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生气 ...
-
夏天傍晚没有风，日轮光彩未显淡薄，阳光依然辉煌。
城市高楼上镶嵌的雾蓝玻璃闪烁宛如一面金光灿烂的镜子。
斯星燃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掀起眼皮，浅浅向宋时微身旁看了一眼。
少年穿着一件面料高档裁剪修身的白色衬衣，左胸口袋上的木色刺绣精致淡雅，袖口松松挽起，身材修长，神色冷傲。
身上虽无标志明显的昂贵饰品，但一身斐然气质令人难以忽视。
“这是……”祝恒放下拦在宋时微身前的手臂，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说的那个朋友？”
宋时微嗯了一声，歉意道：“恒哥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请你吃饭。”
祝恒：“又改天？别又是忽悠我的。”
宋时微礼貌地笑了笑说：“不会的。”
每次都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委婉拒绝。
祝恒显然不再相信他推脱的场面话，像是铁下心今天非要拉他去喝酒不可。
“就今天，我可不会再相信你了。”
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斯星燃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笑嘲讽道：“你很缺这一顿饭？”
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向来讲究体面的职场人哪里听过如此刻薄直白的话。
宋时微皱眉，惊讶不解，嗓音紧绷：“斯星燃？”
斯星燃一脸挑衅地望着对面的人。
大概僵持了十来秒。
宋时微短路的大脑光速修理好，率先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恒哥，高中生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祝恒哪里想到会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嘲讽，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推了斯星燃一把：
“你算什么东西？我和他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
斯星燃毫无防备往后退了两步。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重复道，抬眼冷冷盯着祝恒，冷静地活动手腕关节，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
祝恒：“怎么？想打架？”
宋时微下意识反手将他揽到身后，对祝恒道：“这周六，可以吗？”
“什么？”祝恒问。
宋时微抓住旁边人蠢蠢欲动的手腕，说：“周六休息，我请你吃饭。”
祝恒得到满意的答案，没必要再与一个高中生较真，离开了。
阳光自蓊蓊郁郁的树叶间穿梭而下，地面光影斑驳。
宋时微一言不发地往地铁站走，脚步飞快。
紧张褪去，愤怒与烦躁渐渐上涌。
耳边只余两人稍显沉闷的急促脚步声。
从医院到地铁站步行大约需要花费十分钟，走了一段路，斯星燃仍然跟在身后。
宋时微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等他回答，宋时微道：“突然出现在这我上班的地方，莫名其妙和我的同事吵架，现在还一直跟着我。”
斯星燃表情嫌恶：“他像个鼻涕虫一样非要缠着你，恶心。”
宋时微被他气得笑了一声：“所以你就随意讲那些没礼貌的话？”
斯星燃眼神闪了闪：“你怪我？”
“那是我的同事。”宋时微深吸一口气，“每天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刚来这家医院的时候他也很照顾我，而且说不定毕业以后我会继续在那里工作。”
斯星燃看着他的眼睛：“可你不喜欢，你明明就不想答应他。”
宋时微：“那又怎么？一顿饭而已，难道不想去就能不去？”
斯星燃认真道：“为什么不能？”
宋时微被理直气壮的语气哽住，半晌，失望地摇了摇头：“你简直不可理喻。”
某个瞬间他忽然觉得母亲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
他与斯星燃之间所谓的朋友关系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笑，不可跨越的身份差距鸿沟，连思考问题的方式都天差地别。
宋时微只觉得心脏漏了一个大窟窿，不疼但是空荡荡的，黑漆漆的恶意在胸腔内翻涌。
一边懊悔自己不该如此阴暗地揣测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一边又被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气得脑袋充血嗡嗡作响。
宋时微扭头就走。
“别跟着我。”
斯星燃被吼得一愣：“我要去画室。”
宋时微没什么情绪道：“今天没空，以后咱再说。”
斯星燃固执地站在原地：“你答应过我的。”
“但没说是今天。”宋时微简直没脾气了，被逼到崩溃的边缘干脆破罐子破摔。
“小少爷，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整天闲着没事干？我是答应过你没错，但没答应要随叫随到。我要上班，除了上班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哪怕提前打个电话通知我都行。”
“但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跑到我单位来骂完我的同事然后要我跟你去画室。”
斯星燃捕捉到重点：“你很介意我骂他。”
原来人无语到极致真的想笑，宋时微朝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算了。”
斯星燃从他的表情察觉到这件事情并没有成功解决。
宋时微说算了也不是真的消气，看起来像是懒得理他。
宋时微有种上班遇见赖皮蛇顾客最后只能妥协的憋屈感：“去画室。”
斯星燃抿抿唇，说：“对不起。”
宋时微一顿。
斯星燃：“我应该提前和你约时间，也没资格骂你的同事。让你为难了，抱歉，以后不会了。”
宋时微的表情很奇怪，细看有一丝扭曲。
他以为自己气头上一番指责的重话最后结果是一拍两散，都做好闹得很难看的打算，完全没有想到刚才盛气凌人的少年居然会毫不犹豫地说对不起。
斯星燃以为对方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是还有事？今天就不去画室了，等哪天有空再联系我。”
对面人还是没理他，斯星燃喉头一哽，自顾自道：“我先走了。”
“等等。”
宋时微出声叫住了他。
斯星燃眼眸微不可查地一亮，转过身，乖巧等待着下文。
宋时微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发泄情绪被人接住反而不好意思：“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别放在心上。”
斯星燃：“嗯，我知道，怪我惹你不开心。”
对方像是摸清了他就吃这一套，故意拿捏他一般。
宋时微见不得他这幅低声下气的模样，认命地叹了口气。
担心斯星燃不顾手伤又开车或者骑车出门，瞅见他手腕上的膏药贴也不见了，宋时微递去询问的眼神。
“撕掉忘记换新的了。”斯星燃低头看了眼手腕，解释道。
宋时微问：“你怎么过来的？”
斯星燃：“搭地铁。”
宋时微点点头：“搭地铁能到画室吗？”
斯星燃：“能。”
地铁站正值人流高峰期，站台站满了人，两人站在车门前等地铁来。
宋时微扭头去瞧大屏幕上的列车到站时间，因为近视看不清数字微眯着眼睛，斯星燃察觉到身旁的目光转过头。
“怎么了？”宋时微收回视线问。
斯星燃摇了摇头。
宋时微闻到了一阵甜腻的劣质香水味，类似发廊里的味道。
似乎靠近对方时就会出现。
宋时微仔细地盯着他打量片刻，发现斯星燃的头发居然做了造型。
每根发丝一丝不苟地固定在合适的位置上，他敏锐地察觉出那是头上的发胶所发出的味道。
宋时微轻咳一声，问：“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正经？”
斯星燃言简意赅：“采访。”
宋时微无不惊诧，连音量都提高了几分：“你答应了？”
斯星燃“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件事件。
宋时微无法理解前几天绝不屈服宁愿被关禁闭的人怎么轻易就妥协了。
他望着站台上方的线路图，扯过话题问：“到哪一站下，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
斯星燃的母亲不喜欢油画颜料稀释时的气味，于是买下附近的一间小公寓作为画室。
“不是非要去画室，我只是……”斯星燃抬眼，双眸平静仿若无波的水面，风轻轻掠过就会漾起柔软的涟漪，“想见你。”
人声鼎沸的站台上，令人窒息的寂静无声在两人之间蔓延。
宋时微默然片刻，蓦地问：“想吃小龙虾吗？”
“嗯？”
小什么虾？
斯星燃有种处在状况之外的懵然。
“走。”
斯星燃感觉手腕上一热，宋时微拉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转身往上行电梯跑去。
金色夕阳自出口处倾泻，跳跃着拾阶而下，光辉闪烁着朝人扑去。
宋时微两步并作一步，拉着他边跑边道：“请你吃小龙虾。”
斯星燃：“所以你刚刚说的有事是指要去吃小龙虾？”
宋时微笑着说：“今天开业六折活动，去晚了可就排不上号了。”
虾庄离这里很近，穿过一条街，正在十字路口转角。
下午六点，店里上下两层和外面临时搭建的遮阳棚都坐满了人。
一会儿功夫，天色已经暗下来，久违地起了夹杂着凉意的风。
宋时微搬来两个塑料凳在排号队伍后面。
“今天天黑得好早。”
斯星燃望向远处开始聚集的云朵：“那边有乌云，待会儿可能会下雨。”
队伍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
宋时微：“人好多。”
斯星燃：“换一家。”
宋时微：“这家店开业有折扣，换一家我就不吃了。”
“我请你吃。”
“不要。”
路边卖宵夜的商贩陆陆续续出摊。
斯星燃去买冰粉，宋时微排队。
“谁说我们插队了？！”
一声中年男人沉厚的吼声穿透吵闹的人群，周围瞬间安静。
“我们一家人本来就在这个位置！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素质？”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齐齐站着。
其中一个女生小声道：“你们原来明明在后面，我们前面空了一点位置，你们就挤过来了。”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指着年轻女孩怒骂：“尊老爱幼你懂不懂？女的就是没教养！”
男人高大魁梧，一脸凶神恶煞。
女孩登时被吓得失声眼泪直掉，同行男生想帮忙说话，男人扬起拳头威胁着要打人。
周围人窃窃私语，无一人挺身而出。
斯星燃端着两碗堆满水果和坚果碎的冰粉回来。
“怎么了？”
宋时微盯着仍然剑张拔弩的两群人：“有人插队。”
中年男人已经开始动手推搡对面男生，斯星燃一眼扫去很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手里的两碗冰粉交给宋时微，留下一句：“快报警。”
“斯星燃！”
宋时微对着少年的背影焦急喊道。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