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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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夜，林闻秋正在书房整理母亲的修复笔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父亲”两个字，他指尖顿了顿，才按下接听。
“闻秋。”电话那头，苏明远的声音依旧沉稳，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度，“明天回来吃饭。”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林闻秋轻轻摩挲着笔记本泛黄的页角：“医院不忙？”
“调休了。”苏明远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做了月饼。”
林闻秋一怔。父亲会做月饼？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苏明远在翻看什么，随后又听他道：“低糖的，你肺不好，少吃甜腻的。”
林闻秋垂下眼，唇角微微扬起：“好。”
中秋当日，林闻秋提着两盒茶叶回到苏家老宅。推开门时，厨房里传来烤箱的嗡鸣，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油香和莲蓉的清甜。
苏明远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沾满面粉的模具。他上下打量了林闻秋一眼，皱眉：“又瘦了。”
林闻秋把茶叶放在茶几上：“沈折筠送的明前龙井。”
苏明远轻哼一声，转身回厨房：“他倒是会挑。”
林闻秋跟着走进厨房，料理台上摆着刚出炉的月饼，金黄酥皮上印着精致的花纹。苏明远正将第二批月饼送入烤箱，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
“什么时候学的？”林闻秋问。
苏明远头也不回：“上个月。”
林闻秋挑眉：“为了中秋？”
“嗯。”苏明远关上烤箱门，擦了擦手，“医院营养科新来的主任教的，说手工月饼油脂少，适合你。”
林闻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默默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莲蓉细腻，甜度刚好，还带着淡淡的陈皮香。
“怎么样？”苏明远问，语气平静，目光却落在他的表情上。
“好吃。”林闻秋轻声说。
苏明远点点头，转身去泡茶。背影依旧挺拔，只是发间的银丝比上次见面又多了几根。
晚饭很简单，四菜一汤，都是清淡的时令菜。苏明远盛了碗山药排骨汤推给林闻秋：“喝汤。”
林闻秋接过，热气氤氲中，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还在时，每逢中秋，家里总会摆满她亲手做的点心。父亲那时总是板着脸，却会偷偷把他喜欢的枣泥酥留到最后。
“爸。”林闻秋忽然开口，“我最近在整理妈的笔记。”
苏明远夹菜的手顿了顿：“嗯。”
“有些修复技法……很有意思。”林闻秋斟酌着词句，“我想在博物馆的特展上做个专题。”
苏明远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深沉：“你高兴就好。”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林闻秋心头一热。
回西泠印社时，已是月上中天。林闻秋推开院门，忽然发现门廊下放着个素白的纸包。
他弯腰拾起，纸包上是一张洒金笺，上面是沈折筠熟悉的字迹：
“中秋安康。月饼是仿宋制的，馅料按苏主任的配方减了糖。”
林闻秋打开纸包，里面是四枚小巧的月饼，酥皮上印着玉兰花纹。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莲蓉里裹着松子仁，还带着淡淡的茶香。
抬头望月，满院清辉。他忽然想起沈折筠昨晚说的话：“画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秋风拂过，手中的月饼还残留着温度。
夜风微凉，林闻秋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捏着那块没吃完的月饼。月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脚边洒下斑驳的光影。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拨通了沈折筠的电话。
“沈先生。”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
“闻秋？”沈折筠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些许意外的温和，“还没休息？”
“嗯。”林闻秋抬头望着月亮，“刚回来，看到你送的月饼了。”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沈折筠换了个姿势：“合口味吗？”
“很好吃。”林闻秋顿了顿，又道，“谢谢。”
沈折筠低低笑了一声：“客气什么。”
夜风拂过，林闻秋听见电话那头隐约的水声，像是沈折筠在倒茶。
“你在家？”他问。
“嗯，刚开完视频会议。”沈折筠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博物馆下个月的展览方案总算定下来了。”
“忙到这么晚？”
“习惯了。”沈折筠顿了顿，“你呢？今天回家，苏主任没念叨你？”
林闻秋轻笑：“他做了月饼，还特意减了糖。”
“看来我猜对了。”沈折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所以我的月饼没被嫌弃？”
“没有。”林闻秋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月饼的酥皮，“……很好吃。”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后沈折筠轻声道：“那就好。”
夜更深了，月亮升得更高，清辉洒满庭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从博物馆的展览，到最近看的书，再到小时候过中秋的趣事。
“你小时候会偷月饼吃吗？”沈折筠忽然问。
林闻秋想了想：“会。我妈总把枣泥馅的藏起来，怕我吃太多。”
“我祖母也是。”沈折筠的声音里带着怀念，“她喜欢做五仁的，但我嫌难吃，每次都偷偷塞给管家。”
林闻秋忍不住笑了：“后来呢？”
“后来被她发现了，罚我抄了一星期《月饼赋》。”
夜风轻拂，林闻秋靠在藤椅上，听着电话那头沈折筠低沉的嗓音，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软了下来。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不早了。”林闻秋轻声道，“你明天还要忙吧？”
“嗯。”沈折筠似乎犹豫了一下，“……你也是，早点休息。”
林闻秋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收紧。
“晚安。”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折筠。”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
几秒后，沈折筠的呼吸声微微加重，嗓音低哑：“……晚安，闻秋。”
电话挂断后，沈折筠站在书房的窗前，手里还握着手机。月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出唇角一抹难以抑制的弧度。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跳得比平时快了几分。
——他叫他“折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