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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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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悬的灵魂还在天上飘着,脑袋混沌跟浆糊似的,听到严白晏的话下意识就要否认,喉咙被黏住了,他一声都发不出来,脱力地往后窝在沙发里,身心俱疲地看了严白晏一眼,“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刚好晕倒在浴缸里的。”地面是防滑砖,身上也无外伤,控制面板冷水开到最大,自愿泡个冷水澡?若说严白晏自愿把自己溺死在里面,他是不信的。
就这短短半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还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他又拒绝去医院做检查,说明严白晏可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严白晏没回答,甚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地板砖,目光专注得快要地砖盯出个洞来。
“不想说?”一股无名火窜上来,周悬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冲到严白晏的面前,一手抓住他的领口,一手握拳高高举起:“老子□□祖宗十八代,你他妈要死能不能给我滚远点,在老子眼皮底下要死要活的,你当我是软柿子吗?!”
拳头一再攥紧,额角青筋暴起,几欲落在的拳头却始终挥不出去,愤怒充斥着整个胸腔,还有咬牙切齿的恨意。
如果他不回国,就不会有宴会前的一撇,如果没有那一撇,严白晏的车被人撞时他不会驱车去拦,如果不拦就不会救下重伤昏迷的他,如果不救下他,就不会辗转来到这里,不会一次次纠缠至今。
他回来的那天鸣城突如其来下了一场大暴雨,整个城市的车都堵在路上,他上午就落地,硬生生堵了四个多小时才到这边,路上没有行人,他就拿着个地址在这片区转来转去,浑身湿漉漉的找到小区里,再一栋一栋楼地辨别。
他发着低烧,辗转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国,终于站在这栋楼下。
可他没有上楼,只是收了伞站在楼道里看着外面倾盆大雨,他没想好敲门时该说什么,要如何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周临的弟弟,我们曾经在学校里见过,你记得我吗?听说他失忆了,或者他该换个介绍方式,你好,陌生人。
你好,宿敌。
白色雨幕里走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深蓝色雨伞,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这种天气其实雨伞已经没用了,可他还是抓着伞柄,手里拿着一个裹了好几层的塑料袋正在往周悬这个方向来。
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才认出来那个人是严白晏。
身上穿着宽大的T恤,黑色棉裤上全是泥点,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连成线,他走得很慢很慢,一脚踩实了才换另外一只脚,头发很短,露出锋利的五官,就算这样狼狈也掩盖不了他的贵气,只是脸色十分苍白。
走近了,周悬才看清楚他手里的两个袋子,其中一个袋子装满了药,感冒药,退烧,止疼药什么乱七八糟都有。
他进了楼道收了伞才抬头看了一眼同样狼狈的周悬,甩了甩手上的雨伞上楼。
周悬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目光落在雨幕里,压着嗓子的痒意低咳了几声。
“你找人?”原本已经踏上台阶的严白晏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他。
“不是。”周悬下意识否认,之后又有些后悔,解释道:“我躲雨。”
严白晏看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周悬因为生病戴着口罩,卫衣的帽子也半笼在头上,露出来的只有碎发遮掩住的一双眼睛。
两人对视良久,严白晏率先移开视线,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卷新毛巾递了过去:“小心着凉。”
周悬迟疑了片刻,接过去:“谢谢。”
“不客气。”严白晏说完转身上了楼。
暴雨哗啦啦地笼罩大地,闪电雷鸣声不绝于耳,泡过雨的鞋在台阶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沉重又缓慢。
周悬拿着那卷毛巾听着那脚步声,直到铁门哗啦一声拉开又合上。
只见了那一面,原本已经以为被时间与距离打磨圆润,刀枪不入的心又蠢蠢欲动。
不甘心,只见那人一面,平白生出万般不甘心。
砰的一声巨响。
拳头落到严白晏身后的桌子上,桃木桌微微颤动,痛感没有袭来,一只手垫在桌子跟他的拳头之间,包裹住了他的愤怒。
没有落到他脸上的拳头落到了他手心里,严白晏握着他的拳头,垂眸看着周悬因愤怒而起伏的胸膛。
他好像整个人落入了一种旖旎的梦境里,独属于周悬的气息将他包裹其中,起伏的胸膛带来一股股热浪,一种不受控制的思想席卷脑海,惊得他松开周悬的手,一连退了好几步。
周悬的脸色更臭了:“有本事你就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客厅沉默半晌,严白晏拉开门出去了。
他还真走了?周悬气得差点把桌子给掀了,如果不是那桌子用料太实在他掀不动的话。
生无可恋的躺在沙发上,一下午又气又急,耗费的精神让他撑不住两秒就在沙发上睡过去。
也许是今天被吓惨了,梦境里总是有人开着车拿着刀追在他身后,将他撵得街头巷尾地逃命,没完没了的奔跑,直到那车对着他撞上来,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已经傍晚,窗外只有远处霓虹的灯光,漆黑的客厅茶几上开着一盏灯,严白晏就盘腿坐在那盏小台灯下画画,暖黄色地灯光褪去他身上的贵气,十分温柔。
跟之前那种浮于表面的虚伪不同,周悬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的确就是温柔。
“醒了?”严白晏头也没抬。
“你怎么回来了?”周悬抓着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的毯子,站起来走到严白晏身边,“我不是让你滚了吗?”
“生气时说的话不能作数。”严白晏收笔把画册递到周悬面前,“看看。”
蔷薇藤蔓挂在秋千椅上,匆忙的脚步穿过的一丛丛绣球,深色木雕大门还有沙发上的男女。
女人背对着大门看不清脸,嫩黄色连衣裙半褪,半躺着的男人西装革履,表情享受,非常糜艳。
画风大胆,细节抓人,周悬看得直皱眉:“你在画黄漫?”
“这是我昏过去之前,脑海里出现的画面。”严白晏点了点居于高位的男人,“他是谁?”
其实严白晏并没有画出清晰的五官,只是大概画了一张大众脸,周悬久不在国内更不知道这男人是谁,只是问了一下他看见的画面,琢磨了一会脑海里有个荒诞的推测。
“看你表情好像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严白晏是不是眼睛上装了个CT机,周悬什么都没说,就已经知道他心理在想什么。
“只是猜测。”周悬低声道。
“谁?”就算是猜测,也值得一听。
“你父亲。”
严白晏一愣显然没想过会从周悬的嘴里听到这个一个答案,周悬也小声解释,“听说他生性风流,荤素不忌,在江城尤为出名。”只是没想到这种画面都能让严白晏撞见过,不知道当时的严白晏几岁,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还活着吗?”严白晏一张口就直指问题本质,周悬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便懂了,若有所思道:“小有家产,父无德已离世,车祸受伤。”
心提了起来,果然下一秒就听严白晏道:“我该不会在争夺家产内斗中落败,被人动了手脚才出的车祸吧。”
周悬脸色一僵,越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丑,居然想着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要自己闭口不言,他就不会得到任何有关于过去的消息,原来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骗得了他,就算没有手机也不影响严白晏的信息整合能力。
他揉了揉额头,“我不知道。”周悬很疲倦,就算是刚刚睡醒,身上还是带着一股难以褪去的疲惫感。
他倒是十分想乐观的像严白晏那样想,那是他们自己家族内斗的事情,跟别人扯不上关系,但是他不敢,甚至都不敢面对,让人继续查下去。
早在事故刚出的时候,他就找人去查了整个车祸事故的原因,雨夜蒙着车牌的卡车,撞完之后刹车都没踩一下,就轰隆隆的开走,好像预感到这场车祸抓着他的手不让报警的严白晏,还有自己掌权人出了事不吭声的严家,还有,刚调查到自家合作公司就莫名接到周临在自己公寓门口的电话。
如果他没有套了几层皮,也许当时大哥就不是去国外找他,而是直接将他堵在国内。
他不敢问,自家在这场车祸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不敢说自己无辜,毕竟就算在国外十年,他依旧姓周,吃穿用度都是家里给的钱。
如果严白晏恢复记忆了,那他该用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他呢?
仇敌还是朋友?
“你会后悔的。”周悬看着他,你会后悔言语调戏我,摔了手机跟我走,照拂我一日三餐,甚至信任我。
“如果我一定会后悔的话。”严白晏合上画册,“那就是没早点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