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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数据缝隙中的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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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区的白光消散后，周沉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中。
没有太阳，但天空泛着病态的橙红色，沙粒在无风的环境中自行流动，形成复杂的几何图案。
陆离倒在三米外的沙地上，风衣沾满黑色液体结晶。
"醒醒。”
周沉轻拍他的脸颊，手指感受到异常的温度波动——陆离的皮肤时而冰冷如金属，时而滚烫似发烧。
银灰色的睫毛颤动几下，陆离睁开眼睛，瞳孔中的蓝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他试图坐起来，却在看到周围环境时僵住了："...时间沙丘？系统跳过了准备环节。"
周沉扶他靠在一块风化严重的巨石上：
"你欠我一个解释。"
他拿出那把黄铜钥匙，"比如这是什么，以及为什么它正好能插入你胸口的凹槽。"
沙粒突然开始剧烈震动，形成一圈圈波纹。
陆离抓住周沉的手腕："先离开这里。时间沙丘的第一次潮汐还有两分钟。"
他的指甲陷入周沉的皮肤，"会吞噬所有未固定的物质，包括人体。"
五十米外有座破败的石庙。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去时，第一波"沙潮"正从地平线涌来——不是普通的沙暴，而是整个沙漠表面像被掀起的毯子般翻卷。
石庙穹顶在冲击下簌簌落灰，但结构奇迹般地保持完整。
"安全了？"周沉拍打头发里的沙粒。
陆离摇头，指向地面。
月光透过破损的穹顶照进来，沙地上两人的影子正缓慢地自行移动——与他们的实际动作完全无关。
"时间流速不均。"
陆离的声音嘶哑。
"这里一小时，外面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十年。"
他咳嗽起来，更多黑色结晶从指缝间掉落，"我们需要找到控制节点。"
周沉审视着石庙内部。
墙壁上刻满古老的符号，不是之前见过的赫梯文，而是一种更原始的象形文字。
奇怪的是，他竟然能读懂部分内容
——"观测者改变被观测的世界"、"每个选择都创造新的河流"。
"量子物理基本原理。"
周沉的手指拂过那些刻痕，"但至少比现代科学早三千年。"
陆离在庙宇中央的石板上画出简易地图：
"时间沙丘是系统的自检程序。当出现无法修复的错误时，它会将相关数据丢进这里，让时间潮汐自然消解矛盾。"
他抬头看向周沉，"我们就是那个'错误'。"
周沉注意到陆离回避了关键问题。
他决定换个方式："在数据都市，你说'这次不能再让你死'。这个'这次'指的是什么？"
石庙突然剧烈摇晃。
陆离扑向周沉，将他压在身下。
一块巨石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激起漫天沙尘。震动停止后，两人的姿势变得异常尴尬——周沉的后背紧贴石板，陆离的手撑在他耳侧，银灰瞳孔在近距离下呈现出星云般的纹理。
"你故意的。"
陆离的声音突然变冷，"在祭坛那里也是，你明明看出机关触发模式，却选了错误顺序。"
周沉没有否认。
沙尘在两人之间形成细小的静电火花。
"你知道我在资料库看到了什么。"
周沉直视那双非人的眼睛，"上百次循环记录，每次都以我的死亡结束。而你是唯一的常量。"
陆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周沉从未听过的疲惫：
"科学方法，嗯？制造可重复实验验证假说。"
他突然抓住周沉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测到这个了吗？"
掌心下的心跳快得不像人类。
更惊人的是温度——那层织物下的皮肤烫得吓人，仿佛有微型太阳在胸腔燃烧。
周沉本能地想抽手，却被陆离死死按住。
"系统管理员没有心跳。"
陆离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也不需要呼吸。"
仿佛为了证明这点，他突然屏住呼吸。
一分钟过去了，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银灰瞳孔依然明亮。
周沉感到某种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个每天喝咖啡、会流血会受伤的同伴，究竟有多少部分是真实的？
"第43次循环时，我发现系统在篡改玩家记忆。"
陆离终于松开手。
"它让所有人忘记最重要的事——主神立方不是游戏，而是个饲养场。我们在里面产生的恐惧、愤怒、爱...这些情感能量才是它真正的收获。"
石庙外传来奇异的嗡鸣。
陆离警觉地抬头：
"清除程序追上来了。"
他快速画了个符号在沙地上——与苏玥展示过的"文明过滤器"标记相似。
"我们需要去数据缝隙，那里是系统的盲区。"
"怎么去？"
陆离拔出短剑划开自己的手掌。
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蓝色数据流。
他将液体滴在石板中央，沙粒立刻组成一个微型黑洞般的漩涡。
"跳进去。"
陆离站起身，"但要快，我的身体数据化程度已经超过安全阈值。"
周沉犹豫了。
漩涡那端可能是任何地方——或是虚无本身。
陆离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嘴角浮现苦笑："还在用科学方法分析？有时候你需要相信直觉。"
外面的嗡鸣声越来越近。
周沉做了个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抓住陆离的手，一起跃入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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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过程像是被拆解成无数粒子又重组。
周沉短暂地失去了所有感官，甚至意识本身也变得模糊。
当五感重新上线时，他发现自己站在某个类似宇宙空间的区域，脚下是半透明的平台，四周漂浮着发光的代码链。
陆离跪在不远处，身体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状态。
银灰瞳孔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蓝色，皮肤下的电路纹路明亮得刺眼。
"数据缝隙。"
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系统构建副本时的冗余空间。"
他指向远处漂浮的巨型结构体，"看那边。"
周沉顺着方向看去，呼吸为之一窒。
那是个由无数发光立方体组成的庞然大物，每个立方体里都上演着不同的场景——他认出其中几个是他们经历过的副本。
更远处，更多的立方体正在形成，像癌细胞般不断分裂增殖。
"主神立方本体。"
陆离艰难地维持着人形，"每个新副本都在吞噬现实世界的某个片段。"
周沉突然注意到某些立方体特别黯淡，表面布满黑色裂纹。
其中一个里面是熟悉的场景——量子物理研究所的实验室，暴雨夜，年轻的自己正在操作粒子对撞机。
"那是..."
"你被卷入系统的瞬间。"
陆离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也是第148次循环的起点。"
周沉转向他："前147次发生了什么？"
陆离的身体闪烁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
"第一次是意外。你对撞实验产生的微型奇点与系统共鸣。"
他指向那个立方体，"之后每次循环，系统都会微调参数，试图让你的大脑完全接入核心算法。"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量子意识模型。"
陆离的指尖浮现出蓝色光点，组成复杂的分子结构。
"普通人的思维是线性因果链，而你能自然理解叠加态和概率云。"
光点重组为大脑扫描图
“系统需要这种思维模式来完成进化。"
周沉突然明白了什么："而你一直在阻止它。"
"我是第七代系统管理员M-09。"
陆离的影像剧烈波动，"负责调试玩家情感参数。在第43次循环时，我发现系统在收集什么。"他的身体突然坍缩又重组，像是经历了次崩溃，"
它要的不是通关数据，而是玩家在极端情境下的情感反应——特别是为他人牺牲的瞬间。"
漂浮的代码链突然剧烈扰动。
陆离警觉地抬头："它在扫描缝隙。我们得移动了。"
他试图站起来，却差点散成一团数据流。
周沉扶住他，惊讶地发现手臂直接穿过了对方腰部。
陆离的"身体"现在已经像个全息投影，只有心脏区域还保持着实体——正是那个钥匙形状的凹陷处。
"你需要能量。"
周沉想起什么，掏出那把黄铜钥匙，"这个到底是..."
"量子锚。"陆离的影像稳定了些，"我从核心偷的碎片。它能维持小范围现实稳定。"
他苦笑着指向自己的胸口凹陷，"也是我能在系统中保持人性的原因。"
远处的代码链突然变成刺目的红色，像警报灯般闪烁。
陆离猛地推开周沉："清除程序锁定我们了！"
他的声音几乎被电子噪音淹没，"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系统的——"
一道白光贯穿了数据缝隙。
陆离的身影像坏掉的电视画面般扭曲破碎，在完全消失前，他的嘴唇还在动，重复着三个字。周沉通过唇语读出来：
"找到苏玥。"
白光过后，周沉发现自己站在纯白的虚无中。面前悬浮着熟悉的系统提示：
【最终测试副本加载完成】
【时间循环迷宫】
【通关条件：找到出口】
【特别提示：死亡不是终点】
空间扭曲重组，形成一座由镜子构成的迷宫。
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时期的周沉——童年的、大学的、实验室里的...以及上百个穿着不同副本服装的自己。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镜像都在同步说话，声音叠加成诡异的合唱：
"这次你能救他吗？"
周沉摸向口袋，黄铜钥匙已经不翼而飞。
但当他低头时，发现左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纹身正在发光——那是数据都市留下的印记。
扫描自己的纹身，他得到了一个坐标：
X-147, Y-09, Z-∞
迷宫的镜子开始移动，无数个"周沉"从镜面伸出手，似乎想把他拉入镜中世界。
在即将被触碰的瞬间，周沉做了一件完全不合逻辑的事——他闭上眼睛，向着看似实心的镜面跨出一步。
穿透镜子的感觉像是穿过一层冰水。睁开眼时，他站在量子物理研究所的走廊里。
窗外阳光明媚，与记忆中的暴雨夜截然不同。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半开着，传出熟悉的说话声。
周沉悄悄靠近，从门缝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年轻的自己正在操作台前工作，而站在他身边的，是穿着白大褂的陆离。
这个版本的陆离戴着细框眼镜，银灰瞳孔看起来几乎正常，胸前别着研究员证件。
"...量子纠缠态可以超越时空限制。"
白大褂陆离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如果我们能稳定这种连接..."
年轻周沉突然抬头："有人在外面。"
就在目光相接的刹那，整个场景像被搅浑的水面般扭曲。
周沉感到后颈刺痛，转身看到迷宫的镜子已经包围了他。
最近的镜面里，陆离浑身是血地拍打着玻璃，嘴型在喊"快跑"。
镜子突然全部爆裂。
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死亡场景——周沉被齿轮绞碎、陆离在数据流中解体、他们共同坠入深渊...
【第一次死亡】
【记忆重置开始】
系统的电子音像是从宇宙深处传来。
周沉感到意识正在被抽离，在彻底消失前，他用指甲在掌心刻下一个符号——与陆离在石庙沙地上画的一模一样。
黑暗中有微光亮起。
那是把悬浮的黄铜钥匙，缓缓旋转着，发出温暖的橙光。
钥匙齿槽里，凝固的血迹组成了DNA般的双螺旋。
周沉伸手握住它，突然明白了陆离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迷宫的一部分——而钥匙，从来都在自己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