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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往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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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今望着他的背影。
他坐在房间的暗处，好像那是块阴影，晚霞落在房间外面，橙黄交错地映在往北身上，勾勒出他笔直的脊梁和宽阔的肩膀，风也随着拂去那人的发丝，扬在空中每一缕都散发着散漫和自由。
往北身着素色短衫，外搭着一件灰色外套，与外边闪烁的霓虹一点儿也搭不上边。
可他透出来的自由，是重机械所表现不出来的。
颂今盯着门口消失的身影，眼神里明显有些失落。
他觉得那人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谁。
“回神了，想什么呢？”
他听见一道清冷的女人的声音，迅速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声源处。
离他不远的前药柜子边，蓝思燚看他盯着门口半天，也停下自己手里的活饶有趣味地打量他。
颂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解释：“……不好意思，我没听到。”
女人冷酷的脸上挂起一丝淡淡地笑，故作漫不经心问：“你喜欢他？”
“啊？”颂今微微怔愣，随即又小幅度地摇摇头，“没，我欣赏风景呢。”
蓝思燚没有多问，她从柜台那边绕出来，在他面前站定，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插在玻璃瓶里的体温计，递到他嘴边。
“测个体温，”她说，“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啊……”
蓝思燚看着他含进去之后松手，坐到一旁的长凳上。
“你真的想不起来你从哪里来？”蓝思燚正色地问他。
颂今轻轻皱眉似是在思索，不一会儿他又舒展眉头，最终摇晃他的脑袋。
“在这镇上出现的所有没有身份的人都是要被扔到贫民窟的，你不能偷渡，明白吗？”蓝思燚讲得很慢，像是怕他无法理解般。
颂今眼睛露出一丝迷茫之色，他张了张口，摊开手接住嘴里掉下来的体温计，问她：“贫民窟？那是什么地方？”
蓝思燚眼神变得暗沉：“弱肉强食，暴虐血腥，民不聊生，尸横遍野的凶兽深渊，被改造残废的义体人和仿生人让那里变成一个只吞活人的乱葬岗。”
“……”听起来很可怕，可颂今的沉默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觉得不新奇。
他心中毫无波澜。
门帘外出现一阵淅淅嗦嗦的声音，像是胶底鞋刮着地面上小石子的声音，有些刺耳并且由远及近。
颂今比她先抬起头来，门帘遮挡外边的光景，他只看清一个轮廓。
身影没有特别壮实，一只手揪着牛仔外套的一角，另一只手搭在腿上，利落短发在阳光下镶上金边，身体笔直如松，但腿……
似乎是崴着拐着进来的。
蓝思燚不用回头也晓得是谁了，因为不出两秒，她就会听到一声极其吵闹的……
“蓝思燚！！！救我！！！”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颂今身子一抖。
是薛九无疑了。
“喊什么？”蓝思燚站起身，“不是什么生死相关的大事不要瞎……”
在蓝思燚回过头看清楚他整个人的模样之后，她顿时哑语。
颂今也再次沉默。
薛九两边脸红肿不堪，腿似乎也是被打残了，脚尖点在地上没有一点儿力气，看起来软绵绵的。
“大美人儿醒啦？”他探头探脑地将下巴搭在门框上，往里边床上看。
看见颂今那刻，他整个人都屏住呼吸。
颂今身上的衣服少得可以说只有一层布料，除了遮住关键部位，笔直纤细的腿相叠暴露在空气中，布着些大大小小的红青痕，肩膀光滑细腻，锁骨性感，那张精致得如神一般圣洁的脸上微红的眼尾总像是若有若无的勾引。
蓝思燚眉眼微扬，伸出两只指头直戳他的双眼，不狠但准！
“——嗷呜！疼疼疼疼疼疼！我的眼睛嗷……”
“眼睛不要，可以捐掉。”
“你怎么也这样！蓝思燚这不公平！凭什么都对我喊打喊杀的。”薛九捂着眼睛叫苦不迭。
“你这一身又是怎么弄的，”蓝思燚将一床薄被子盖在颂今身上，转身带着薛九走到前厅去，给他带上门并叮嘱，“好好休息，生煎包凉了就别吃了，等我回来再做别的给你。”
满意地看着颂今点头，她才把门关紧。
“哎！”刚看一眼就被拉出去的薛九很不满，但看见蓝思燚的眼神，又把不满咽了回去。
“我爸打的。”他小声地含糊，导致蓝思燚也没听清。
大概也是猜到了。
“哦，廉幺发现你搞外遇了？”
“啧，”薛九心里有些烦躁了，“我老婆不可能介意！全全是被抖出去的！”
蓝思燚一脸淡漠，语气像是嘲讽又像是警告：“你那点破事，楼上邻里谁不晓得？你以前出去玩玩也就算了，现在结了婚还敢把人往家里带，你活够了吧你。”
“不管！你得给我药，蓝思燚你那破嘴吐不出句好赖话。”
“给药可以，下次再这样我绝对不会救。”蓝思燚下达命令。
薛九顿时就焉巴了。
半晌后，蓝思燚给他涂好药膏，把剩下半管药膏放在他手心，转而处理他的腿伤。
薛九一副潇洒哥的模样，地痞似的往身后那扇紧闭的门上望。
她注意到薛九的视线，原本放在他膝盖的手慢慢划向他受伤的小腿，虎口摁着青痕用力一掐。
“啊——！！！！”
“你眼睛看哪？”
“啊——！！！蓝姐我没看！”
惨绝人寰的尖叫一阵过后，蓝思燚面无表情放开手：“活血化瘀。”
“活什么活，你舅舅是不是老阎王！”
蓝思燚没接话，薛九人差点痛的眼冒金星，只听见蓝思燚一声很轻的滚。
他甚至忘记他是怎么回到对面的。
隔天，往北清洁着他的人偶，理清楚密密麻麻的线条，他其实完全没有心思继续了。
他手上的手环轻轻振动，让他稍微回了一点神，随即点开全息界面。
“蓝思燚？”
通话界面上，蓝思燚似乎是在新城区的电话亭里，身后人群流动的街景模模糊糊。
蓝思燚淡淡地瞄一眼楼上展示的贫民窟改造人广告，随后才讲话：“颂今的身份信息怎么办？”
“他住在你那里吗？”往北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换成另一个。
“嗯，”蓝思燚点头，“但是他不可能会一直住在我那里，他需要生计，也必须要身份。”
往北沉思片刻：“他有跟你讲过什么吗？”
“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用我的身份给他申请一个，我自己承担他所有的事情。”往北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其他考虑，快速给出答案。
“你确定？”蓝思燚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你这不算是同情心了。”
她这本意是指往北先前的恻隐之心变质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同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