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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插叙/为什么他不是吸血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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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赶上周六,放学早,肖洵和魏子知决定带这俩人出去玩玩,顺便给他们制造点合适的机会把事情说开了。
两个没谈过恋爱的人比当事人还心急。
下午的阳光昏黄,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林成许特意站在祁承身边替他挡光。
他知道祁承生气,就像他那会儿知道祁承还和以前的自己在一起过一样,当时他更过分。
所以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还很心疼他吃醋生闷气的男朋友。
是他错了,他就不应该顾及那么多把情书接过来,考虑来考虑去没考虑到祁承。
“上哪儿啊。”出了校门,魏子知问肖洵。
“不知道。”肖洵很痛快地说道,带着三个人到街对面的公交站,这会儿都是人,四个人也不着急,就排在后面看站牌。
“嘶……哎,坐32路吧,那边玩儿的地方多,随便下车,今天主打就是一个随性啊。”
三个人都同意。
林成许默了默,靠近气鼓鼓的男朋友,捞起他的手紧紧握住。
祁承纳闷地扫了他一眼,抽回手,淡淡道:“有人。”
都是人,就我不是。
越想越烦,他用力踩着地上的石子滚来滚去,心情差到极点。
林成许没说话,又固执地牵起他的手。
松开、牵上、松开、牵上……
祁承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眯眼用力甩开他的手,大步跟着人流上了车,三个人差点没跟上。
情绪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耐着晕车导致的头晕盯着窗外看,各种景色应不暇接。
车里几乎都是成高的学生,有的还没来得及换校服摘书包,大家都兴冲冲地聊着天,扯东扯西。
祁承听了一会儿觉得更烦了。
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仗着身高,他扫过车里所有人,最后目光定在玻璃反射出的自己身上。
白头发、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没有体温、特殊的瞳孔、还有隐匿成虎牙的两颗吸血的尖牙。
就连右眼上这颗痣他看着都烦。
人类都不这样。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林成许,车上人多,他挨着自己,但旁边还挨着一个女生,虽然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但他还是看得不爽。
垂在身侧的手又被温热的手牵住,他刚想甩开,对方举起手机,把他们两个的聊天界面给他看。
[林成许]:对不起,我不应该收,别生气了
[林成许]:想和你牵手,别甩开了好不好
[林成许]:我只是觉得她很勇敢,想到当时自己都没勇气和你表白,不想让她难堪才收下的
[林成许]:[图片]
[林成许]:看,她说了,不会再找我了,我也不会和她联系
[7]:走开
林成许突然轻笑一声。
一直被他握着的手现在正主动握回来,就是有点用力,但起码没有再收回去了。
生气都那么可爱。
[林成许]:祁祁
[林成许]:你说过不高兴了就让我叫这个哄你,今晚去你家陪你再叫给你听
[林成许]:那个女生只是问我题,正好我会,她对我没兴趣,只是为了学习
[林成许]:别不开心了
[林成许]:看看我
祁承不高兴地侧头,刚好停车,他没站住踉跄了一下,被人拉进怀里,脸颊被滚热的唇不轻不重地亲了一口。
让林成许做出这种事可是下了血本了,他的耳朵连着脖子红了一片。
祁承眯了眯眼,撇过头不想理他,但是手也没松开。
温度从温热的手汲汲传到冰凉的手上,无声地安抚着一直焦躁不安的心。
两个人一个凉一个热,牵起手来根本不会出汗,并且还都格外喜欢对方的温度。
祁承垂眸看了一眼握在一起的手,默了默,顺势换了个姿势,十指相扣。
林成许任由他怎么办,侧头朝他笑了一下,往他身边靠了靠。
车里嘈杂,但离得近的声音还是听得清楚。
“那个男生笑起来好好看啊!”
刚要露出来的小虎牙顿时消失,祁承猛地松开两人的手,转身跟着人群下了车。
人多,他下得急,三个人一个都没跟上。
[林成许]:等我过去找你,别乱跑
情绪一旦涌上来就像冬天沾了水的羽绒服,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气冲冲地顺着人行路走,满脑子都是最近大家夸林成许的话,还有那封情书,就算内容适中他也接受不了。
叹了口气,祁承又停在原地,垂眸盯着脚下的水泥路。
傍晚的风凉爽,对于吸血鬼来说很舒适,视线有些失焦,恍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一次梦里全都是黑色的世界。
真的不是他无理取闹。
他有种预感,很强烈的预感,他要离开这里了。
总是晕、总是睡,他后来尽力回忆起了那种感觉,和自己躺在小棺材里的感觉一样。
他特别害怕,害怕下一次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五百年、一千年……他也不确定自己沉睡的时间到没到一千年。
假如到了,再睡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要是没到那还好,可他不知道距离一千年还差多久。
人类世界的不确定性太多,他前几天看到一对情侣,上午还在一起腻腻歪歪,晚上就分开了。
林成许那么好,喜欢他的人那么多,要是没有以前的他们、没有现在特殊的身份,他们是绝对不会走到一起的。
对于林成许来说,比起一只不老不死奇奇怪怪还要吸他的血的吸血鬼,肯定是和他寿命相当的女孩子更合适了。
思绪长了翅膀,心思发错了芽,甚至——他想现在就和林成许分手,这样对他们都好。
他乖乖去睡觉,林成许接着走自己该走的路,他们好聚好散,不光说寿命,他们的身份就是天差地别。
人类和吸血鬼。
每次这个时候祁承都会想很多很多。
焦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被人捞进怀里,却始终别着头,手也垂在身侧没有抱回去。
不舍得和他分开……所以呢,他要是不醒、他要是醒不过来林成许怎么办?
所有的不确定性都在此刻袭来,他自私,想让林成许等他,可时间摆在那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到底还能不能醒……
“祁承…别气了,我们回家吧,回家好不好?”
刚才被甩开那一瞬间林成许真的要慌死了,他着急忙慌发了消息,等着下一站下车就立马赶了回来。
“我感觉我们好像走不到一起。”
林成许一僵,刚从他肩膀处抬起头,后者就又软软地靠进他怀里,他向后踉跄了两步,咬着牙把人架起。
“你一定要让我走?”
风雪交加的夜晚,边界线处,黑发少年几乎是哭着说道。
白发少年抿了抿唇,手指背在身后用力缠绕在一起,艰难点了下头,“你必须得走,不走会被他们吃掉的。”
“我不怕,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少年走近他,又被他后退一步躲开。
“在我这里你是人类,在他们眼里你是食物,你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
他话说得决绝,少年愣了好一会儿,紧咬着下唇,“祁承…”
后者低着头应了一声,不敢看那双破碎的黑眸。
他的白发仿佛要隐匿在风雪中,精致苍白的脸皱在一起,细看眼眶也有点红。
少年皱眉,一步一步靠近他,见他没再躲,快速把他带进怀里,肩膀瞬间被浸湿,凉意倾满全身。
“你在保护我,你也舍不得我对不对?”他压稳颤抖的声音问道。
怀里的人重重点头,又从温暖的怀抱中退出来,猩红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光,紧紧望着他。
“别忘了我。”
风吹过,刚刚的温存顷刻间消失不见。
少年很郁闷,也很不理解。
为什么他不是吸血鬼。
为什么他们互相舍不得还要分开。
为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奇怪,在一起也不许。
他默了默,盯着那抹白影彻底消失才缓慢转过身,走向了破败的房区——这里都是人类。
矮搓搓的房子甚至没有窗户,所有封口都被木板钉死,从狭窄的缝隙中能看到燃烧的火堆,这火几乎不会灭,就是为了防止吸血鬼入侵。
现在还没有吸血鬼猎人,大家老的老小的小,只能靠着几个年轻体壮的人拿着银器才能抵御半刻恐怖残忍的吸血鬼,但几乎没有赢过。
吸血鬼领地中,那座高塔里全都是人类的亲人。
少年是唯一一个从高塔里、从吸血鬼领地里活着回来的。
那晚人类摆设了宴席,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吸血鬼不喜欢动物的血,所以山间有很多野味可以让他们猎食。
少年静静坐在角落,低头看着碗里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
他来回翻看自己的左手,目光定在食指尖的那颗痣上,热意悄然攀爬至白皙消瘦的脸上。
多吃点,下次见面他还可以吸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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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跑了一个人类!”
“人类那么多,放跑一个又怎样?”
“叛徒!这是叛徒!高塔就是他们一家人守着,他把人类放跑了这不是明显和咱们对着干吗!”
豪华的宴会厅里,几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吸血鬼大声喊道,毫不避讳谈论对象还在场。
话里的主人公思绪飘忽,手指缓慢无节奏地敲着桌子,抚过柔软的布料,恍然忆起那日第一次吸人血的场景。
他垂眸看着手,又四处看,找到了铜镜,露出尖牙、扒眼睛、揉脸、抓头发,仔细打量着自己。
他怎么就不是人类。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年少的情窦初开就这样被封杀在敌对身份里,几年如一日,吸血鬼捕食人类,白发少年偷偷放走人类,扬言是他把人类吃了。
吸血鬼们对此敢怒不敢言,敢说几句难听的话却又不敢真的怎么样。
白皙皙的小吸血鬼看着人畜无害,但浑身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血色的眸子也彰显着他的能力。
只可惜,有一天大家发现他是个花瓶。
对,连嗅觉都没有,吸人血还要靠爸妈喂,整天宝贝儿长宝贝儿短的小鬼能吃人?
说出去动物都不信。
那是一个老人,从高塔第一层逃了出来,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当时只有白色小鬼距离他最近。
大家都吵着、喊着、喧闹着,让小鬼给他们演示演示他是怎么吃人的。
四目相对,猩红色眸子盯着那双浑浊、但燃着渴望求生欲望的眼睛,他抿唇,看向和少年分别的地方,“往那边跑。”
老人怔了一瞬,旋即快速跑向那个地方,身影隐匿在风雪中,几瞬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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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囚笼里,干涸的血液挂在手臂粗的银柱上,白发少年满心不快地盯着眼前的吸血鬼,“关我做什么?”
关押他的吸血鬼笑,嘲讽满满,“叛徒。你是吸血鬼,竟然帮人类逃跑?”
祁承看着他,幽幽道:“我不喜欢老人的血,臭。”
“小孩儿,血都是香的,老人的血味道更醇厚,你根本就没尝过吧?”
后者死盯着他,血红色的眸子在毫无表情的脸上显得很凶,周身的气息也有些不稳定。
吸血鬼往后退了一步,额头竟然冒出汗,他有些慌张,旋即又大声笑起来,“你连人都没杀过,你敢杀我?真好笑。”
笑声回荡在阴森恐怖的长廊,笼子里的小吸血鬼沉默半晌,别过头不再理他。
这是用银器打造的囚笼,专门关押惩罚不听话的吸血鬼。
白色衬衫破了几个洞,露出鲜血淋淋的烧伤,迟迟没有愈合,长发染了血,脏兮兮的,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小鬼,你也在这儿啊。”
一道诡异幽森的声音响起,祁承狐疑地看向四周,将目光锁定在远处更小的笼子里。
红色长发隐匿在黑暗中,精致俊俏的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即便被关着。
“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和我爸爸妈妈出去了吗?”看清他的脸,祁承有些急。
红发吸血鬼似乎知道他的忧虑,笑道,“放心,只有我被抓起来了,你爸妈没事儿,好得很。”
“那就好。”
“…你干嘛放人类跑?”
祁承眨眨眼,想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类,低头擦干净长发上沾染的血,呢喃道:“因为有人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
他也不知道他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他们都是吸血鬼,都要吸血,明明那么恐怖。
可他一点都不害怕自己。
红发吸血鬼笑了一声,没反驳,“挺好。”
确实不一样,谁像你那么傻为了一个人类把自己都搭上?
上一个关在你那笼子的吸血鬼都死无全尸了。
被关的期间,两只鬼就这么隔着笼子聊,一个说自己有多感兴趣人类世界的新鲜玩意;一个开心地给他介绍,把与他分别的少年夸耀得完美无瑕。
红发吸血鬼看着他,每次在讲到那个黑发人类的时候这只小鬼都尤其激动。
时间长了,连他都想见见这个人类,看看这人怎么做到把这只小鬼迷成这样的。
那夜的月光皎洁,雪花飘飘,两只鬼齐齐看着窗外。
“我们许愿吧。”祁承突然说道。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红发吸血鬼发出哼声,却先问起来,“什么是许愿,怎么许愿。”
“是他告诉我的,他说愿望和梦想都很重要。”
双手合拢,十指错开,手掌贴合,闭眼。
他说他的愿望是想永远和我在一起,他的梦想是想我永远和他在一起。
清脆的声音在此刻蕴着沉重的想念,自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关心的人好就够了。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平安回来,希望他能在人类世界好好生活,不要再被这群坏鬼抓来了……”
也希望我们能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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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黑发少年回来后,回来的人类越来越多,人类世界热闹起来。
少年经常站在边界朝黑色城堡的方向望去,无尽的思念和深不见底的浓浓爱意潜藏在黑色眸子中。
远处的宴席上,老人依旧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中,激动地给大家讲起他是如何获救的。
白色吸血鬼。
大家几乎都是被他放出来的。
少年都听见了,可他没那么开心,这一刻他是自私的,他不希望那只笨蛋吸血鬼再救人类。
他自己也不会好过的。
身为人类和吸血鬼,他们永远都是对立的,就算那只吸血鬼救了那么多人,但还是有人会恶意揣测这份善心——
“他是不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先放了我们,让我们放松紧惕,再来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吸血鬼那么狡猾,我看说不定。”
看。
少年无奈地皱眉,一遍一遍替他心爱的小吸血鬼证明——那只吸血鬼对你们不感兴趣,只是单纯想救你们,没有任何私心。
而且他只能闻到我的味道。
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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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都停了,等到男人和女人回来,祁承才从那个脏兮兮的笼子里出来,他不悦地扫过面对自己爸爸妈妈大气都不敢喘出的吸血鬼,朝他皱了皱鼻子,“讨厌鬼。”
男人女人对于他的好脾气很无奈。
“宝贝儿,其实同类也很好吃,你想尝尝吗?”
祁承眨眨眼,嫌弃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吸血鬼,摇头,又笑,“不想。妈妈,我找到那个特别香的人类了!”
女人甚至笑了一声,“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年了,长大了就成熟点儿。”
后者不高兴地眯了眯眼,又去找男人,“我还尝到了呢,他的血特别香,他人也很好——可是我们见不到了。”
“你把他吃了就不用惦记了,你们还能天天见面。”女人打了个哈欠调侃道。不过确实在这小鬼身上嗅到了更馋鬼的人类味道。
“……我真的要讨厌你了妈妈。”
男人更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女人笑着揉揉小吸血鬼变短的白发,“开个玩笑嘛宝贝儿。”
经过那个更小的笼子,祁承拿着钥匙,用厚重的布料隔着银柱帮红发吸血鬼开了锁。
比起他们一家人的好脾气,后者几乎在出来的一瞬间就把关押他们将近半年的吸血鬼按在墙上。
新鲜的血液溅在银网上,发出“次啦”声,恐惧地哀嚎、痛苦地大叫,最后随着咀嚼声和吞咽声全都消失不见。
红发吸血鬼走出来,嫌弃地擦干净手上的血,见祁承还在等自己,兴奋地凑过去,“你想尝尝?”
“不啊,我怕有鬼再把你抓回去。”后者诚恳地摇摇头。
“他们不敢。”
“他们什么都敢。”
“……你跟着我到底要干嘛。”
“如果你再去抓人,不可以抓我说的黑色人类。”
“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不许抓。”
“啧,知道了,小孩儿就是小孩儿,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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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被捕猎的人类更多,少年就在其中,他低垂着头,有些庆幸。
那只领头的红色吸血鬼一直在打量他,却没有把他吃掉。
会是他吗……
他掺在人鬼混杂的队伍里,离灯火璀璨的城堡越来越近,风雪中,他看清了他的白发少年。
不过这只迟钝的小吸血鬼似乎没发现他,直到他被挤进城堡里,要离开时——看见他的白发少年不停在人群中翻找。
焦急、兴奋、激动、以及看错人的一次又一次失落。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揪了一下,他又挤回人群,拉住了那只冰凉的手,差点被甩开,声音都在发颤,却掩饰不住欣喜。
“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