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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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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请来的心理医生是个五六十岁的医生,中医针灸样样精通,一上来就号脉,给出一句淤血不通,情志失调,唰唰唰开单,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丢下一句五天后复诊,便扬长而去。
“这就是你请的心理医生?”严白晏把卷到小臂的袖子放下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周悬。
他的样子也有点呆,“管家推荐给我的,听说整个鸣城属于一流。”
严白晏头顶冒出一个问号:“有多一流?”
“出诊费,五万一次。”
严白晏动作一顿:“那的确一流。”一流大发了都。
药方发到管家手里,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药材送上来,还贴心的送了个煎锅,燃气灶上略微一熬,中药味熏得人直想吐,头一次他有点后悔答应周悬的话了。
“别动。”周悬拍开严白晏的手合上盖子,把管家写的提示贴在灶台上:“小火熬煮半个小时,三碗水熬至一碗水方成,弄好了,半个小时后再过来。”
严白晏从台面上抽出一张湿巾递给他擦手,“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煎药就好。”
“我不放心。”周悬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有煎药的经验吗?”
难道你就有了?
严白晏不说话,看着咕噜咕噜的煎锅,“我觉得杨医生上次提议的那个建议不错,适当使用催眠疗法可以激发潜意识......”
“我并不觉得催眠疗法能对物理、外伤撞击形成的失忆有任何帮助。”周悬打断他的话,如果他真的能接受催眠早就接受,何必等到今天才来说这个事,但奈何严白晏比他更固执,木着脸看着他。
“中药其实也不能。”
“这药不是治疗失忆的。”他每天玩手机打游戏都两三点才睡,偶尔半夜出来接水时,看到严白晏门缝下隐约露出的灯光,他留意过,严白晏虽然十点就回房睡觉了,但是经常到一两点都睡不着,第二天又能很早起来到楼下跑步,回来做早餐,睡觉的时间经常不够六个小时,这样下去人会垮掉的。
这是个安神助眠的药方。
不过严白晏这三番五次的有话要说,他忽地明白了什么,撇了他一眼,“你该不是怕苦吧?”
“我没有。”严白晏掉头就往厨房外走,周悬终于忍不住乐了,难得看到严白晏吃瘪,仗着自己就站在门边抬腿一脚踩在门框上拦住他,笑得整个人东倒西歪。
“是是是,你没有,我们白老师不怕苦,那白老师跑什么呢?”
沸腾的水蒸气让厨房温度略高,周悬这一笑,感觉单单一件薄衬衫也穿不住,第一次见周悬笑得眉眼都弯起来,肆意畅快得好像林间的风,严白晏只感觉身上酥酥麻麻的痒起来,借口道:“太难闻了,我开一下通风。”
“通风。”略带笑意的声音忽地近了,带着苦闷的药味袭来,手指从他肩头滑过,发出嘚地一声响,领口好像被他弹了一下。
周悬看了一眼严白晏光滑的脖颈忍笑收回脚:“那你就通风吧。”
严白晏没动,甚至他都没有听清楚周悬在说什么,那瞬间带来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久散不去,好像有一只手一直在蹂躏脖颈间那薄薄一层皮肤,浑身血液随着那声嘚沸腾翻涌,埋伏在体内如影随形的酥痒好像不满他这段时间的压制,闹腾起来,哗啦啦地往下涌去,一股难以言状的反应直冲脑门,让人猝不及防。
“你......”周悬见他半天没走,开口想问一句,回应他的便是玻璃门砰地一声合上,砸得整个玻璃轨道摇摇欲坠,周悬心有余悸地看着玻璃门不知道他突发什么恶疾。
严白晏几乎是狼狈地逃离现场,闪身回了卧室,感官全部汇集到一处,冲击得他有些站不住,连滚带爬翻进浴缸里,冷水从头浇下来,才让他恢复神智,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但欲望没有因为冷水而消退,直到冷水漫过浴缸哗啦啦往外流,他才认命的闭上眼睛。
脑海里一片空白,肩膀绷紧,身体微颤,可随后一股莫名的恶心翻涌而上,猛地从水中翻起趴在浴缸边上,张口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直到最后只能吐酸水,但那股黏腻的肤感挥之不去,如同之前的酥痒一样,在骨子里的,让人恶心。
他整个人都吐到痉挛,胃疼,头疼,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是舒服的,黑白颠倒,光影交错,他几乎快要昏过去,泡得发白的手指颤抖得抓不住光滑的浴缸边缘,哗啦啦的水不断冲刷着身体,冰冷刺骨,几经挣扎之后,最终还是无力地滑落下去。
头顶的光晕逐渐远去,却有模糊的画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他躺在一张摇晃的椅子看着蓝色的天际,忽地翻身下来,穿过花园推开了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门,黑色沙发上两道交叠的人影,那男人在这样虚幻的场景中向他看过来。
一股恶心涌上喉咙,他还未意识到什么就已经冲出别墅,呼哧呼哧的呼吸挤压在胸膛里,他甚至感觉到双腿沉重得迈不开步伐,但画面里他就这么不停歇的跑,一直跑,跑出花园,跑出别墅,跑下山去,直到把胸膛最后一口气挤出去,脚下一软彻底栽倒。
厨房里的计时器滴滴滴地响起来,周悬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认命地起身把煎锅里的药倒出来,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咖啡放方糖的小碟子,把管家买来的奶糖跟话梅放在上面,虽然也不知道他爱吃哪个。
端着盘子出了厨房,中药的苦味蔓延在整个客厅,周悬敲了敲门:“吃药了。”里面没人吭声。
周悬等了两秒又道:“给你买了糖。”
还是没动静。
难道是自己刚刚笑话他,让他挂不住面子了,周悬看着卧室门暗骂了一句矫情,“我刚刚试过了这药其实也没那么苦。”
没有人回答,卧室里若有似无哗啦啦的声音挑动着人的神经,周悬莫名眼皮一跳,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席卷上心头,他后退一步,抬脚砰地一声踹向门把手,幸好程宸没有在房间里装防盗门的习惯,这种低调奢华的木质门做得再漂亮也挨不住成年人两脚。
破门而入的瞬间,他就听到浴室哗啦啦的声音,冲到门口一看,整个画面令人心颤。
严白晏躺在浴缸底,脸上一点血色没有,双手无力的漂浮在水面,看起来已经溺毙。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冲过去把严白晏从浴缸里脱出来的,双手交错按在胸口,一下一下,下陷的深度让活着的人看着都觉得恐怖,整个人都在抖,但是CPR做得十分标准,“27、28、29、30......”他伏下身做了两次人工呼吸,又继续按压。
手臂僵硬酸痛,手指按压得没了知觉,温暖的卧室此时如同寒冬,他不知疲倦的按压放松按压放松,终于听到一声咳嗽,手下的身体微微一颤,他听到了世界上最妙的呼吸声。
周悬松开手,往后一坐瘫软在地上,心有余悸。
人总会死的,他知道,不是现在就是以后,不是在他眼前,就是在某个角落里,可如果严白晏死在这里,死在他眼皮底下,他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越过这座叫严白晏的山。
水哗啦啦的从地板上流过,逐渐带走体温,严白晏蜷缩在地板上,不停的咳嗽,周悬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他现在浑身发软别提抱了,连站起来去关水龙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虚得厉害。
眼前晃啊晃,视线慢慢聚焦,严白晏才看清楚眼前人,眉头都蹙在一起,眼眶微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两人就在浴室里坐着沉默不言,他们好像经常这样。
“我没事。”严白晏咳了两声,想从他身上起来,却被周悬按了回去,不自觉地把戳到他眼里的头发撩开,将那苍白无力的脸露出来,用手捂了一下严白晏的脸,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他的手也是冰冷的,又挪开。
他好像失魂般做完了这些动作,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整个人怔住了。
严白晏感觉到那手停在自己的肩头,伸手一把抓住了,两只同样冰冷的手交握再一起,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这次周悬回过神来了,放开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换身衣服出来,我叫医生过来。”
医生这次来得很快,先给严白晏检查了身体,确定没多大问题之后又查看周悬的刀伤,这可怜的伤口三番五次来回折腾,终于破破烂烂不成样子,医生只能给他拆线:“幸好也差不多快要拆线了,顶多就是留点疤,不影响恢复,回头彻底好了之后用点去疤药膏就差不多了,但这段时间也要好好养着。”
严白晏含着一颗奶糖看着周悬身上的伤口不做声,直到把医生送走之后,整个房间都蔓延着一股寂静。
周悬坐在沙发上目光盯着桌子上的金属摆件不吭声,严白晏站在不远处也不说话。
“我刚刚只是晕倒了。”严白晏沙哑着嗓子语气十分沉静,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