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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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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
她身子踉跄了一下,腕足立刻缠住她的腰肢,将她扶稳,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慢慢往上攀爬,来到她肩头,勾着她下巴抬起来,让她那双满是泪花的眼更清楚地展现在男人面前。
“我想要荫荫的眼睛。”
他托着她的下巴,腕足代替双手抚摸她的眼。
冰凉的触感宛如水在眼上流过,若是忽略他说的话,这感觉很舒适。
可一旦想到他说的话,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躲避腕足。
陆鸣瞪大眼警惕盯着腕足的一举一动,她亲眼见过这东西是怎么戳穿人的脑袋,对他来说,要想杀了她取她的眼睛,轻而易举。
“为什么,你要我的眼睛?”陆鸣只能尽力让他保持稳定,想用之前用过的方法再控制他,然而手刚碰上腕足就被死死卷住,动弹不得,就算她捏腕足,或是与他亲密,都没有丝毫作用。
她的心猛地坠入谷底。
周围已经有人在流血,他们撕心裂肺,挣扎求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其他人一起遭受神罚。
剥皮抽骨,血流成干,所有参与过杀害陆于野的人,全都受到了惩罚。
而想要这些人付出代价的陆鸣,正在被邪神索取代价。
他睁着纯白的眼,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兴奋。
在他的眼中,陆鸣只是一块色团,时而是鲜艳的红,时而是忧郁的蓝,他看不见她长什么样。
所以他才想要她的眼睛,只要获得她这双眼,他就可以看见她。
“你看,我都不吃你了,只要你的眼睛。”他弯起眼,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好的事。
但他并不知道,这对陆鸣来说,是一场浩劫。
“你,你说什么?”陆鸣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太可怕了,他是怪物!
“我已经帮荫荫实现了愿望,荫荫该给我你的眼睛。”男人一次又一次碰她的眼睛,每次感觉到她的眼因自己的触碰而眨动,更加兴奋。
陆鸣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想到那晚在封印之地里自己说的那句话,震惊地瞪大眼。
所以那时他杀了那些长老,独独留下她,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要伤害过哥哥的人都去死?
她在无形之中对邪神许下了愿望?
实现愿望的代价,就是要她的眼睛?
不——不行——
“不要,我不要把眼睛给你,我不要——”陆鸣使劲挣扎,挥开他的手,把身上所有的迷香都往他身上撒。
邪神不惧怕迷香,他更嗅不到迷香的味道,他只平静地等着她将所有的迷香撒完,才朝她笑着说:“好啦,荫荫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陆鸣目瞪口呆,低头望着已经空了的袋子,视线再落到男人全白的眼上,突然想到他以前看自己时,那双有着瞳仁的眼睛。
明明那个时候他是正常的,为什么突然就要她的眼睛了?
右眼一痛,睁不开,她只能睁着一只眼睛去看他,才发现是他的手指戳了自己的眼睛,才会觉得很疼。
陆鸣难以置信他会直接上手,他要是力气再大一点,她就要瞎了!
“哥哥,我们换别的好不好?”她忍着恐惧向他撒娇:“我可以给你做迷香,也可以陪你去游山玩水,我可以做别的东西给你,你不挖我的眼睛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那是害怕到极致而产生的反应。在她眼中,面前的人即使有着哥哥的脸,她也没有半分欣喜。
真正的哥哥早就死了,这是怪物假扮的!
哥哥也不会挖她的眼睛,哥哥更不会让她付出代价!
“我不要被挖眼睛……”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没了眼睛,她还怎么去哥哥的坟墓看他?她要怎么防备不怀好意的人?
邪神不会因为她拒绝而放过她,这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荫荫不乖,哥哥会惩罚你的。”
陆鸣一把攥住他的手,妄图挣扎,然而无济于事。
他的手化作腕足,缠住她的手腕,令她挣扎不了,随后碰向她的眼睛。
陆鸣的惊恐到极点,瞪大的眼眸里,男人伸过来的腕足尖端分出无数蠕动的银丝,朝她的眼睛逼近。
她神情呆滞,已然做不出什么表情。
那些银丝越来越近,她脑中的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在那银丝即将触碰到自己时,她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眼帘沉沉垂上,软绵绵倒在男人怀里。
她被吓晕了。
男人起初不知她被自己吓晕,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睁开眼。
他将少女搂到怀里,银丝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荧光一闪,这才发现她晕了过去。
“荫荫?”
不明白她为何会晕倒,不过他不急着拿回她应该付出的代价,抱着少女,转身带她回小木屋,瞥见那些倒地不起的人,神色不耐地挥手,所有与陆鸣的报复无关的人瞬间消失,只余下曾经伤害过陆鸣和陆于野的那群人。
笼罩在七剑宗上空的力量撤去,那道阴影渐渐退散,日光透进来,却依然觉得森冷。
从他一人身上带来的彻骨寒冷依旧笼罩众人心头,等着他们的,还有更多的惩罚。
然而他抱着少女回到小木屋,数道人影矗立在七剑宗上空,一股威压降下,本就支撑不住的众人再被这股威压压迫,彻底晕死过去。
但他们身上的血还在流,他们身上的罪孽什么时候洗清,什么时候停止。
“先前探查异动的人至今未回来,如今一看,果然是邪神出世。”
“趁着他刚出世力量还未完全恢复,就地将其剿灭!”
来人齐齐将七剑宗围住,开始施阵法。
若是七剑宗还有人醒着,定然能认出这阵法的威力。
这是要将他们连着邪神一起灭了!
小木屋内,男人将少女轻轻放到床上,腕足拎着被褥盖在她身上,顺手碰了碰她的眼睛,浑身一抖,立刻回到主体身体里。
男人正要像往常一样蹲在少女身侧,感觉到压下来的阵法,不悦地蹙眉。
打搅他看荫荫,该杀。
他一个闪身来到七剑宗上空,正在结阵的修士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腕足刺穿脑袋。
腕足裂开一道口子,将这些修士全都吞下。
不过一会,又全都吐出来,嫌弃地随手一甩,回到主体身体里。
被吸收完所有力量的修士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尸体,坠落到地面,四分五裂。
另外几名修士见状,惊恐得连要逃跑都忘了。
男人缓缓扫视他们,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要杀我?”
修士们连连摇头,终于认识到一个事实:不论是千百年前,还是被封印了几百年,邪神就是邪神,他们这些妄图绞杀邪神的人,只有一个结局。
死。
顷刻间数道尸体坠落,曾经用来封印邪神的七剑宗,如今成了埋葬修士的坟墓。
只可惜人们永远不会吸取教训,自以为能压制邪神,更有甚者还妄图控制邪神来掌控整个修真界。
短短一日,来七剑宗的修士无数,每名修士死前都来不及将邪神无法杀死的消息传出去,死在他手中。
在这一日,整个修真界的大能几乎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胆子小,不敢来。
后来来的几拨修士,刚开始列阵,就被腕足杀死,他们根本没有看到邪神的身影,死在愚昧与自大中。
陆鸣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她并非是自然醒来,而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周围光线很暗,她骤然慌乱,立刻去摸自己的眼睛,隐约看到双手时,才安了心。
她的眼睛还在。
很快想起白日发生的事,慌忙环顾四周,看到自己回了木屋,更加不安。
她晕过去了,不可能是自己回来的,那只能是他——
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她心脏骤停,看到了这声音是谁制造出来的。
在她不远处地面上,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不断蠕动,将地面空间全部占据。
今晚没有月亮,屋内也没有点灯,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僵硬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木屋内除了她这个人,再无第二个人影。
在那些绞在一起的腕足皮肤表面,隐约能见到几块碎片贴着,与人的肤色相同。腕足挪动着,那些碎片翘起来,发出咔嚓声响。
陆鸣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在蜕皮。
陆鸣很想移开眼,可惧怕让她身体动都动不了,只能僵硬着看他将身上的皮蜕掉。
那一团乳白色的腕足打了结一般团在一起,白得发光,褪下的皮一片片脱落,被他的身体碾碎,发出清脆声响。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正是吵醒陆鸣的源头。
陆鸣忽然意识到那些碎裂的皮是什么。
那是他一开始披上的哥哥的皮!
可她已经不敢上前去让他把哥哥的皮拼回来,他是个怪物!他想挖了她的眼睛!
她哆嗦着往后退,只是轻微的声响,他听见了。
他停止蠕动,一根腕足缓缓升起,朝向她,眨眼间来到她面前。
“荫荫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像是用各种音节凑出来,模仿出类人的声音。
陆鸣再一次看到他身上不是人的特质,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就在她的注视中化作哥哥的模样,明明是一样的脸,却看不到一丝与哥哥的相似之处。
这张脸好似被他重新捏过,同样的五官,在不同的人手中,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哥哥是温柔的,而他,阴湿血腥。
陆鸣勉强镇定下来,迷香对他没用,她杀不了他——
不,她可以封印他,把他骗去封印之地,将他封印了!
陆鸣艰难地露出笑,尽管在怎么控制,声音还是不住地颤抖:“我可以把我的眼睛给你。”
几乎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身体被腕足缠紧,勒得她想呕。
“荫荫真好。”他再次发出那令她恐惧的声音,腕足去碰她的眼。
陆鸣猛地后退,声音尖锐:“但你必须得陪我去一个地方!”
腕足收了回去,他轻轻点了头,说好。
那张属于哥哥的脸浮现出笑容,诡异得如一张画好的面皮披在他脸上,充满违和之感。
“荫荫想去哪?”
陆鸣刚要说让他跟着去,腕足突然抵住她眉心,捕捉到她想去的地方,他点了头,笑容不减,缠住她,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封印之地。
她望着漆黑夜幕下只有她和一个怪物的地方,浑身发寒。
他怎么知道她要带他来这?
更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可已经来了这,就由不得她打退堂鼓。
她硬着头皮哄骗他走到记忆中阵法的位置,他站在那,问她之后要怎么做时,单纯得像刚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
陆鸣竟然生出了放过他的念头。
她很快将这样的念头驱赶出去,他是邪神!他轻而易举就能杀死那群人,连她的眼睛都想要,绝对不能对他心软!
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滴落地面,地面阵法亮起,将他禁锢在里头。
男人敏锐地嗅到她血的味道,鼻翼翕动,却没有朝她走过去,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陆鸣还在放自己的血,她不敢停下来,不断地往阵法里注入灵力。
直到她看到他变回腕足,一点点从阵法中消失,直到阵法黯淡下来,她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手腕上流淌的血渗透到土壤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伤口立刻愈合。
陆鸣做了一个梦,梦里哥哥背着她从山脚爬到半山腰,跪在七剑宗前,求七剑宗收留他们。
她还梦到哥哥有了自己的本命剑,学到第一套剑法就舞给她看。
哥哥会教她法术,虽然她学不会,但每次哥哥都会很耐心地教她。
后来哥哥越来越忙,白日里不能陪着她,给她做了一个留音筒,每日早晨会留下很多话,待她醒来,激活留音筒就可以听到他说的话。
她每日都要反复听好多遍,怎么听都听不腻。
之后的日子,哥哥去修炼,她就在小木屋里便造迷香,边等哥哥回来。
脚步声传来,她欣喜地跑过去,看见哥哥就在门口,她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
“哥哥,你回来啦!”
可是今天的哥哥怀抱是冰冷的,好冰好冰,她松开他,仰头看他,惊恐地发现他的脸裂开了,一块一块的皮掉落,露出里面乳白色的一团。
一块一块的皮从他身上脱落,他原本的模样显露在她眼前,乳白色的,一根根足有胳膊粗的腕足从皮里钻出来,伸向她。
她一步步后退,瞪大的眼眸中倒映出那东西朝自己逼近的画面。
腕足缠住她的脚踝,迅速往上蔓延,将她紧紧缠住,最后停留在她眼睛上。
她听到那晦涩难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听不懂这句话,却能感觉到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她疯狂摇头,被腕足捂住的口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呜呜声。
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不要——
那个声音在她耳畔转化成人声,她听到了这句话,绝望地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这是荫荫向神许愿,应该付出的代价。”
随着男人声音落下,陆鸣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彻骨的寒意侵袭双眼,只一息间,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她呆愣许久,使劲眨了眨眼,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猛地惊醒,入目一片漆黑。
陆鸣僵神许久,才敢伸出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她摸到了,但没有看到自己的手。
她瞎了。
她的眼睛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