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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命运审判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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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要还是看您和元帅那边，争取做到利益最大化就可以。”顾清泽像以往一样相信玄知戮和杨朝的决策。
“......要不你去跟她说？”玄知戮沉默了半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顾清泽先是一愣，紧接着又反应过来。
“不，我去。”
“你就当我刚才脑袋短路了。”玄知戮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即便西伯利亚的地下没有日夜之分，还是有人员调整着灯光的开与关。此时的走廊上只有拐角处又小小的提示灯亮着。顾清泽往回走着，到了漾然房间的门口，他顿了顿，复又往回走。
回到房间，关上门，狭小的空间便又只剩他一人了。他坐在床边，望着还剩下半杯的酒，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什么能让漾然在末日里一直快乐着？即便玄知戮和杨朝总是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他却仍能回以最灿烂的微笑，开着不切实际的玩笑。他的内心也真的如他脸上的笑容一样快乐吗？
但是他发自内心地希望他永远快乐下去。
顾清泽总是有一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他拿起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漾然也回到了床上，他不怪顾清泽骗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每个人应当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在各部部长没有下达命令之前，自己也会守口如瓶。刚刚哭过就睡觉，恐怕明天眼睛又要肿了。漾然睡着前如是想着。
欺骗算不算一种伤害？善意的谎言呢？这是一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
“还是照之前的话讲，除了科研部的，其他各部门部长也要参与检测。”孙池野拄着桌子，对余下的四人说。
“科研部凭什么搞特殊？”秩序部的部长拍着桌子，忽然站起来。
“你要他们去送死吗？”孙池野的拳头攥紧，抬头看向嵩明和。嵩明和穿着有些肮脏的制服，眉目间有些凶神恶煞，紧紧盯着眼前的孙池野。
“那别的部门就不是送死？！”嵩明和大声质问着孙池野。
“科研部的人没经过基因改造他们半点抗辐射性都没有！况且当年自愿选择部门的时候又有几个人愿意去科研部？！”孙池野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水杯里的水溢出了不少。
刚刚搬入地下时，所有人都是自愿选择部门的，去的人最少的部门就是科研部。不仅要面对少量的辐射，还要面对随时可能发生异变的人类。
秩序部的部长陷入了沉默，其余的三个部长也没有说话。
“我就是来通知的。十月十五号下午三点开始传达。”孙池野几乎是摔门离开的。
孙池野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摆弄着那颗小小的红宝石。
“当部长真累啊，心累。”孙池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什么人述说。孙池野的房间向来整洁，一件件几乎相同的制服整洁地挂在衣柜里，孙池野向来最在意自己的形象。
另一边的玄知戮也在实验室里忙得焦头烂额。在找完杨朝说出自己的提议之后，玄知戮又不知疲倦地一头扎入了实验。
他至少要研制出什么药物，尽量减少在地上勘探中的伤亡。之前对此开展的研究并不少，但均以失败告终。
玄知戮在想，这到底和细胞的活性有没有关系，再生出来的细胞或许自身就携带对辐射的抗性？为什么每次用在人体上一点效果也没有？
科学界的问题总是问不完的，玄知戮在实验室里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不过几天，命令的下达开始了。几乎不需要几位部长传达，一传十十传百地将杨朝的这条命令传遍了整片基地。
“想来不用我说了。”顾清泽踏入指挥所里面，里面有不少的士兵正在窃窃私语，顾清泽声音传出的一瞬间，他们都噤了声。
“是，部长，我们都知道了。”打头的士兵朝着顾清泽行了一个军礼，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
“嗯，你叫什么名字？”顾清泽抬眼看着眼前的士兵。
“报告，我叫平泽！”平泽穿着整齐军装，大声回答到。
“看到副官了吗？”顾清泽四处找寻着，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太阳一般的人。
“报告，没有看到副官。”平泽依旧是军人的语气。
“平复好大家的情绪，准备协作秩序部保证基地的安保工作。”顾清泽丢下这句话，急匆匆地向居住区走去。
在命令没有传达的那几天，顾清泽和漾然的相处总是忐忑的。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迎接漾然的那份热情。有时他却也沉溺于那份热情无法自拔。
“哎呀，真是多亏了老大！要不然我今天早上就得在走廊醒过来了！”漾然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对着在跑步机上正跑步的人说。
顾清泽听到这声音明显动作一顿。随机他又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哪次不是，你这感谢要多的数不过来了。”顾清泽缓缓从跑步机上下来，接过了漾然递过来的水。顾清泽笑容如同往日一样的温柔，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老大！比试比试！”漾然左三下右三下地做着准备活动。
“又要比试？”顾清泽拧上了瓶盖，看着眼前幼稚的少年。
“当然！这次你先炼了这么久，我的时间一定比你长！”漾然跃跃欲试。
“好啦好啦，坚持不下去不允许耍赖哦。”两人一同站在跑步机上，同时准备按下开始。
“3......2......1，开始！”两人几乎一同开始在跑步机上跑起来。大概过了四十分钟，漾然终于从跑步机上渐渐退了下来。
“不行了，呼，不行了。”漾然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地上，累得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
顾清泽则是从跑步机上下来为漾然递水又递毛巾。
“你已经很棒了，我如果没有经过基因改造，说不定连二十分钟都坚持不下来呢。”顾清泽笑着看着面前非要逞强的人。
“那可不行......我一定要超过老大！”漾然气还没喘匀，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嗯，我相信你。”
回忆戛然而止，顾清泽几乎是跑到了漾然的房间门前。
“漾然，你在吗？”顾清泽急促地敲着门。
漾然努力装出一份刚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去给顾清泽开门。
“命令，你知道吗？”顾清泽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宽大的手掌抓在漾然的肩膀上。
“什么命令？”漾然一脸懵懂地看着顾清泽。
“就是杨朝......不，元帅，她让......”顾清泽眼睛四处躲闪着，但手却仍然紧紧抓着漾然的肩膀。
“啊......我早就知道啦！老大你消息来得也太慢啦！”漾然笑着对他说。
“漾然，不，我早就知道，对不起，我......对不起。”顾清泽哽咽着，一把紧紧搂住了漾然。
“哎呀老大，你怎么还哭啦，还说我幼稚呢，幼稚的是你吧。”漾然也轻轻回报住顾清泽，像安慰教堂的孩子们一样安慰着他。
“不怪你老大，真的。”漾然说着最无心的话。
顾清泽他自己怪他自己，怪他自己为什么要欺骗他，他却还笑的这么开心。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喂老大！你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被别人看见了哦！”漾然俏皮地说。
顾清泽收敛了情绪，看着漾然纯洁无瑕的眸子，又想到他那晚的哭诉，头又低了低。
“老大，没事的！咱可幸运着呢！首先这抗辐射区间咱可能就不在，其次又是抽签，几万分的概率哦，我漾然向来是最幸运的！”漾然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地对顾清泽说。
顾清泽看着眼前的男孩说出夸张的辞藻，一时间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无论如何。他都会选择抗下命运给漾然的一击。
“嗯，我相信你。”顾清泽吸了吸鼻子，终于说出一句话。
“诶诶诶，我当然是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老大别误会我！”漾然又急忙摆了摆手，对顾清泽说。
“嗯，我知道。”顾清泽哪能不知道漾然心里的想法，他真的是一个很胆小的孩子吧，但是他仍然强撑着，强撑着自己的同时却又在想着怎么给别人带来光亮。
第二日，抗辐射性检测如期进行，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五位部长随行着科研部的实验人员挨个房间进行检测，再如实计入档案。
这些数据可以简化为，将顾清泽的抗辐射性记作百分之百的话，其他人是他的百分之多少。
每个人都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就像旧时代高考一样，没出分前你永远不知道你在人群中的占比。
顾清泽看着一条一条数据被计入档案，心里也在盘算着。
终于到了漾然的房间门口，顾清泽紧紧盯着眼前的试纸。
“百分之四十三。”拿着试纸的工作人员将试纸同时展示给记录员和顾清泽。
顾清泽的心彻底被吊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老大，我是不是最高的！”漾然的攀比心仍然在作祟。
顾清泽不想再骗他了。
“不知道呢，回来告诉你！”顾清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朝着漾然挥了挥手。
如果他真的被抽到了。人类基地可能就会天翻地覆了。
顾清泽越往下走下去，他手掌上的汗越多，他也更加肯定漾然就是抗辐射性中档段的那一波人。而那一波人却又正是抽签的目标。
耳麦此时也有了声音。
“秩序部，完成。”
“农业部，完成。”
其他的几位部长也纷纷应答。
指挥部人最多，也最使顾清泽揪心。
毕竟人数越多，也就意味着数据的统计结果越准确。那么漾然应该是在中档段没错了。
顾清泽不管有什么样的情绪他都不能表露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尽量维持一个平稳的声音，
“指挥部，完成。”
“各部门统计完毕，请求元帅下一步指示。”顾清泽对着空气说。连着耳骨的耳麦将声音传送给了杨朝。
“收到。务必将第一手资料交给我，你带着资料，和余下五位部长一同到主控部。”杨朝理了理电子版的空白的统计报告，准备迎接六人。
“哟，顾清泽。”孙池野并没有参与抗辐射性的收集，却也被传了话。
“孙部长。”顾清泽挤出一个笑容，还是难掩眉目中的疲惫。
“怎么了这是，这几天你最闲吧？嗯？”孙池野勾上顾清泽的肩膀，顾清泽手里端着储存着数据的五块储存芯片。
“没什么，昨天有点没睡好。”顾清泽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在命令下达后的第一天他在担心漾然，第二天他在担心漾然的同时担心着基地的秩序。
“漾然呢，你让他来替你分分忧啊。副官怎么当的。”孙池野咂了咂嘴，埋汰着自己曾经的同学。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也能办好的。他没上任之前不也一直是我一个人管理指挥部嘛。”顾清泽继续向前走，和孙池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其他四位部长也在后面走着，男声女声交错着，但倒也不至于像孙池野似的勾肩搭背。
“元帅。”几人一同进了房间，除了顾清泽手里拿着东西，其余几人都行着地下礼。
“都请坐。”杨朝站起身来，俯视着台下的众人。
顾清泽把五块芯片递了上去，复又坐回到座位上去。
“之前我也让孙池野和你们说了，预计从中间的百分之四十的人群里随机抽出十人。除了科研部。无论性别，年龄，部门，还是部长，普通成员。”杨朝宣告着命令。
“元帅，孙池野自愿参与抽签。”孙池野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杨朝说。
杨朝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要是被抽中，科研部怎么办？”
“玄知戮能接替我的位置。”孙池野早就想好了对策。
杨朝几乎是愣了一瞬，复又清醒过来。
“你想好了？”
孙池野撇了一眼秩序部的部长嵩明和，随即望向杨朝。
“想好了。”
公共抽签在负三层的大厅举行，大厅能容得下两千人，选择是否观看，或者来到大厅直接观看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反正结果是注定的。
漾然并不想看到被抽中的人绝望的呼喊，他选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盯着那块发光的屏幕。
“孙靖叶。”冰冷的机械女声播报着第一个名字。
即便知道孙池野不会被抽到，听到“孙”这个姓的时候玄知戮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他烦躁地清空了实验台，又开始新一轮的实验。
机械的女声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早早地收割走了人们的生命。
“平泽。”漾然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人了，屏幕上仍然没有出现自己的名字。
顾清泽和其他几个部长坐在会议室，看着杨朝摁下一个个随机抽取的按钮。
“杨盛漫。”
这似乎是一个女性的名字。顾清泽手上的青筋暴起，抓着椅子的扶手。
“赵颂年。”最后一个名字播报完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清泽如释重负地站起身，转过头去，用双手搓了搓脸。
“注意安抚第一小队成员情绪。散会。”
顾清泽来到漾然的门前，漾然也出了一身的汗，有些虚脱的躺在了床上。
“漾然？”顾清泽的声音好不容易恢复了平稳。
漾然几乎是一个跳起，去给顾清泽开了门，他把顾清泽拉进屋里，小声地对他说，
“怎么样，老大，我就说了我最幸运的！”此时的漾然还穿着睡衣。
“嗯，你说的没错。”顾清泽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公开抽签的结果已经宣判了漾然没事，但他还是像亲眼看看漾然平安无事。
顾清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对漾然说，
“指挥部的被抽中的，有六人。”
两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
“漾然你可以吗，去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你三我三？”
“没问题的老大。”漾然的拳头也在攥着。
“杨盛漫，赵颂年，蒋闻筝你来。平泽，睿端，曲燃野我去。”
“保证完成任务！”顾清泽将三人的基本资料传给了漾然，转身与漾然告别离开了房间。
漾然望着刚刚传过来的资料，有些忧伤地看着资料里的照片。正是大好的年华。
整片基地几乎是静默的，只有几声微乎其微的哭声。
杨盛漫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窝在床上隐忍着痛苦地哭着。
平泽即便对自己的未来悲哀，却也不失作为一个军人的挺拔。
只有主控室内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怪不得知戮讨厌你！我也讨厌你！”西璐璐纤细羸弱的手敲打在桌子上，与桌子接触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红。
她还穿着杨朝送的制服裙。说完这句话西璐璐也有些后悔，她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但有些话说完是收不回来的。
同样站起来的杨朝听到这句话，突然沉默了。
谁讨厌她都行，即便大权独断间接使不少人失去生命，那也是为了人类整体着想，被不少人谩骂，唾弃，谁都可以讨厌她，就她不行。
杨朝无论是刚才争吵的气势，还是作为元帅的威亚，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了。
“对不起，我，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杨朝如同泄了气一般。垂头丧气的说。
“但是，你到地面上又能干什么呢？”杨朝倔强着对面前纤瘦的女生说。
“杨朝，我不是废人。”西璐璐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了，声音稍稍放软了些。
杨朝趁她态度放软，又赶紧说，
“已经抽完了，下次，我会把你的名字加进去的。”
西璐璐并没有否定她的说法，只是把刚才吵架摔倒地上的资料捡了起来。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愈演愈甚。
西璐璐的身体原先并不是不好的，只是基因改造总有失败，改造之后的她几乎残疾，杨朝并没有听她的建议放弃她，而是动用了一切能用的医疗资源治好了她。
杨朝总是对自己滥用公权。她们也因为这个吵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知道杨朝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的善良不允许有不公平的事情因为自己发生在别人身上。
“没关系，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会......心情不好。”顾清泽并不擅长安慰人，他与平泽坐在一排，拍了拍平泽的肩膀。
“指挥官，我，知道的，我没事，这是一个军人的使命。”平泽还穿着军装，这似乎是他的唯一的衣服。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心情会好一点。”顾清泽尽己所能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哭改变不了什么！指挥官！”
“我是，一个军人！”平泽咧开一个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好，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随时奉陪。”顾清泽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真正的军人。顾清泽打心眼里佩服平泽的军人精神。
“好姐姐别哭啦，再哭就真的不好看啦。”漾然坐在凳子上，看着坐在床上的女生一次又一次擦着自己的眼泪。刚刚去过的赵颂年都忍不住哭出声，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女生。
“要不喝点酒，我那里有珍藏哦。”漾然尽力不让她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小老大，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杨盛漫哽咽着，诉说着自己的痛苦。
“姐姐，也别那么悲伤嘛，我们有时候也要相信一次奇迹嘛。”漾然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裤子，眼神认真地望着她。
“还有什么奇迹，都已经抽完签了。”杨盛漫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都是些什么，自己本来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来到军校只为了更好的生活，因为自己性格内向甚至没什么朋友，过了几年又搬到地下生活，如今又这样，她真的还没有好好的生活啊。
“万一你能生出类似老大的抗辐射性呢！”漾然用力调动着自己的情绪。
漾然一直一直陪着她说话，直到她哭累了，坐着睡着了。漾然轻轻扶下了女生，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这比任何训练都要累，他滑坐在走廊里，累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自己如果被抽中，也会像自己安慰过的人那样吗？
漾然不知道，他茫然地坐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