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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母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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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阿珍，快醒醒，该上学了。”
兰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亦昂柔和美丽的脸。
啊，对，这是很平常的高二的一天，他要去上学了。
高中的课程很紧张，也需要起很早。早起对于很多孩子来说可能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是兰琢习惯五点钟就起床，吃完饭，早早的去学校先刷题。
因此，亦昂需要更早起床。她需要克服困意，在早上四点二十就起床，给兰琢做早点。
兰琢一边吃早点一边对亦昂说：“妈，你去睡觉吧，太早了。”
亦昂坐在兰琢旁边，用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但是仍然打起精神说：“不用宝贝，你去上学了以后，妈妈可以睡一天，就苦了宝贝了。不要有压力，你已经很棒了。”
兰琢点点头，然后穿上鞋便出门了。
兰珢一直在外地打拼，兰琢的高中三年都是亦昂陪着。
那个一直被兰珢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爱睡懒觉不会做饭。但是为了兰琢，她会每天早上四点二十就起床，每天琢磨不一样的菜品，还会想着法子逗兰琢开心。
兰琢的前十五年是和外婆一起度过的，因此他对在外打拼的父母并没有印象。
但是岁月不饶人，十五年足够让原本精神的老太太变得多病虚弱。
牵着小小兰琢的手，现在需要兰琢来牵了。
可是高中学业非常繁忙，兰琢同时照顾老太太和自己，就算他不说，大家也知道他很吃力。
所以，亦昂从外地回来了。她照顾兰琢念书，她的大姐则照顾老太太。
三年时光虽然和人的一生相比并不算长，但是对于兰琢来说，却也弥补了十五年来父母缺位的遗憾。
兰琢来到班里，戴着耳机做英语阅读。他的班主任是很好的老师，尊重每个学生的学习习惯，所以也并不管兰琢带手机的问题。
时间来到了六点二十，他的同桌石青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拉开椅子趴在桌子上大喘气。
兰琢取下耳机惊讶地说：“石头，你今天竟然没迟到。”
石青一边喘气一边自豪道：“我今天翻的墙，通勤时间减少十分钟。”
兰琢点点头，收起做好的英语阅读。石青趴在桌子上一边喘气一边问兰琢：“话说，这次家长会谁来给你开？还是阿姨吗？”
兰琢正准备回答，兰珢突然走到班里说：“阿珍，爸爸来给你开，你今年高三了对吗？”
兰琢的梦境突然碎了，他随着破碎的梦境碎片一直坠落到了一片黑暗中。
兰琢被窒息浓稠的黑暗紧紧裹挟着，他要窒息了。
突然，一簇光亮出现在了兰琢面前。
是亦昂画着精致的妆坐在窗前，她开心地说：“阿珍，恭喜你考上了圣安大学。你想学什么专业都可以。”
兰琢正准备回答，梦境又碎了，他跌进了一池湖水中。
他刚刚爬起来，就看到亦昂在岸边一边哭一边说：“你为什么要离开妈妈！你怎么敢！妈妈为你付出了多少！”
兰琢下意识地辩解道：“不是，妈妈，我只是想陪外婆住一段时间。”
兰琢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被湖水淹没，他沉进了腥臭的淤泥中。
他在淤泥中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亦春坐在他身旁抱怨：“当初如果听妈妈的话，不要报文学专业你现在就不会这么辛苦。你也就是书读的多了些，可是在人情世故上差的太多了。”
突然，淤泥消失了，亦昂又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窗前。她开心地说：“阿珍，你成功保研啦。妈妈就知道你可以。你以后会很厉害，你一定要对妈妈好。”
兰琢看到亦昂的笑颜也不自觉地笑了笑。但是，下一秒亦昂却突然扑过来掐着兰琢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尖叫：“你以为你读了书，就可以看不起妈妈吗？你除了读书还会干什么？”
突然，亦昂又开始哭：“你要对妈妈好，你要给妈妈买很多很多好东西。”
妈妈，不要再哭了，我会对你好的，一定。
梦境又碎了，这次他在空洞的黑暗中不断坠落。
在漫长的坠落中，兰琢由一开始的恐惧变成麻木。
亦昂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了死寂和黑暗。
“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为什么不去当老师，又体面又稳定。偏偏要去当什么作家。”
“阿珍，你做什么都好。”
“你的文章太阴暗了，为什么一点不阳光。”
“你太脆弱了，一点都不像我。我那么坚强为什么会生下这么懦弱的你？”
“阿珍，你让我自豪。”
“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你没有责任心又自我。所以小临欺负你也是你活该。”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阿珍，你要对我好。”
兰琢闭上眼睛，叹息道：“好。”
“阿珍，阿珍！快醒醒！”
是霍安的声音。
还是梦吗？
“阿珍！阿珍！”
就算是在梦中，兰琢也不想让霍安担心，于是兰琢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白炽灯和雪白的天花板。
霍安看到兰琢醒了，便赶紧拿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问：“阿珍，想喝水吗？”
兰琢点了点头。
霍安把病床往上摇了摇，把水递到兰琢口边。
兰琢喝了几口水，下意识地唤了霍安的名字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又裹挟着浓重的绝望和悲伤。
霍安把水放下，抓起兰琢的手放在脸边说：“阿珍，晚上你突然高烧，我也叫不醒你，就先送你来医院了。”
兰琢点点问：“几点了？”
霍安柔声说：“三点，阿珍。你还可以睡一会。”
兰琢转头看着霍安：“快点回去睡觉吧。你明早还要去公司。我在医……”
霍安打断了兰琢的话：“今晚我们就在医院，还有一瓶水就吊完了。我们回家好好睡觉。”
兰琢看着霍安，嘴角扬起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弧度：“我会对你好。”
霍安起身吻了吻兰琢的额头说：“我会对你好的，阿珍。”
兰琢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做梦。
*
凌晨四点半，霍安终于带着兰琢回到了家里。
霍安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兰琢放在床上，用手探了探兰琢额头的温度。兰琢的体温终于没有晚上那么热了。
霍安没有敢继续睡觉，就靠在床上养了养神便去洗澡了。
霍安一边洗澡一边想着兰琢的事情。
阿珍的身体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好，而且心里总藏着事情，精神的痛苦也会反应在身体上。他明白阿珍不给他说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习惯使然。
他不会逼问兰琢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快乐。
逼问只会让本就悲伤的人更加难堪。
所以，霍安会用一切耐心和爱来包容兰琢，直到兰琢自己走出小小的蚌壳，向他展示那莹润的珍珠。
但是，这种温和又需要很长时间的疗法真的适合兰琢吗？
不行，他要再去拜访一次医生。
霍安一边想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回到卧室，他刚进卧室就听到兰琢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抬头看到兰琢从被子里挣扎着起身。他让人心疼的爱人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霍安大步走向兰琢，回应了兰琢的拥抱。
他听到兰琢病怏怏地说：“今天不要开车上班，你晚上都没怎么休息，疲劳驾驶不好。”
霍安轻柔地把兰琢放回被子里，又把被子塞塞好：“知道了，我今天叫车。”
他看着兰琢点了点头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霍安叹了口气，把医院开的药都放到桌上，又给兰琢的床头放了一杯水便出门了。
霍安一边走一边叫了网约车，他很赞成兰琢的观点。
等霍安到了公司，安楠便迎了上来。
“霍安，研发那里已经做出了样品，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工厂看下。”
霍安点了点头：“那肯定的。再找几个员工我们一起去，可以试用一下。”
“好。”安楠回答完就下楼了。
上午霍安处理完日常的工作之后便和安楠他们一起去了工厂，等他们试用完新品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霍安看了下手机说：“大家中午自己没有安排的话，我请大家吃饭吧。这会回去估计食堂的菜也凉了。”
众人一致同意后便和霍安一起到了他们常去的私房菜馆——云水涧。
这里环境不错，饭菜也很可口。虽然价格昂贵，但是霍安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老板。
安楠等大家都坐好后说：“老规矩，一人两个菜，什么都可以点。”
戴着眼镜的运营小姐姐开心地拍着手说：“好耶！我想榴莲酥好久了！谁和我一起吃！”
售后立马举双手赞成：“我还要一份油煎小黄鱼！”
策划则认真地看着安楠问：“我点可乐算菜吗？”
安楠大手一挥：“不算，小甜水怎么能算菜呢？”
霍安看着大家闹哄哄的凑成一堆，他有点想给兰琢打个电话，但是又担心兰琢正在睡觉。
正在这个时候霍安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是兰琢。
霍安不自觉地笑了下。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霍安走到外面接通了兰琢的电话：“阿珍，好点了没。”
“好多了。中饭和药我都吃了，不用担心我。”兰琢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他的声音还是哑哑的。
“那就好，”霍安看着餐厅外面的柳树上，一只灰色的胖鸟挪来挪去有点像早上裹着杯子赖床的兰琢，“我也有按时吃饭，今天带大家出去吃的。”
“中午回去一定要休息一会，昨晚你都没有怎么睡觉。”兰琢心疼地说。
“放心吧，阿珍也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回来给你做素面好不好。”
兰琢哼哼：“不用。我好很多了，今晚你回来，热腾腾的晚饭等你。拜拜，晚上见。”
说完兰琢就挂了电话。
霍安看着手机笑着摇了摇头。他感觉好像有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他抬头看到了一个妆容精致的妇人。
妇人发现霍安注意到了她，捂着嘴笑了笑往霍安这边走。
她停留在距离霍安五步的距离，朱唇轻启：“是霍安吗？我是阿珍的妈妈，亦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