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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覆旧痕，复旧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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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业变成怪物之后，一直被困在小小的实验仓里。任凭人类与奇亚人的战事如何惨烈，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孙池野也经常带着玄之鹿去看自己曾经的老师、曾经的父亲。
玄之鹿每次都在钢化玻璃前和“玄宗业”说着话。只不过那头怪物并不能听懂。只是一味地捶打着玻璃。
日复一日，没有任何食物和水的供应，那只庞然大物越来越疲惫。
到最后一次孙池野带着玄之鹿去看它的时候，它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仅仅是靠在钢化玻璃上喘着气。
钢化玻璃上有不少它自己的血迹。
大多数已经干涸。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除了来“探望父亲”，玄之鹿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埋在实验室寻找复原基因编辑的方法。
玄宗业同样研究了好久的问题怎么会被这个毛头小子轻易研究出来。
孙池野何尝不担心玄之鹿的状态。除却正常的工作时间，孙池野也在玄之鹿身旁参与着实验。
药剂一旦注射进去，那些鲜活的细胞要么膨胀炸开，要么萎缩消失。没有一次是成功的。玄之鹿的泪水忍不住往下涌。
孙池野只能尽其所能地安慰着。有多少次孙池野整洁的衣襟被攥出褶子，被泪水浸透。
那是在他们去看望老师之后的一天。孙池野照常来到实验室，却不见了玄之鹿的踪影。第六感告诉孙池野玄之鹿可能出事了。
翻遍整个学校的实验室，寝室，教学楼，孙池野都没看到玄之鹿的身影。
他一边往科技楼跑去，一边赶紧给杨朝拨去通讯。
“你看到小鹿了吗？”孙池野的声音急切，还有奔跑的颠簸。
“你不是一直陪着他呢吗？”杨朝问道。
“我找不到他了。”
“学校里面都找了吗？”杨朝站起身来，着急地往外走。
“找了，没找到，就剩一个地方没找了。”
“你抓紧时间，我也在往那边走。”
挂断通讯，孙池野拼尽所有力气往科技楼跑去。
另一边。
玄之鹿把自己的午餐打包在午餐盒里，进门前望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人看到之后，偷偷进入了科技楼。
他舍不得。即便爸爸变成了那样的怪物。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活活饿死。
电梯门打开，玄知戮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偌大的实验仓里，怪物闭着眼睛。似乎已经不久于人世。
玄之鹿看着眼前复杂的操控装置，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到底哪一个是打开仓门的装置？这里面还有投放有毒气体的装置。他把午餐盒放到一旁，仔细研究起这些摁钮。
就在玄之鹿搜索之际，玄之鹿看到了有三重保险的“OPEN”。
玄之鹿迫不及待地拉下了三个拉杆。
就在门扉开启之际，孙池野也赶到了。
“玄之鹿！”孙池野朝着里面的人喊道。然而那厚重的铁门已然慢慢开启。
玄之鹿回头愣神，殊不知危险悄然接近。
门内的怪物听到了动静，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朝着门外的玄之鹿扑去。
孙池野瞳孔猛然一缩，飞扑过去将玄之鹿护在了身下。巨大的爪子在孙池野后背上留下了血淋淋的伤疤。闻到血腥味的怪物更加狂怒。巨大的爪子朝着孙池野袭来。
顾不得疼痛，孙池野刚要转身反击，但是已经太迟了。
死亡未至，头顶上的怪物被一脚踹开。
玄之鹿依旧呆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来人是杨朝。
“孙池野！开枪啊！”杨朝朝着孙池野喊着。还有些喘不上来气，本身就是跑过来的，刚才那一击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
孙池野抱着玄之鹿向左滚开，后背上的伤再次遭受碾压。
顾不得疼痛，孙池野从枪托中拔出手枪。
“不要！”玄之鹿想要伸手阻止。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砰”的一声枪响，怪物的头颅炸开。那灵魂终于得到安宁。
玄之鹿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他颤抖着爬过去，扑倒在怪物的身边，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
“不，爸爸，爸爸......”玄之鹿的声音颤抖着，白皙的手沾上血迹，痛苦地抱着那庞然大物。
钻心刻骨的痛传入孙池野的四肢百骸，杨朝俯下身来查看孙池野的伤势。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玄之鹿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他大声朝着眼前的两人嘶吼着。
孙池野挣扎着想要起身，血液凝固粘在地板上，后背离开地板的瞬间有粘下一层血肉。
孙池野咬着牙，痛苦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为什么......”玄之鹿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无助地望着眼前的人。
“我恨你们！”玄之鹿站起身，双手抹着眼泪，踉跄着往外跑。眼前一阵鲜红色的模糊。
“玄之鹿！”孙池野不顾后背的伤口，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孙池野摁了另一个电梯的摁钮，焦急地等待着电梯。身后的伤依旧留着血，一时间不知道孙池野身上的血液到底是那个怪物的还是自己的。
等到孙池野和杨朝追到楼下，玄之鹿并没跑出去太远。孱弱的身躯在风中摇曳。
孙池野咬了咬牙，又追了上去。
孙池野好不容易追到了玄之鹿，紧紧把他抱在了怀里。
“滚开！我讨厌你！我恨你！”玄之鹿拼尽全力挣扎着。
孙池野的身上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疼痛，然而他并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怀里的人渐渐没有了力气挣扎，不断哭泣着，身体也跟着颤抖。
直到孙池野把玄之鹿送回寝室，玄之鹿再多日的疲惫与悲痛中沉睡，孙池野才去处理了伤口。
“部长，您这都见骨头了。”医疗部的人一边做着手术一边说道。
即便打了麻药，孙池野依然能感受到疼痛。
“别废话，抓紧时间处理。”孙池野的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冷汗。
手术完成后，孙池野的身上裹满了绷带。他并没有顾及太多，套上衣服之后径直回了寝室。
玄之鹿依旧在沉睡。时不时地有几滴泪滴滑落。
相比于身体上的疼痛，孙池野的心更痛。
第二天一早，孙池野先起来了，玄之鹿依旧躺在床上。他轻手轻脚出了门。
换完药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回到寝室，孙池野刚要抬手推门，门率先从内部打开了。
“小......”孙池野的一句话没说完，玄之鹿紧紧是瞥了他一眼就向外走去。
“鹿。”孙池野望着玄之鹿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
自那以后，玄之鹿对待杨朝和孙池野就基本没了什么好态度。孙池野就一直热脸贴着冷屁股。
但是谁叫咱孙池野就是永不言弃呢。
如今可以看到，孙池野终于也获得了进屋睡觉的权力。
他恨的是谁呢？从始至终他恨的只有自己的无能为力吧。
行将就木，玄知戮似乎也应该放下仇恨了。
不论是他对杨朝，孙池野的，还是他自己的。
“早安。”孙池野躺在地铺上，抬头望着刚刚睡醒的玄知戮。
“嗯。”玄知戮揉了揉眼睛，回应道。
“去食堂吃饭吗？”孙池野起身问道。
“你不是不愿意去食堂吗？”
“你去的话我乐意奉陪。”
“油嘴滑舌。”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乍现，顾清泽直到自己又熬了一个通宵。
两人基本上除了吃饭之外在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
顾清泽时不时盯着漾然发呆，漾然一阵被看的不自在。
两人在寝室里坐着，都是一言不发。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漾然觉得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可顾清泽并不这么认为。他仅仅是盯着漾然的脸看着。
“帮我找支笔和几张纸。我想写字。”漾然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清泽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好。”
离开寝室前顾清泽还往里面望了望。
“不用像犯人一样监视我。”漾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扎在顾清泽的心口上。
顾清泽来到一个类似于超市的地方。那里的老板也是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这些传统的物件。
顾清泽刚想识别虹膜刷出绩点，就被老板拦下了。
“不用刷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就当送你了。”
“多谢。”顾清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寝室，一切如往常一般，漾然在桌前坐着，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
“漾然......”顾清泽轻声询问道。
漾然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谢谢。”没有色彩，没有情感。
此时顾清泽脑海里，似乎能幻想出曾经这个少年大声说着“谢谢老大！老大最好了！”的场景。
只不过那一切都是过去式。
漾然在纸张上随意写着。有的时候黑色的墨水会洇湿一大片纸张。就连漾然自己也看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涂写着什么。
顾清泽也看不出个所以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出去走走吗？”
出去走走？漾然心中苦涩。出去干什么？去看他的敌人可憎的面孔吗？
“我不去。”那些更伤人的话被漾然咽回肚子里。
顾清泽不再做声了。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伴着他。
两人吃完饭，一边往科研部走去一边说着话。
“你也劝劝杨朝。总会有办法的。”
“诶呀呀，小鹿关心那个面瘫的女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孙池野搂住玄知戮的肩膀，脸又贴近了几分。
“说认真的呢。”玄知戮的脸侧了侧。
“嗯，我知道。”
两人还没走到科研部里，里面的实验人员便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博士！”
“出什么事了？”玄知戮的神情又严肃起来。
“实验体又发生异变了！”
“不是三个月前就已经停止基因编辑实验了吗？！”玄知戮不可置信地问道。
“蒋烨他，蒋烨他执意要做，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是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
“他到底要干什么？”玄知戮一边说着一边往实验室里走去。
孙池野走在他前面，紧紧关注着随时可能来临的风险。
下一个走廊里，一头怪物朝着两个人的方向狂奔过来。
不带丝毫犹豫，孙池野拔枪爆了怪物的头。
似曾相识的一幕在两人面前展开。孙池野的第一反应是道歉。
愣了半晌，孙池野口中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枪口仍旧热着。玄知戮被这声道歉打蒙了。
无论哪件事，，其实都和他无关不是吗。
玄知戮望着孙池野。孙池野此时正低垂着眼眸，看向失去人性的怪物。
是啊，当时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师，心里又是什么感受呢。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玄知戮说完这句话便抬脚往实验室内部走去。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找蒋烨问个明白。
孙池野微微一愣，随即跟上了玄知戮的步伐。
“蒋烨是你们班的吧？”玄知戮边走边问。
“是。”孙池野回答道。
“他要找死啊。”玄知戮不满地说道。
孙池野并没有回答。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两人的对话中。
两人一进到实验室，就发现了满身是血靠坐在墙旁的蒋烨。
“谁跟你说过要继续进行基因编辑实验了？”玄知戮愤怒地说道。
蒋烨的一只眼睛充血，讽刺地笑着。
“谁跟我说过？”蒋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
“玄老师当年不说过，基因编辑是人类唯一的希望吗？”蒋烨大口喘着气，抬眸恶狠狠地盯着玄知戮。
“我三个月前就说过停止这项实验！”玄知戮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你说停止就停止？！”
“你他妈让那些曾经死在实验里的人怎么安息？”蒋烨用尽所有力气说道。
“你！”玄知戮一时间感觉自己眼前一阵眩晕。孙池野连忙扶住他。
“我什么我？！”
“你和玄宗业一个德行！你们有顾及过别人的死活吗？！”
“他变成那样的怪物也是活该！”
“不许你这么说他！”玄知戮强挺着身体的不适给了他一拳。
蒋烨被打得头一偏。
“气急败坏了？”蒋烨笑道。
孙池野强忍着怒气拽住了玄知戮。
“你们把这里处理干净。”孙池野一边扶着玄知戮一边命令着旁边的人。
“还有他，伤口处理好之后交给元帅处理。”
孙池野扶着玄知戮出了门。自己的内心也是极度愤怒。
玄知戮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孙池野也被吓了一跳。他的小鹿身体怎么就能这么不好。他又一次向医疗室跑去。好在他也只是气晕过去的。
再次醒来又是熟悉的病房。
自己的身体怎么总是这么不争气呢。又一次被孙池野抱过来。
孙池野见到玄知戮醒来可算宽心。
“气性这么大呢怎么还？”孙池野打趣道。试图缓和严肃的气氛。
“气大伤身啊。”
“蒋烨到底怎么回事？”玄知戮问道。
“杨朝说......他的妹妹蒋昼，死在了玄老师的实验里......”孙池野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一时间，玄知戮也沉默了。
他知道爸爸最后的基因编辑实验害死了很多人。也包括他自己。但那也是玄宗业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蒋烨人呢？”
“被杨朝关了禁闭。”孙池野回答道。
玄知戮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就像他处理和孙池野与杨朝的事情一样。他选择尽可能的封闭自己。
顾清泽和漾然也不会再回来了。玄知戮想着。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和朋友。
自己拿少量人体细胞所做的基因编辑实验到头来的可行性也几乎为零。
这样的局面又让玄知戮陷入绝望。
近25000个基因组，他才测完了不到50个。这是近乎一年的成果。
想找到那条关键基因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实在资源越来越不充足的条件下。
他同样想到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只要自己剩下一口气，就能作为实验体参与到实验中去。
这是其他实验材料所做不到的。
时至今日，他也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年幼的孩子，牺牲自我。
孙池野的声音打断了玄知戮的思考。
“走啊，都打完一瓶水了。人是铁饭是钢~”孙池野抱臂坐在床边说道。
玄知戮一时间有些愣神。
“怎么，要本部长亲自抱着咱们的Master去吗？”孙池野作势要抱起玄知戮。
“滚蛋。”
顾清泽看着漾然一口一口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
求你让我多陪陪你吧。让我永远记住你的样貌。让我永远忘不掉你的声音。也愿你在离开我这样一个烂人后更灿烂地盛开吧。
我注定做不了你的归宿。但是我希望你永远开心幸福。
让我死在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吧，至少阳光下不应该出现我这样的人和他溃烂的尸体。
回去之后，请忘记我；再次见面，请杀了我。
爱与恨此消彼长。覆旧痕，复旧恨。
爱不现，恨先来。
爱你无关你的爱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