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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生病 ...

  •   “程知萧,时至今日我还是分不清——你是爱我,还是可怜我。”
      顾识无声地站了很久,直到确定程知萧还没醒,才对躺在床上神识不清的人说。
      “又或者,你只是想找个人靠着。”

      程知萧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刚醒的时候,程知萧只觉得嗓子有点干哑,等缓了半分钟,他顿觉大事不妙。
      头昏脑涨,腰酸背痛,浑身骨头跟散架了没区别,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醒了?”顾识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衣服头发打理得相当妥帖,唯独眼中淡淡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黑眼圈能看出几丝疲态。
      程知萧坐起来,强撑着不适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顾识将药递给他,低垂的眼睛里看不清情绪:“嗯,先吃药。”

      原本定在今天要到折多山的行程,因为程知萧突如其来的发热而被迫延迟。
      程知萧对此接受良好,反正在哪儿玩都是玩。

      闲着也是闲着,等到下午程知萧精力好一些的时候,他又开始抱着他的速写本画画。
      程知萧的速写本上有很多东西,有植物,有动物,也有人……不过这上面的东西绝大部分是黑白的,画得都比较潦草。
      他已经很久没有画过色彩了,就像他其实有将近十年没有吹过埙了。今天心血来潮,程知萧准备尝试一下。
      好在这次出门他带上了落灰的颜料包,颜料不太多,但是他能够调。
      但没有合适的纸张,程知萧撕下一张速写纸,垫了块顾识找来的纸板,就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很久以前,程知萧的绘画启蒙老师曾经告诉他:绘画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不用被绘画技能所圈住,只需要将自己心里最原始的想法表露出来就好了。
      那是程知萧第一次对绘画产生具体概念,来自一个画了一辈子画的老太太。
      可是在老太太过世之后,程知萧再也没能遇上那样的老师,后来的每一个老师都在教他技法,教他如何将画面表现得最具体、最完美。

      黎时苓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她在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所以程知萧在她这里呆着的时间是最长的。她很关心很在意程知萧,所以在程知萧五岁的时候,她迅速发现了儿子对于绘画展现出来的兴趣异常浓厚,以至于在别的小孩都报奥数班、英语班、写作班的时候,她选择给程知萧请了一对一的绘画老师。
      但是程知萧并不是一个愿意恪守规矩的小孩,绝大部分认真负责的老师在教导过程知萧之后,都会对黎时苓说:“你家孩子画画确实很有天赋,但是他不喜欢按传统的绘画方式来表现画面,他不适合成为一个艺术生。”
      是了,几乎每一任老师都以为黎时苓要把程知萧培养成一个美术生。

      黎时苓往往一笑了之,在没多久之后,她就会结束与那位老师的雇佣关系。
      程知萧不适合成为一个艺术生,这没有关系,黎时苓只要他开心就好。

      在学校里,程知萧不是一个孤僻的小孩,他擅长与人建立关系,但他却并不被人理解。
      他的好朋友会问他:“你为什么不选择走艺考呢?”
      他的老师斥责他:“程知萧,你既然选择了文化生的道路,就应该放下你的画,认真地学一学你那糟糕的物理,有画画的功夫还不如多算两道题。”
      有的时候,程知萧自己也会想:为什么不选择走艺考呢?
      画室里的那些绘画方式经久不衰,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为什么自己就是要固执己见呢?

      后来参加工作的程知萧回忆起曾经学习绘画的点点滴滴,他总是会带着一点愧疚——对黎时苓。
      妈妈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金钱来培养他,他最后还是成为了一个泯于众人的普通人。

      阳光跃进窗户,在程知萧的画纸上翩翩起舞。
      程知萧按照心底最隐秘的情绪,一点一点地上色、涂抹。
      雨水又在睡觉,趴在程知萧的腿上,均匀的鼾声浮在整个房间中。

      顾识推门而入的时候,印入眼帘的就是这样宁和的一幕。
      他的手上是那台程知萧送给他的相机,顾识心里一动,举起相机,第一次拍下了除星空以外的事物。
      阳光,小猫,和画家,还有令画家专注的画作。
      可惜这张照片并非全是暖色,那副画上有着大面积的深色。

      程知萧听见快门声,错愕地抬头,调侃道:“侵犯肖像权了哦,顾大摄影师,记得支付我都的出场费费。”
      顾识将相机递给他,挑眉:“抵平了。”
      “什么?”程知萧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昨天也拍了他,笑出声:“顾总啊,斤斤计较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有什么风格?”顾识坐在床边,抱胸看着他,难得陪他开起玩笑,“程大画家好像对此颇有研究?说来给我听听?”
      程知萧抵着画笔,佯装思考:“按照传统意义上的总裁形象来说,顾总应该是高冷、不近人情,动不动就搞垮一个公司,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种人。”
      顾识也笑了:“我的公司才刚刚起步,别人动不动搞垮我的公司才对。”
      “至于高冷,难不成是我把你冻感冒了?”

      程知萧扔下画笔,抱着猫笑:“高岭之花也会说冷笑话啊。”
      顾识瞥他:“说不定高岭之花也是个笑话。”
      真不知道程知萧对他这些奇奇怪怪的认知是哪里来的。

      程知萧笑够了,才翻看起照片来。
      这台相机的相册比他的那台还干净,只有刚才顾识拍的那张。
      他端详了半天,试图找茬,最后只嘀咕出一句:“拍得还不错。”

      顾识耳朵尖,听到这句吝啬的夸奖,心情顿时阴云转晴,追问:“‘不错’是多‘不错’?”
      程知萧翻了个白眼:“是你可以去发杂志的不错,可以了吗?”
      “而且,你不是说自己不会拍照吗?”程知萧故意提起旧茬。

      顾识选择性失聪,转而问道:“感觉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程知萧不语,顾识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不是说让我感觉一下吗,”程知萧悠悠地解释,“感觉完了,还不错。”

      顾识:……
      怎么可以有人生病了还这么皮?

      当天晚上,经过一整天观察,没有再次发热的程知萧获得批准,裹着厚厚的衣服下了楼。
      与此同时,雨水被要求同行。
      今晚隔壁滑雪场办了一个周年庆,会有一些表演。
      不过今晚的天气就没有做完那么好了,程知萧边走边往天上瞅,眼睛都涩了,还是一颗星星都没找到。

      “你去过沙漠拍星星吗?”顾识听见程知萧问。
      顾识没说话,一个劲地往前走。
      就在程知萧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前方远远传来一句:“嗯,去过。”

      也对,天文学的研究生应该会跟着导师去各种地方做研究吧,程知萧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下一秒,顾识却说:“我十八岁的时候偷偷去过。”
      “看路。”耳边传来一句,紧接着思绪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的程知萧一脚踩空,还没摔下去便被一只手牢牢扶住。

      如果没记错的话,顾识那个抛弃他出国的前任兼白月光好像就是在顾识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他的吧,程知萧想。
      “沙漠的星星会更亮一点,拍照的话很出片。”顾识说。
      程知萧纠结起了另一个问题:“所以,其实你早在十八岁就开始叛逆了。”
      顾识从前面绕到了程知萧的后面,看着他走路。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干涩的声音说:“对。”

      寒风冻骨,程知萧紧了紧围巾,扯了扯头上的帽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没追问,十八岁叛逆的顾识,到底是在哪方面开始叛逆的。
      程知萧记得,顾识的父母最开始是不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的,是顾识和父母吵了很大一架,冷战一年,在之后又频频发生争执,最后顾识的父母才同意儿子和男人结婚的。
      叛逆是会上瘾的,程知萧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后来顾识才会选择修双学位吧。

      程知萧的羽绒服里钻出一个猫脑袋,猫毛蹭的程知萧的脸发痒。
      “雨水,别捣蛋。”程知萧伸手戳了戳猫脸。
      “为什么要取名雨水?”顾识冷不丁开口。
      程知萧胡诌:“因为那天下雨了,那么大的雨。”
      “所以你可怜它,把它捡回去了吗?”顾识又问。

      当然不是,程知萧没有那么多爱心,而且程知萧最讨厌小动物了,所以他说:“因为他很顽强,明明才两个月大,但是他活下来了。”
      顾识看程知萧的背影入了迷,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他抬手想触碰一下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停顿数次,还是放下了。
      他听见程知萧说:“我讨厌懦弱的动物,但是他不是。”

      顾识敏锐地察觉到了程知萧的未尽之意,不止这一句,还有刚刚关于十八岁叛逆的那个话题。
      假如换做曾经的顾识,那么只要程知萧不问,他就绝对不会说,他害怕自己多说几句话会给程知萧增加负担,但是现在的顾识想改变自己。
      所以停顿后的顾识还是选择了主动开口:“我十八岁的时候,应该不算懦弱。”

      “我骗了我的父母,我说我要去打比赛,所以暑假会去外地。”
      “但是,我去了沙漠。”顾识回忆道。
      “认识了我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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