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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逆光之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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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光中浮现的并非虚无，而是一座倒悬的图书馆。
裴沐昭的瞳孔适应光线后，发现数以万计的书籍正漂浮在虚空中，书脊上烫金的年份从1976年一直延伸到2150年。她伸手触碰最近的一本——标着"2023"的厚重典籍自动翻开，泛黄的书页上浮现出航天基地爆炸的立体影像。
"这是我的记忆库。"
闻人过欣的声音从书架深处传来。不再是垂死老者的嘶哑，而是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清朗。裴沐昭循声走去，在图书馆中央的环形沙发上，看到了完全陌生的面孔——二十出头的男性，白大褂敞开着，里面是印着卡通化学分子式的T恤。
"第一次用真实样貌见你。"他推了推圆框眼镜，嘴角扬起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微笑，"虽然这个'真实'也是量子态的。"
裴沐昭的指尖穿过他的身体，激起一片数据涟漪。书架上飘落的纸页显示，这才是真正的闻人过欣：28岁的量子物理天才，余薇的高中同学，脑机接口项目最年轻的首席。
"余薇在哪？"裴沐昭的声音在图书馆里荡起回声。
闻人过欣——或者说年轻版的闻人过欣——指向天花板。倒悬的图书馆顶部，一个穿校服的少女正赤脚走过书脊，手里捧着不断变换形态的金属球。当她低头时，及肩的黑发垂落如瀑，右眼角的泪痣在逆光中像颗星辰。
"她一直在修补漏洞。"闻人过欣的量子投影开始不稳定，"用镜像协议把失控的实验体收容在平行时空。"
一本标着"2007"的书自动翻开。全息画面里，十五岁的余薇站在旧校舍天台，将金属球分成二十个碎片。每个碎片落入不同年份的书页，化作五行祭坛案件的"种子"。
"那不是自杀。"裴沐昭突然明白过来，"她在进行意识分割手术。"
闻人过欣的投影闪烁得更加剧烈。他起身走向某排书架，手指抚过"2010"到"2023"的书脊——每本书都渗出荧蓝色液体，在虚空凝结成林淼淼、张璃菁、余倩卿等研究员的样貌。
"我们都被困在时间闭环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有你能打破镜像，因为..."
天花板突然裂开。余薇从高空坠落，闻人过欣的量子投影瞬间跃起接住她。两人相撞的冲击波震碎了周围的书架，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飘散。在纷飞的纸页中，裴沐昭看到令人心碎的画面：
——少年闻人过欣在实验室外徘徊，手里攥着情书；
——余薇偷偷修改他的量子算法，眼泪滴在代码上；
——爆炸前最后一秒，他将她推出总控室...
"你爱她。"裴沐昭踩碎这些记忆，"所以篡改实验数据，想让她获得永生。"
闻人过欣抱着昏迷的余薇跪在虚空。他的投影开始崩解，露出下方更年轻的形态——逐渐退回到高中时代的模样。
"我犯了个错误。"校服版本的闻人过欣抬起头，眼镜后的双眼通红，"以为把她的意识分散保存就能避免消亡。"他轻抚余薇苍白的脸，"但她早就把自己编成了病毒程序...专门破坏量子永生系统。"
图书馆剧烈震动。倒悬的书架接连断裂，那些标着未来年份的书籍纷纷坠落。裴沐昭接住一本"2150"的书，内页显示那时的世界已经被五行矩阵吞噬——人类全部变成行尸走肉，后颈带着"Y"形烙印。
"镜像协议启动后发生了什么？"她厉声问道。
闻人过欣没有回答。他的量子形态已经退回到十五岁模样，正颤抖着将嘴唇贴近余薇的额头。在相触的瞬间，整个图书馆的时间流速突然改变：
飞坠的书籍悬浮在半空；
崩裂的墙壁定格在坍塌中途；
连飘散的纸页都凝固成雕塑；
只有余薇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她睁开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少年闻人过欣的目光里没有恨意，只有深不见底的悲伤。
"你终于...想起来了..."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那天在旧校舍..."
时空再次流动。但这次图书馆重构为高中化学实验室，窗外是2007年的阳光。十五岁的余薇被绑在电击椅上，而单向玻璃另一侧，站着穿校服的闻人过欣——他手里的不是实验记录本，而是一封被揉皱的情书。
"不是他。"现实中的余薇突然抓住裴沐昭的手，"当时操控仪器的是..."
实验室的门被踹开。成年版的闻人过欣冲进来，白大褂上沾满血迹。他的右眼已经变成机械义眼，胸口别着珍珠母贝的校医徽章。
"父亲？"少年闻人过欣惊恐地后退。
裴沐昭的量子处理器瞬间过载。记忆碎片终于拼出完整真相：老闻人过欣才是真正的项目负责人，他利用儿子的研究，把学校变成人体实验场。而小闻人过欣和余薇，都是最早的实验品。
"镜像里的镜像..."余薇咳出荧蓝色液体，"我们都被困在双重牢笼里。"
老闻人过欣的义眼射出红光。被扫描到的书架立刻焚毁，记忆数据化为灰烬。他抓过少年时代的自己，将某种装置插入其后颈——那个温顺的优等生瞬间瞳孔扩散，变成裴沐昭熟悉的冷酷模样。
"完美的载体。"老闻人过欣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用我的基因编码，余薇的情感模组..."他突然看向裴沐昭，"再加上观测者七号的战斗本能。"
余薇猛地推开裴沐昭。一道红光擦过她们之间，击穿了化学实验室的墙壁。外面不是校园，而是浩瀚的量子海洋——无数个平行时空如气泡般漂浮，每个里面都上演着不同版本的五行祭坛。
"跳下去！"余薇指向某个闪着蓝光的气泡，"那是现实锚点！"
老闻人过欣的机械臂突然延长，刺穿余薇的胸膛。但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发光的数据流——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基础代码。
"不！！！"少年闻人过欣挣脱控制，扑向垂死的余薇。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当他的泪水滴在余薇伤口上时，那些数据流突然结晶，形成保护罩挡住后续攻击。两人被笼罩在蓝色光茧中，少年颤抖着吻上余薇苍白的唇。
这个触碰引发了量子风暴。整个记忆图书馆开始湮灭，老闻人过欣的机械躯体被数据洪流撕碎。裴沐昭坠向那个蓝色气泡时，最后看到的是少年闻人过欣与余薇相拥的身影——他们的意识在消逝前终于达成和解，化作两道纠缠的光束射向不同时空。
**北京协和医院的ICU病房**，心电监护仪响起刺耳警报。
裴沐昭在剧烈疼痛中醒来，发现全身插满管线。窗外是真实的2023年夜色，床头病历卡写着"脑机接口实验事故，昏迷72小时"。而隔壁床上，躺着同样刚刚苏醒的余薇——不是克隆体，不是量子投影，而是有血有肉的本体。
"镜子..."余薇虚弱地指向病房角落。
破碎的化妆镜躺在那里，镜面反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二十个培养舱仍在运作，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与她们一模一样的身躯。而操控台上，少年闻人过欣的量子投影正在老闻人过欣的机械躯体里挣扎。
"还没结束..."余薇挣扎着抓住裴沐昭的手，"他在所有时空都埋下了..."
病房门突然打开。穿白大褂的张璃菁推着药车进来，胸牌却是"实习医师"字样。当她抬头微笑时，裴沐昭看到了熟悉的珍珠母贝纽扣——不是别在白大褂上，而是嵌在锁骨处的皮肤里。
"观测者七号，恭喜通过情感测试。"她的声音带着机械音，"'爱'确实是量子病毒的最佳载体。"
余薇突然暴起，拔掉输液针头刺向张璃菁。在针尖触及对方皮肤的瞬间，整个病房像被击碎的镜子般裂开。裴沐昭坠入黑暗前，最后听到的是两个重叠的声音：
余薇喊："去找最初的镜子！"
张璃菁笑："你才是最初的镜子。"
白色房间里有扇蓝色窗户。
裴沐昭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航天基地的观察室里。单向玻璃另一侧，十五岁的自己正被绑在电击椅上，而操控台前站着拿情书的闻人过欣。
当她触碰玻璃时，镜面泛起涟漪——里面映出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余薇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