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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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这日，天气仍带着盛夏的余热。林闻秋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窗外的梧桐叶偶尔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门铃响了三声，不急不缓，像是来人的性格。
他放下书，走去开门。沈折筠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细长的檀木匣子，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那枚低调的机械表。
“闻秋。”他唇角微扬，“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听程砚白提起过你名字的来源，就猜到了。”
“沈先生脑子很好使。”
“过奖。”
林闻秋侧身让他进门，目光落在那个木匣上：“这是什么？”
沈折筠将木匣轻轻放在茶几上，指尖抚过匣面的雕花：“打开看看。”
林闻秋解开铜扣，掀开匣盖。里面是一幅卷起的古画，绢本泛着岁月的黄，但保存得极好。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呼吸微微一滞——
《秋山访友图》，南宋佚名画家的作品，笔触细腻，山峦层叠，远处有一人策马而行，似是赴约。
“这……”林闻秋抬头，“真迹？”
沈折筠点头：“去年在海外拍卖会上见到，一直收着。”
林闻秋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上的墨迹，低声道：“太贵重了。”
沈折筠看着他，忽然笑了：“画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它在你手里，比在任何人手里都合适。”
林闻秋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沈折筠的目光很静，像秋日的湖面，不起波澜，却深邃得让人沉溺。
“喝茶吗？”林闻秋收回目光，转身去拿茶具。
“好。”沈折筠在茶几旁坐下，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茶壶，“我来吧。”
林闻秋没推辞，看着他熟练地温杯、投茶、注水。沈折筠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指节修长，腕骨微微凸起，透着几分内敛的力量感。
“你最近忙什么？”林闻秋问。
“博物馆的二期工程快收尾了。”沈折筠将茶汤倒入杯中，茶香氤氲，“下个月有个宋代文物特展，想请你当顾问。”
林闻秋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微热：“我最近在整理母亲的修复笔记，时间倒是有。”
沈折筠顿了顿：“你母亲的笔记？”
“嗯。”林闻秋垂眸，“她生前留下的，有些修复技法现在很少见了。”
沈折筠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道：“闻秋。”
“嗯？”
“你生日，除了画，我还带了别的。”
林闻秋抬眼：“什么？”
沈折筠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锦盒，推到他面前。
盒子里是一枚白玉印章，顶端雕着一朵半开的玉兰，底部刻着“闻秋”二字，字体清隽，像是沈折筠的手笔。
“我自己刻的。”沈折筠轻声道，“玉料是祖母收藏的老玉，刻坏了三块才成这一个。”
林闻秋拿起印章，指腹摩挲着玉兰的纹路，忽然笑了：“沈总的手艺，倒是比我想的好。”
沈折筠也笑：“比不上林教授的眼力。”
两人对视一瞬，空气里仿佛有什么无声地流动。
傍晚的风吹进来，带着微凉的秋意。林闻秋起身去关窗，沈折筠的目光落在他清瘦的背影上，忽然开口：
“晚上有空吗？”
林闻秋回头：“怎么？”
“带你去个地方。”沈折筠站起身，“就当是生日宴。”
“我平时不过生日。”
“别啊，林老师别浪费我这一番心意啊。”
林闻秋挑眉：“你准备了什么？”
沈折筠微微一笑：“去了就知道。”
傍晚六点，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沈折筠的车停在城郊一座老式庭院前，青瓦白墙，门楣上悬着块朴素的木匾——"停云小筑"。
"这是......"林闻秋推开车门，微风送来隐约的桂花香。
"朋友开的私房菜馆。"沈折筠绕到车另一侧，手指虚扶了下林闻秋的肘弯，"主厨是故宫退下来的御厨后人。"
穿过竹影婆娑的庭院，服务员引他们到临水的榭台。木质地板擦得发亮，栏杆外是半亩荷塘，残荷支棱在渐暗的天光里，倒像幅天然的水墨小品。
"沈先生按您吩咐备了秋令宴。"服务员摆上青瓷酒盏，"第一道是蟹粉菊花豆腐。"
白玉般的豆腐雕成菊花状，澄黄的蟹粉浇汁在花心荡漾。林闻秋舀了一勺，抬眼发现沈折筠没动筷，正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手上沾了印泥？"
"刻章留下的习惯。"沈折筠展开手指，灯下可见虎口处细小的刻刀茧，"祖母说治印如治玉，得先净手净心。"
酒过三巡，月亮浮上柳梢。服务员端来个白瓷盘，揭开盖子，竟是方寸大小的月饼，酥皮透如蝉翼，能看见内里流动的琥珀色馅料。
"这是......"
"古法流心月饼。"沈折筠用银刀切开，"馅里调了二十年陈的桂花酿。"
林闻秋忽然想起什么："你上次说宋代文物展，要展哪些器物？"
"定窑白瓷、龙泉青瓷，还有几件民间收藏的铜器。"沈折筠的筷子尖在月饼酥皮上顿了顿，"最特别的是批新发现的茶具，底款刻着'清晏'二字。"
林闻秋的筷子停在半空。清晏是他祖父的字号。
"令祖父当年捐赠的茶器，我们做了批复刻品。"沈折筠从公文包里取出个锦囊，"这是3D扫描的原始数据，想你或许需要。"
锦囊里是枚U盘，贴着张便签纸，上面是沈折筠工整的字迹："林氏旧藏·嘉定十二年制"。林闻秋的指尖抚过纸面，忽然碰到个硬物——锦囊夹层里还藏着把黄铜钥匙。
"博物馆地下库房的钥匙。"沈折筠给他添了杯桂花酿，"真品存在恒温柜里，随时可以去看。"
夜风掠过荷塘，吹散几缕浮云。林闻秋摩挲着钥匙齿痕，听见自己心跳混在秋虫鸣叫里。沈折筠的袖口蹭过他的手背，像片温热的羽毛。
"尝尝这个。"沈折筠忽然转移话题，推来盏杏仁酪，"听说能润肺。"
瓷盏相碰的脆响中，林闻秋想起那幅《秋山访友图》——画中策马人衣袂翻飞，正奔向山间若隐若现的草堂。此刻月光爬上沈折筠的镜框，在他眼底映出两泓清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