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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滑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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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场的表演秀开始了。
程知萧和顾识在人群的角落里站着。
关于顾识的前男友,程知萧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个人,也知道他在顾识心里的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地位,但这还是第一次听顾识主动提起。
程知萧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他一方面不太想听顾识在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说起他,可他又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让顾识挂念他这么多年。而且如果不是他扔下顾识义无反顾地移民,程知萧也就不会见到那个落魄的顾识,两人之后就算相亲见到多半也就是无疾而终了。
程知萧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块,刻意避开了顾识的视线,他选择了不再不接话。
然而顾识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了,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吵嚷人群里只有这么一个安静的角落不曾被人关注到。
随着音乐声响起,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
程知萧抬眼去看,雪场反射出的灯光映在他的眸底,格外闪耀。
顾识没敢多看,将目光落在了他怀里的雨水身上,酝酿很久,终于开了口。
十八岁毕业的暑假,顾识坐上了那架前往沙漠的飞机。飞机上,他遇到了邻座那个也是一个人去沙漠的男生。
因为有着共同爱好,所以两人很聊得来。
不过和顾识不同的是,那个男生并不是第一次自己外出旅游,在他们认识之前,那个男生就独自走过了大半个中国,而后也有着出国计划。
顾识与男生加上了联系方式,在频繁聊天,一起约着旅游,在之后其他事情的发生就变得理所当然。
可那个男生最后抛弃了顾识。
在他们本该结束异国恋的后一天,顾识准备求婚的前一天,那个男生留下一句“顾识,你的爱太窒息了”,而后带着全家移民。
那天顾识追去了机场,失魂落魄地蹲在角落的时候,再之后就遇见了程知萧。
顾识说起这些的时候,脸色如常,就好像这些并不是他的亲生经历,而只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闲话。
滑雪场请来了一些杂技演员,他们牵着长绳在空中起舞,惊起阵阵欢呼。
那个人好像对顾识并不好,但为什么能够被顾识记住这么多年,以至于后来在听到对方结婚的消息时那样伤心。
顾识一定很爱他吧,程知萧心想。他抬起眼眸,问出了在心底憋得快酿成陈年老酒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追出去?”
顾识对上程知萧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他放弃了,所以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为什么跟着我来呢?”程知萧又问。
“不一样,程知萧,”顾识笑着摇头,“你和他不一样,我们的关系也不一样。”
“从来都是。”顾识加上了这样一句看起来似乎毫无意义的话,他说得格外坚定,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程知萧舔舔唇角,不死心:“那如果我没有答应你跟来呢?”
顾识想也没想:“不会的。”
“嗯?”
“我知道你不会不答应的。”
程知萧真是不知道这个人哪儿来的这种自信,但是对于顾识这种直接说出来的“你们不一样”他非常适用,在心里悄悄开起了花,所以也就懒得去管顾识那话里话外莫名其妙的自信了。至于那个白月光,程知萧前世没有去管过,这辈子也不准备去管,无论怎么说这都是顾识的事,他就算喜欢顾识也不会自降身段去争什么,是他的就是他的,不属于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要。
顾识看着程知萧偏开的侧颜,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心安。
程知萧不去想那个早把顾识抛弃的人,转而想起顾识邀请他结婚时那种从容不迫,又问:“所以你在和我相亲之前调查过我是吗?”
“没有。”顾识无语,“这是违法的。”
程知萧笑起来,把魔爪伸向了怀里的小猫。雨水被他烦的无可奈何,拿肉垫拍他的手,程知萧无奈停下,揪着小猫的耳朵凑近说了些什么话,而后明媚地笑开来。
顾识拉着他找了个空位坐下,有心想和他多说一点。
他说:“只是我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好人。”
程知萧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给他伞的那件事。程知萧眯眼,心情极好地开口:“长得帅的人会拥有一点初始好感度。”
“所以那把伞是好感值兑换物吗?”
顾识顺着问,伸手将程知萧头上的一根显眼的猫毛摘下。
程知萧突然凑近了些,眸子反射出亮晶晶的光,他打了个响指,愉快地说:“bingo~”
身后,烟花突然绽放,整个夜空变得绚烂。
程知萧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了,他扭头看向天空上的烟火,各式各样的烟花五彩缤纷,点亮了夜空。
顾识手撑在背后,专注地看着眼前人,此刻的程知萧和记忆力的那个人重叠了,他放慢了呼吸,在烟花的巨响之下听见了自己汹涌的心跳声。
他在心里偷偷补充道:幸好我遇见了你。
得益于滑雪场的周年庆办的好,在程知萧病好的差不多之后,两人决定去滑雪场玩一玩。
“你尝试过滑雪吗?”顾识替程知萧整理好雪镜,问。
程知萧摇头,声音透过护具传来:“今天是第一次。”
本来滑雪场的老板说给他配个教练,但被程知萧拒绝了。程知萧指着顾识说:“他给我当教练。”
“这么相信我吗?”顾识抱着滑雪板,站在他身后。
当然,程知萧在心里无声地说。
站上雪道的时候,程知萧的耳朵被风声灌满。
程知萧选的单板,走最简单的雪道,还不等顾识带他走,他就已经利落地踩板下滑,动作轻盈得不像是第一次。
顾识叹了口气,无奈跟上。
当冷风钻过身旁时,当溅起的雪沾上护目镜时,当程知萧眼前除了满目白雪外再无其他时——
程知萧得到了一个答案,一个关于飞翔是什么感觉的答案——是一往无前。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聚集起乌云,他隐约嗅到了一点萧瑟而凌冽的气味,程知萧抽空抬头看了一眼。
滑雪场的人很少,远处的树丛挂满了冰晶,天地一抹白,四周全是静止的,唯余程知萧在向前。
程知萧此刻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滑雪之中,他绕过几个弯,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雪道。
忽然,一声鹰鸣传来。
程知萧下意识减速,抬头去看。
“程知萧!”顾识大喊。
迅速回神后,程知萧发现自己已经到雪道边缘了。
此时正处下坡,速度没办法立刻减下来,再往前走是只能撞。
来不及多想,程知萧直接转弯,然而突如其来地改变方向使得他重心不稳,身体霎时后仰。
砰——
程知萧只来得及护住重要部位。
顾识在他旁边急停,板子扬起的雪有一部分溅在程知萧脸上。
“别急,我没什么事。”程知萧躺在地上,把雪镜上的雪拂去。
顾识皱眉:“滑雪受伤一不小心就是断胳膊断腿,走什么神呢。”
程知萧疑心顾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他不想站起来,于是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把手呈大字打开,躺得随心所欲:“你要坐会吗?”
“这个视角还挺不错。”程知萧把雪镜抬起,惬意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除了刚倒下时后背有点痛之外一切尚可,程知萧对自己的反应能力相当满意。
顾识放下滑雪板,在他旁边坐下。
“你到底感觉如何?”顾识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没事,暂时没有断胳膊断腿,谢谢顾总关心——”程知萧闭上眼,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大有直接在这儿睡一觉的趋势。
眼睛看不见东西,于是触觉听觉便更加敏感了。这个季节格外安静,能听见别人经过时的破风声,能听见远处冰晶落地的动静,以及身旁那道悠长而令人安心的呼吸声。
在这一瞬间,这天地间唯有他二人,连飞雪与微风也甘做陪衬。
天越来越暗,阴云愈积愈多,终于又飘起了雪花。
“二月底了,怎么雪还下得这么频繁。”一片雪花落在了程知萧眼皮上,凉得程知萧睁开了眼。
顾识站起身向程知萧伸手,随口说:“它在等喜欢它的人来吧。”
“那我可算是来对了。”程知萧笑了。他撑着地坐起来,接住一片雪花,摇头婉拒了顾识的帮助:“顾总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肠了。”
随便接一句话也说得跟情话一样,程知萧拍掉身上的雪,说:“走吧。”
次日启程的时候,雪还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顾识热车的间隙,程知萧一边喂小猫吃猫条,一边往车窗上看。
昨晚的雪,让车窗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近视是这种感觉吗?”从车窗往外看,可见度有点太低了,以前程知萧从没注意过。
顾识提醒:“系好安全带。”
猫条见底了,但雨水还想吃,一直缠着程知萧喵喵叫。程知萧拉过安全带,从雨水身上绕过去,被挣脱了。
“跑什么,小猫就不用系安全带吗?”程知萧嘀咕。
一路的风景仍然是被雪覆盖的树林居多,前后都没车,只偶尔能在路上遇见拦路的马或牦牛。山里没有人家,偶尔能看见的房屋早就荒废了,屋檐上积着厚厚的雪,是真真切切的荒无人烟。
路上的冰也很厚,顾识把速度放到很慢。
“那个是什么?”拐过山脚的一个弯道后,再往前走的上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是车吧。”顾识仔细看了看。
那辆车停在半山腰上,擦着路上的护栏,前前后后再没有其他车辆行人。
多半是打滑了。
十多分钟后,随着蜿蜒的路慢慢前行,他们终于到了那辆车旁边。
这边是一个小规模的停车坝,但是没车停着,边上还有一个陈旧的公共厕所。
那辆黑车的侧边有很长的刮痕,轮胎落了一半在公路外了。黑车旁边站着一对中年男女以及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女生。
顾识把车停好,和程知萧下车查看情况。
“没装防滑链吗?”程知萧看了眼他们的轮胎,问。
中年男人苦笑:“走错路了,没上高速。前面一段还是晴空万里,谁知道这边在下雪,防滑链还没来得及买。”
程知萧拿出手机,这山里没信号,前后无人的,也不知道这家人在这等了多久了。
“你们有多余的防滑链吗?”女人脸上透着一点不好意思。
“有。”程知萧收起手机,去后备箱给他们取来。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男人一拍手,脸上的阴云瞬时散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程知萧如实报价。
可等男人打开手机才发现没有信号,他只好从车上找了些现金给程知萧。
程知萧看也没看就塞进口袋里,在上车前,他对那家人说:“路上慢慢开,有事叫我们。”
顾识全程一句话没说,站在旁边像个吉祥物。
程知萧打开驾驶座,对他说:“我们跟在他们后面走。”
顾识没问为什么,又听程知萧说:“我来开这段吧。”
“为什么?你病才好,要多休息一下。”顾识拒绝。
程知萧不容拒绝地又说了一遍:“让我来开。”
顾识的手还是紧紧握着方向盘,程知萧无奈叹气,最后重复道:“这段路我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