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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

  •   好在抵达餐厅之后彭睿的情绪就恢复如常,周凛东一坐下就把菜单递给彭睿,彭睿也很自然地接过去,快速点好了几个菜。

      姜安齐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场景好像十分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经历过,偏偏她还是个看不得冷场的性格。

      “上次咱仨一起吃饭还是西餐那次,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哈。”

      周凛东和彭睿迅速对视一眼,同时移开目光,姜安齐笑嘻嘻道:“上次东哥请客,说好下回我请,那这次我来吧?”

      “行啊,我就不客气了。”周凛东靠在椅背上随着她开玩笑,余光一直飘向彭睿那里,“正好彭睿有事要说。”

      彭睿一口水差点呛到,用眼神询问周凛东,周凛东不看他,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端起玻璃杯喝水。

      姜安齐耳聪目明,眼珠子转两圈,准确钉在彭睿身上:“除非你说你俩同居,否则这顿饭我就请得太不值当了。”

      那口水终于还是喷了出来,周凛东大笑不止,边笑边给彭睿拍背,那边姜安齐继续折磨亲哥:“我搬到D市之后每次回来,东哥几乎都在,说你俩没一腿我都不信。今天又没外人,你俩给个准话呗。”

      姜安齐的目光移到周凛东脸上,周凛东笑得直抖,指着彭睿说:“你问你哥。”

      彭睿擦完桌子,耳朵通红,躲闪着姜安齐的眼神,含含糊糊道:“我下礼拜去D市看艺术展,到时候找你。”

      “没了?就这?”姜安齐瞪大了眼,“那我太亏了,这顿我不请了。”

      周凛东发现这兄妹俩有一点特别像,都很直来直去,不会跟你藏着掖着。他笑得不行:“我订的地方当然我来,开个玩笑,别介意。”他又看了彭睿一眼,“等彭睿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让你请客。”

      在姜安齐又要大小声之前,彭睿终于抢到说话的机会:“下礼拜有讲座,欧老师给我两张票。”

      “你别岔开话题,东哥那话什么意思?”

      “哎哟你别烦了,欧老师给了我两张票,画展结束后的内场沙龙。”彭睿一想到这事,心里那股烦躁又开始隐隐冒头,他从包里掏出那两张票放在桌上,“我要去看这个展。”

      “什么沙龙,我能去吗?”周凛东拿起来看了看,“形意之间·时空之外,高世荣油画作品展暨艺术沙龙。”

      这张票纸印刷精美,正反面皆有油画背景,背面还有本次画展简介和画家生平,周凛东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姜安齐微微一变的脸色和彭睿默默的叹息。

      “下周三周四,那你上课怎么办?”周凛东记得彭睿说过最近最好不要再请假了,“你打算看哪天的?”

      “没想好呢。学校那边没事,欧老师既然主动提出让我去,她肯定安排好了,其他老师也要去参加别的活动。”彭睿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手,说话这当儿他就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不得不尬笑一声,“说不定我们学校组团参加这个艺术节呢。”

      姜安齐起身给两人倒水:“那你问问欧老师她怎么安排的,时间合适的话你在D市多待几天,现在暖和了,你可以去我那儿打地铺,白天就出去转转,散散心。”

      周凛东眯起眼,转瞬放松下来,对彭睿道:“也是,你干脆在D市多玩儿两天。我正好下周有个拍摄,你想去吗?在D市美术馆。”

      彭睿想拒绝,在面馆那半天的经历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他是很想多拍点儿东西,但最好不是周凛东在场。

      但是听到拍摄地点,他又开始动摇。上学时候他经常去周边地区的美术馆博物馆逛游,最喜欢的就是D市美术馆,不仅仅是因为大,更因为它设施先进,藏品尤为丰富,彭睿每次去D市美术馆都要留够充裕的时间,即便如此也经常逛不完。

      毕业之后自然是再也没去过了,现在突然听到熟悉的名字,彭睿竟开始恍惚,继而就成了忐忑,他觉得自己离那个世界已经很远了,早就没有重合的地方,未来也不会再有。

      周凛东看出彭睿的犹豫,并敏锐觉察到应该和他要去的这个画展有关,趁服务员上菜的间隙,他又拿起手边的门票,映入眼帘的便是背面几行介绍画家高世荣的小字。

      看到高世荣曾执教于吴城美术学院油画系,周凛东把票纸递给彭睿:“收好。”

      彭睿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拿着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盘里的排骨,肉都被他戳碎了,听到周凛东的声音也浑然不觉,周凛东只好把票塞进挂在彭睿椅背的背包里。

      姜安齐坐在圆桌另一侧,夹起一块茄子的手悬在半空,接着便以极快但稳妥的架势给周凛东盛了一碗腌笃鲜,站起身双手放在他的面前,然后悄悄比出两个大拇指。

      彭睿自神游中回魂,恰好看到这一幕,以为姜安齐又在捣蛋,但他没有心情阻止,他的思绪还留在即将到来的油画展。

      欧老师说高教授“可能”会出席,具体是哪天?彭睿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敢不敢”出现在老师面前。他跟老师几年没见,最后一次探望也被拒之门外,想来老师当年是伤透了心,对他失望至极。

      姜安齐问周凛东要拍什么广告,周凛东拿出手机,翻到上次快闪活动拍的照片:“还是这个牌子,彭睿的画当时还被我拿去临时救场。”他朝彭睿笑了一下,姜安齐夸张地撇了撇嘴,“那次推广效果非常好,后续势头也很强,品牌方打算给这个系列重新拍一个广告片。”

      彭睿心不在焉地听着,一抬眼,刚好瞥见周凛东划到那张马赛克背景板的黑白照片,姜安齐虽然认不出这是《雨巷》,但一眼就判断出这是当时周凛东请她帮忙当说客求彭睿出手的那幅。

      她指着背景板下面驻留的人影问周凛东:“他们都是在拍这张画吗?”

      周凛东很自然地跟姜安齐打起了配合:“对。那天外面下大雨,正好和这幅画的内容契合,内场街舞表演用了全息投影,那种悬浮又真实的效果跟这个马赛克图竟然也很适配,说起来真是很神奇。”

      周凛东一边感叹,一边打开社交平台,搜到当天转发点赞最多的几条帖子,其中就有两条包含这幅画,姜安齐凑过来念道:

      “。。。看不出这幅画或者照片本来是什么样,但是给我第一感觉就是强烈的情感冲击,黑白两色的高对比度就好像汹涌的情绪找不到宣泄口,整片都被打了马赛克,荒谬又刺目。”

      “哇!”姜安齐忍不住赞许道,“你看吧哥,有人能懂的,我就说你应该一直画下去。”她小心观察彭睿的脸色,见他没有往常一提起这件事就不耐烦的表情,才敢继续,“油画展你如果不想自己去的话,要不我...”

      “我陪你去吧?”周凛东冲姜安齐一挑眉,扭头对彭睿道,他见彭睿面前没什么吃的,把姜安齐刚才盛的腌笃鲜端给他,又顺手夹了几筷子菜堆在彭睿碗里,“美术馆拍广告那事儿你考虑考虑,正好缺一个有绘画功底的模特,是背景角色,离主角有一定距离,几乎拍不到正脸,跟面馆那次还不一样。”

      “面馆哪次?张叔那里吗?”姜安齐不愿意了,这俩人都摆到明面儿上了,还一直跟她打哑谜,“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还不愿意跟我这唯一家属坦白吗?”

      “说了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彭睿终于开口,听着却像是深呼吸几次之后才说出来的,尾音里夹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先吃饭吧,我去D市之前会联系你的。”

      然而姜安齐被D市的牛马生活折磨得头昏脑涨,忙得顾不上这件事,直到周三下午才猛地想起,连忙给彭睿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第二天要来看画展。

      “嗯,我正在看呢,马上看完了。”

      彭睿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在不算嘈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是安齐吗?”

      姜安齐握着手机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冷笑一声:“你俩太过分了,你男朋友不和我说我还能理解,你来都不告诉我的吗?”

      彭睿挣扎两秒,选择无视姜安齐的用词:“我快中午才到的,你还要上班,不想影响你。”

      “哦。那下班呢?你俩肯定还是不会带我玩儿的吧?”

      “嗯,你先回家休息。”

      “你呢?你回家还是去我那儿?喂?”

      彭睿稳稳收线,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面前这幅画——出自高世荣教授之手的《蓝色时期的坠落》,旁边的作品标签最上方有一行小字:*本作品为未公开手稿*。

      画布上扭曲的蓝色人形仿佛正由高空坠落,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着,那种介于绝望与希望之间的微妙平衡,让彭睿的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心口仿佛堵上一层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这幅画...”彭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周凛东站在彭睿身侧不到半步的距离,目光从画作移到彭睿紧绷的侧脸:“怎么了?”

      “这是我,这是高教授在我毕业前半年画的。”彭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接着像是突然惊醒,有些失措地对周凛东道:“那个,高教授以前教过我。”

      周凛东静静地看着彭睿,嗯了一声。

      彭睿被这幅眼神刺痛,好像要冒出冷汗一般,头皮和脖颈都开始发麻,一阵阵凉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往外冒,他慌忙错开眼,艰涩地说:“高教授说他要给他最喜欢的学生画一幅画当毕业礼物。但后来他说,那个学生不配。”

      彭睿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对着这幅画轻轻歪了歪头,戏谑调笑似的。但实际上在旁人听来,他说得格外吃力,语言组织混乱,而且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发抖。

      周凛东敏锐察觉到彭睿呼吸频率的变化,展厅冷气开得很足,可彭睿的额角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动声色地朝彭睿身边靠了靠,手臂轻轻触碰到对方手肘。

      “还要去沙龙吗?”周凛东低声问,“还是现在先走?”

      彭睿的目光终于从画作上撕扯下来,转向展厅尽头的另一处门。这次活动是小范围讨论,参加人数应该不会超过30人,而现在门口已经聚集着十多位参观者,正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彭睿的目光扫过了每一张面孔,又迅速收回。

      “他不在。”彭睿喃喃道,不知是在告诉周凛东还是在宽慰自己,“欧老师说他可能会来。”

      “嗯?”

      “但可能只是说说,毕竟也说了是‘可能’。”彭睿哼了一声,像是苦笑。

      “离开场还有点时间,要不我们进去吧。”周凛东的手搭上彭睿后背,两人刚迈开一步,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手杖,被一位身穿绿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士搀扶着,缓步朝这边走来。彭睿的身体瞬间僵硬,手指无意识抓住周凛东的袖口,被他反手一把握住,也没有挣脱。

      高世荣比四年前看起来苍老很多,但腰背依然挺直。彭睿当年的事过了不久,高世荣大病一场住进医院,不知和得意门生的“抄袭”事件有没有直接关联,但彭睿想着总归是脱不了干系的。当时他去医院探望,意料之内地被拒之门外,此后这几年便再也没联系过。

      高世荣穿着深灰色中式立领衬衫,拄着手杖的手腕上缠着一串暗红色的佛珠,老人像是感应到什么,又或者只是随意一瞥,站在人群后的彭睿立刻偏头垂下了眼。高世荣波澜不惊的目光自人群扫过,继续与身边人士寒暄着,面带微笑走进展厅另一头的门。

      手持门票的人陆续也跟了进去,一些参观的人聚在门外,好奇跟旁人打听这位老者是谁。周凛东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正在发颤,彭睿还是被钉在原地的样子,连呼吸都像是停滞了。

      周凛东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问道:“我们进去吗?”

      彭睿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眼眶有些湿润,周凛东又问了一遍,彭睿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很快便蹙起眉头,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木然地抬脚朝展厅另一边走,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惊慌地想要挣开,周凛东紧紧握着不放,温和又坚定地说:“没事,我陪着你。”

      彭睿没心思深究周凛东这句安慰背后的含义,他的脚步起初有些踉跄,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两人进到那间更小的展厅,坐在最后一排,直到主持人、同时也是本次画展的策展人罗佳奈宣布活动开始,周凛东都还是紧紧握住彭睿的手,没有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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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修文完成,继续日更,每天18:00更新 继续单机码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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