹带着莫名的怒火还击了起来。

      两人都默契地不往脸上招呼,但私下来得一个比一个狠。

      最后,他肘压在周润物肩膀上,想要给他轻蔑的一个眼神却做不到。

      被逼迫到这种程度,周润物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离他远一点。”

      他搞了和他结婚的坎,按道理说该是他理亏,但他总是觉得是周润物抢了他的坎,所以在面对周润物时气场上理直气壮。

      但他现在没有这个“理直气壮”了,因为屋里的坎刚刚才翻脸不认人。

      他什么也没说,把周润物松开,拎着外套转身走了。

      好的,他介绍了这么多他的不得已,他的心路历程,以及当时情之所至到这份儿上了不滚不是真离的情况,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这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误,他对历国造成的最大的损失,都源自于这个高深的“美人计”。

      那天晚上回去以后他破地天荒地喝醉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起来后,一个晴天霹雳砸到他脑袋上,有关历国正在准备对三门国和北宗余党发起登陆行动的战略作战计划书被人公开的刊登在各大报纸的头条。

      历国和三门国正在商量这么样建筑和平的人类社会,这协定都快签好了,结果突然爆出来原来历国一直想向可怜,弱小又无助的三门国发起军事行动?!国际舆论瞬间哗然,把历国架在了一个极为不利的战略位置。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门国和历国的矛盾不可调和,三历之间必有一战,三门国的军部里肯定也有像这样的作战计划,也许正摆在参谋部里研究呢。

      尽管这个矛盾的来源是三门国想要放过北宗人犯下的滔天罪行,给那些战争犯们提供安详舒适的晚年,甚至提供政治地位和权利,以此换取北宗的科技以及经济上的遗留。

      可是这件事只要翻上台面了,大家口诛笔伐的只有历国。

      而这份作战计划书就是由他傅昱修一手草拟的,知情的,参与计划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作战计划书的草稿被他揣在自己外套的夹层里,他当时和那人在里间颠倒的时候,外套被他甩在了外间,有可能是姓周的过去翻他的衣物。

      更有可能的是,那人趁他不注意时撇眼瞄到了这份草稿,也只有那个人,有那样的记忆力可以做到。

      他的全部亲人好友都间接或直接因为北宗而死,而他从来都是北宗那一帮的。

      那些眼泪,那些颤栗,那些欲说还休,只是他精心设计的细节来达到他窃取情报的目的。

      当他问他想不想和他一起走的时候?他在他眼里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是不是笑着欣赏着他那副鬼迷心窍的模样,觉得把他玩弄于鼓掌间很有趣?

      他直接找到李弼一五一十讲了过程,当然把他为自己辩解的那部分略过,向李老师坦白这次的情报泄露大概是从他这头来的。

      李老师狠狠地说了他一顿,最后让他不要声张,她会想办法应对。

      他执意要认错,公开写检讨道歉。

      但李老师反而和他急了,反复再三地强调他在历国民众间的形象非常重要,不能容他随意行事。

      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今时今日,邱怀璟还想把这套劣质的把戏用在我身上,他真的以为我愚蠢到这种地步吗?一招鲜屡试不爽么?

      他这次,就要像他之前玩他一样玩他,像猫捉弄老鼠时,给它几粒花生米吊着他,看着他在缸中跑来跑去。

      骗我一次,是你的错;骗我两次,就是我的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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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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