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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何岁当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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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顾清泽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他那朝思暮想的人。他左右环视着，确定了来打开类冬眠舱的只有杨朝一个人。
“漾然呢？”顾清泽坐起身来，精神很是饱满。
杨朝想都不用想就已经猜到了是这个问题，他无奈解释说，
“生病了，暂时来不了。等你上了地面以后可以和他实时通信。”杨朝觉得自己的解释还算合理。
生病？怎么可能生病？不可能，他那样的人生病也不会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的。
“生病？”顾清泽坐在类冬眠舱里，皱着眉头。
“嗯......传染性疾病，需要隔离的。”杨朝想了一个更好的理由。
“杨朝，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顾清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脸上的表情却又是严肃的。他早就知道漾然有事情瞒着他。
杨朝沉默了半晌，终于道出了真相。
“他在外面等你。”
外面。
外面。
什么外面。
顾不上刚刚从“类冬眠”状态“解冻”出来的不适，他从类冬眠舱里跳脱出来，踉跄着往类冬眠室外面跑去。
即便看到另一具类冬眠舱有使用过的迹象，他仍旧不相信，他来到走廊上，走廊上却见不到熟悉的身影。
外面。
求求你了，就在下一个我所谓的外面吧。
医疗部的外面，他四处搜罗着。没有，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
再没有什么外面。
顾清泽眼神空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人群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都只是疑惑地望着这个即将出征的人。
杨朝跟上了失了神的顾清泽，说道，
“别找了，他在地面上。”
杨朝说出那个对于顾清泽来说近乎绝望的事实。
他想过漾然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他从未想过他会和他一起去到地面上去。
还是在他不知情的状态下。
人们在做出一些决定之后总是会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能做得更好，为什么自己不能把这个秘密藏得更好，为什么自己没有刨根问底的精神。
倘若他在七天前去追问漾然，如果自己死缠烂打，如果自己真的能像孙池野说的一样，强势一点，如果同意杨朝的说法让“闲着”的漾然去监督指挥部。
明明有那么多的可能性，明明有那么大的概率让漾然留在基地。都毫无疑问地被他自己抹杀掉了。
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顾清泽，到头来你做成了什么？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遭受了多少冷眼旁观，多少次从将近的死亡中挺过来，不就是为了陪伴他，保护他吗？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吗？到头来呢？到头来呢？！顾清泽，你回答自己啊！
那么多不寻常你都没察觉到吗？察觉到了之后呢？你说，他都是为你好！你不想做一个偷窥自己喜欢的人的秘密的小人！你现在想来不觉得可笑吗？！
秘密算什么？你就那么喜欢当好人？你就宁愿自己在他面前是完美无瑕的？到头来呢？！到头来呢？！代价是什么？你说啊，你说啊！代价是他的生命，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这场自我审判没能持续多久。一切的一切都在催促他上路。
战术机甲穿戴上身，他觉得眼前的合金制的大门升起得是如此缓慢。
他那么怕地面上的辐射，他怎么就那么勇敢啊。
第一道大门关闭，第二道大门缓缓开启。
他明明是一个那么惧怕死亡的孩子，怎么就瞒着自己到了地面上去啊。
最后一道门扉开启。
明明发誓过要好好保护他的啊。
直达地面的电梯缓缓上升。
他怎么就那么傻啊。
“嗨！老大！特大惊喜！”信号源并不是那么稳定，混杂着电流声音的，欢快的语调在通讯器里响起。
同一款式的战术机甲正站在雪地里朝他招手。
顾清泽有一种冲动，想把他打晕送回基地的冲动。
事实是，战术机甲穿在身上，即使顾清泽能把他打晕，回到基地之后的漾然也活不过半个月。
顾清泽没有说话。
担忧，自责，悲伤，愤怒，一股脑地涌入那颗饱经沧桑的心脏。
即便看不清表情，漾然似乎知道顾清泽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老大？”漾然活泼的声音依旧伴随着电流声响起。
顾清泽的手攥得很紧。
笨蛋，傻瓜，蠢货。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啊。
这绝对是顾清泽想过漾然最重的词了。然而并没有付诸于口。
“这里是墨尘，指挥官，副指挥官，状态如何？”基地的通讯不合时宜地加了进来。
“这是我穿过最酷的战术机甲啦！”漾然兴冲冲地说道。
“指挥官呢？”墨尘继续问道。
顾清泽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复，隔着层层的装备，漾然看不太清顾清泽的表情。
“老大......老大也挺好的！”漾然看了一样顾清泽，赶紧回复道。
“具体方向，路线，坐标，均已上传至战术机甲。”
“墨尘代表元帅，全体人类，向两位送去祝福。此去一帆风顺！”墨尘的声音嘹亮地响起。
“替你最厉害的副指挥官向大家表示感谢！”漾然说罢，看向了一旁的顾清泽，那套战术机甲如同蜡像一般一动不动。
“老大......老大，说点什么呀......”无论漾然多小的声音，墨尘那边还是能听得到的。“多谢。”那蜡像终于动了，大步朝着雪原走去。
漾然没有想到顾清泽直接就走了，赶紧跟了上去。
“诶，老大，等等我呀！”
其实这完全是一种“求原谅”的说法。两人都穿着战术机甲，没有什么等不等的说法。在客观上两人的速度应该是相差无几的。
漾然想过老大可能会生气，但是他是在没想到顾清泽能生这么大的气。说实话他没见过顾清泽对他生气。漾然也是自知理亏，只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老大，今天天气好好呀！好久没见过太阳了！”
“老大战术机甲好厉害呀！我基本没用什么力气他就跑这么快！”
“老大，你说东北平原那边会不会有还活着的植物呀！”
换来的都是沉默。
漾然的心里何尝不委屈。明明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跑出来的，结果人家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他怎么能气成这样呢。
漾然都开始怀疑另一个机甲里面的到底是不是顾清泽了。
“老大......你说句话呀......”漾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
通讯部直播着两人的对话。不，只有一个人说话。
孙池野听着通讯里传来的声音，对着一旁的玄知戮说道，
“这回顾清泽是真生气了。”
玄知戮是被孙池野硬拉着来的。要不然他可没什么兴趣去窥探人家两个人的对话。
“漾然没告诉顾清泽吗？”玄知戮坐在椅子上问道。
“漾然跟顾清泽一起消失之前，这事恐怕就杨朝知道吧。”孙池野靠在桌子上，还晃悠着腿。
玄知戮朝着门口走去。
“诶，不多听一会了？”孙池野拉住玄知戮的手问道。
“我可没你那种怪癖。”
孙池野也跟着玄知戮离开了通讯部。离开前还跟墨尘打了声招呼。
“走啦。”
“好。”
于是通讯部又剩下了他一个人。有时候墨尘会感觉自己很孤单。
能和他通话的人除去顾清泽基本上都死光了。自己也向找一个能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朋友。他能看得出，即便博士嘴上说着讨厌孙池野，但是两个人何尝不是相互陪伴呢。
于是他又坐回到位置上，听着两个人的通讯。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小心巡逻机器人。”顾清泽终于开了金口。
“老大！”漾然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喜。
“我还以为老大再也不和我说话了呢......”
“你......”顾清泽接下来的话似乎怎么也说不出口。责备也不是，怎么说都不是。
“老大，我是自愿的！”漾然怕顾清泽把怨气撒在杨朝身上。
顾清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傻不傻啊......”顾清泽对自己说：你不能再哭了。
可是在意识到爱人在不久的将来之后就会长辞人世，他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
漾然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
“老大，我想得很明白了已经。”漾然的语气不再是那种向上，开玩笑似的语气。而是十分专注认真的。
“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
顾清泽扭过头看去，他似乎能看到漾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严肃的神情。
“哎呀，这些话说出来会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漾然尬笑着说道。
“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哦！”
也就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了吧......
嗯！无论如何，我也只想说给你听。
“老大，你知道吗，我原本不是这样的。”
你原本不是这样的。顾清泽心中一颤。
“我本来应该死在街头，死在奇亚人的炮弹下，我本来不应该在这里和你说话的。”
其实这和当面揭开伤疤没什么区别。漾然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以前的事情。但是再不说就真的没人知道啦。
“我是个孤儿，我被一个女人捡回去，但是她对我并不好。但我也庆幸她能把我捡回去，那个时候有数以百计的弃婴，我就那么幸运地被她选中了，没有死在街头。”
“后来她死了，一位教父收养了我。可是后来他也死了。只剩下一名修女照顾教堂的孩子们。我是孩子们中最大的。我必须承担‘老大’的职责。”
“老大”，这个词对于顾清泽再熟悉不过。
“我比教父要灵活一些，总能弄来更多的吃的。”
“孩子们也很认我这个‘老大’。”
“‘老大’这个词会给人一种家的感觉吧。”漾然稍稍低着头，战术机甲在雪原上踩出一个个脚印。
家的感觉吗？我给了他家的感觉......
“再后来，两位好心人收养了我，我和他们走失的孩子长得很像。”
“即便是这种偷来的爱，我也感觉很幸福啊。”漾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清泽能感觉到他是洋溢着笑的。
“不久之后，他们的亲生的孩子回来了，他不喜欢我，但是那段时间的相处，那段不多的父爱母爱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啦。”
“于是我就主动离开了那里。来到了咱们班级。”
“我不怨恨他们。鸠占鹊巢的是我。我很感激他们给我的爱。”
“后来，后来，你应该都知道啦，我成为了咱们学校耳熟能详的漾然啦！”
“我也因此又活了下来。我小时候生活的大街，还有教堂，还有养父母的庄园都被炸没了。”
“于是我就想，幸运女神已经不止一次保护我啦，我不能再逃避了。我不想做一个只会逃避的人。”
“至少让我的生命有些意义吧！”漾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颓丧，只有蓬勃向上的朝气。
顾清泽听过之后，不仅对漾然的过去了解了更多。爱的本质似乎又得到了升华。
沉默片刻后，顾清泽说道，
“是声名赫赫的漾然。”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能让人溺死的温柔。
漾然愣了一刻，一段模糊的记忆似乎涌入了他的脑袋，却怎么也抓不住，看不清。
这句话，他似乎听谁说过。那个人是谁？
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实现你想要的人生的意义，我会保护你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哎呀呀！舒服多啦！”漾然说罢长舒了一口气，战术机甲的运行很平稳。
“老大你可不许和别人说哦！”漾然恢复了以往的俏皮劲。
“嗯，不会的。”顾清泽又是句句有回应。
“漾然......”
“嗯？怎么啦老大？”
“以后再想做什么事，不用瞒着我，我会支持你的。”顾清泽说道。
漾然愣了一下，即便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以后。
“嗯！知道啦！老大！”
战术机甲仍旧不知疲倦地运行着，在积雪逐渐减少的平原上前行。
“诶老大，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傻。”
“怎么了？”顾清泽好奇地问道。
“像两只狍子。”随后是漾然的笑声。
顾清泽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么说确实很像。”
两人的通讯已经彻底与基地断开了。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两人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诶，老大你说奇亚人会知道咱们还活着吗？”
“嗯......按理说他们应该会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派出巡逻机器人。”
“那你说他们知道咱们还活着怎么不继续打了呢？”
“这个......不知道。”顾清泽如实回答。
“对了对了！老大，你做梦了吗？！类冬眠的时候！”漾然兴奋地说道。
“做了一点......”顾清泽有点实在说不出自己的梦。
“我做了好长好长时间的梦！”漾然如果没有穿那套战术机甲，双手此刻一定在不安分的比划了。
“我梦见了爸爸妈妈，还有老大你！”
“我？！”顾清泽有点惊讶，他同时也在想自己的梦。
“对呀对呀！老大是我邻居家的哥哥！帅爆了！”
顾清泽似乎有一点小失望。
“老大的梦呢？！”
“我呀，我梦到我母亲了......”还有一半顾清泽没说出来。
“老大的妈妈一定很漂亮吧！”
“嗯，她原先很漂亮的。”顾清泽说道。
“老大这么好看想来老大的妈妈一定很漂亮！”
“老大的爸爸呢？是不是也很帅气！”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
“老大家里没有爸爸的照片吗？”
“没有，只有我和母亲的。我之前也问过母亲，可是她一直不肯和我说。”
漾然也有些失落，
“可能是父亲做了什么伤害母亲的事情吧。”
“哎呀呀，怎么突然这么悲伤！说一点开心的事情吧！”
末世之中哪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他是漾然。他本身就是太阳。
“诶老大你说再往南边走会不会有小树小花小草！”
“没有那么暖和啦。需要走好长时间。”顾清泽笑笑。
“诶，老大，......”
一路欢声笑语，两人似乎不是正绝处逢生，而是在进行一场跨越季节的旅行。即便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不再，阳光依旧照耀大地上。有阳光的地方便是希望。太阳温暖的光芒总给人以新生的愿景。
万籁俱寂，两人欢声笑语不断。
万籁俱寂，空留命运回响。
人生当美好纯粹，人生当被人所爱。
“报告。”
“讲。”
“发现两名人类正向南偏西23.98°前进。”
“是否立刻歼灭？”
“留着活口。”
“是。”
人类的胆量一如既往地大。他们真当奇亚人探测不到他们的存在吗。
坐在椅子上的执行官如是想着。
而且还愈发嚣张了。
“已经锁定目标。”
“派两个人去就够了。押回来我亲审。”
“是。”
希望这两个人能提供些有用的消息。
这个执行官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的侵略行为到底对不对。
可是种族利益面前没有正确与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