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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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东的手机壳也裂了一道，彭睿让他换一个，周凛东一笑：“这样正好跟你的配。”
彭睿的新手机用了没多久就摔了，所幸有手机壳保护，没伤到机身。
他没力气和周凛东逗趣，只缩在沙发里木然地盯着虚空某处，周凛东把玄关客厅都收拾一遍，拿了包抽纸过来。
彭睿低声问：“你说的金主是怎么回事？”
周凛东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知道杨昊平最早怎么搭上冯源的吗？”
“总不会是在画廊或者艺术展‘偶遇’吧？”
“差不多。”周凛东松开彭睿的手，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一张照片，是一则新闻截图，冯源身旁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笑容浮夸。
“马世强，绰号马老五，冯源的老客户。”
彭睿盯着照片：“杨昊平把我的画偷走，都是给他的？”
“应该是这样。”
周凛东手指一划，下一张是杨昊平在某个画展上的照片，背景里赫然是西装马甲三件套的马世强。
“冯源牵的线。马世强煤老板出身，有钱之后急需一个文化人身份，而杨昊平恰好需要金主。”
彭睿胃里翻搅，说不出话，周凛东继续划拉相册，又甩出一张：
“这张我最早去冯源办公室就注意到了，就是认识你的那天，当时还没看过你的画，也不知道面馆的画是你的。”他抬头对彭睿弯了弯眼睛，“后来看多了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彭睿探头看了一眼，再也无法忍受似的地起身冲进卫生间，很快便传来干呕声。
周凛东扔下手机跑过去，一下下抚摸着彭睿战栗的后背，身上的T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已经有些发硬了。
“怎么样？”周凛东搂着他的肩膀问。
彭睿摇了摇头，他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推开。
周凛东扶着他走到盥洗台，帮他打开水龙头，彭睿愣怔着不动，呆滞地看向镜子。
少顷，周凛东听到一阵微弱的抽泣，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才听出来那是笑声，彭睿在笑，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周凛东站在旁边，没有贸然上前，只是沉默地关掉水龙头。镜子里，彭睿的指节死死抵在陶瓷台面上，用力到泛白。
他盯着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水珠混着眼泪甩在镜面上，划出几道断续的痕迹。
“那幅画是练笔，很早画的，”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那段时间我刻意练习用画刀逆时针收尾，但杨昊平永远只会顺时针，他说我总是太推崇某个固定的画法，一条道走到黑。”
“画这幅《窗边》的时候，他总是捣乱，故意找事，我心想反正是练笔，画坏就坏了吧。”彭睿突然冷笑：“谁知道他怎么又把看不上的东西拿去献贡了。”
周凛东终于伸手，温热掌心贴向彭睿的后颈。皮肤相触的瞬间，彭睿整个人抖得像拉满的弓，但没躲开，他颤抖着对镜子里的人扯出个惨笑：“我反复练习的技法都能掩饰成属于他的‘真迹’，连瑕疵都能被他算计。”
两颗硕大的泪珠从好不容易干涸的眼眶落了下来，滴到白得发光的陶瓷盆上，周凛东再也受不了了，上前紧紧搂住彭睿。
彭睿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睛里烧着某种骇人的光：“他连我不要的垃圾都捡走当宝贝卖，我是不是很蠢很可笑？”
周凛东没接话，只是收紧了搂在他腰上的手臂，彭睿的肋骨硌得他生疼，但他不松手，反而把脸埋进彭睿汗湿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怀里抱着的痛苦和煎熬也一并吞下去。
“不可笑，一点都不。”周凛东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却异常清晰，“可笑的是他偷了你的东西，还要装成施舍你的样子。”
就像周钧业和方晓晴。
后半句周凛东自然没有说出口，晦暗不明的眼神被他藏在阖起的眼皮下，脑袋又往彭睿颈侧深处埋了埋。
彭睿浑身一僵，随即就像被抽走骨头似的软了下来，额头重重抵在周凛东肩膀上。
“我恨他。”他哑着嗓子说，“但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发现。”
周凛东终于抬头，捧起彭睿的脸，拇指拂过发红的眼尾：“因为你那时候爱他。”
这句话像试探，更像凌迟，狠狠刺进彭睿心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他也以为那是爱，他以为那时他爱杨昊平，爱到愿意把画送给他，爱到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受他所有坏脾气。
“不，我也以为那是爱，但其实并不是。”
彭睿的眼眶又红了，他看出周凛东眼底翻涌的暗色，那不是愤怒，而是更危险的东西。这个发现让他的心又忍不住狂跳起来。
“我以为他懂我，他接近我的时候不停夸我，在一起之后又会突然贬损我，他让我以为——”
“以为什么？”
彭睿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以为除了他没人会理解我这种怪胎。是我的错，我自大又高傲，我以为外界的夸赞都是真实的，都是我的错。”
彭睿顿住了，避开周凛东偏头落下的安抚性的亲吻，深深地看着他。
“你要说什么？”周凛东手指插入彭睿汗湿的发间，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昏暗的暖黄光下，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他强忍着吻下去的冲动，轻声问道：“现在还爱他吗？”
“你踏马的，”彭睿猛地推开他，眼眶赤红，“周凛东你故意的吧？还说你不变态！”
周凛东任由他推搡，甚至故意退后两步撞上浴帘，哗啦一声，浴竿掉在地上，周凛东扯开潮湿的劣质涤纶布，盯着彭睿，嘴角噙笑：“对，我就是故意的。”
他目光灼灼，看进彭睿眼底：“我要你亲口说，你早就不爱他了。”
彭睿逼近周凛东，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交错间带着未干的泪意。
“我恨透了这个人。”
两人额间相抵，谁都没出声。半晌，彭睿突然笑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周凛东，你嫉妒起来怎么是这个样子？”
周凛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将彭睿按在洗手台上，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之一，只是这一次他脑子里全然没有其他想法，也不顾彭睿会被硌得后腰生疼。
“你再说一遍。”
彭睿仰头退开稍许，汗珠从发梢滑落，这一晚他又哭又笑，早已精疲力尽。
他知道周凛东想听什么，所以毫不迟疑就说出来了：“我说，周凛东，”
彭睿一手抚上对方青筋暴起的手背，另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如呓语般：“你才是第一个真正看见我的人。”
周凛东的吻排山倒海，像要把彭睿吞吃入腹，彭睿觉得自己下颌骨都要被掐碎了，周凛东才把他放开。他死死地盯着彭睿，炽热的目光在嘴唇上留恋了很久，才慢慢往上，停在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
周凛东心跳如雷，一张口却是反常的平静：“记住你说的话。”
彭睿倾身抱住他，湿透的T恤紧贴早就皱得不能看的衬衫，印下大片潮痕：“你是担心，还是害怕？”
周凛东不知道这句话具体指代什么，他看着镜子里交叠的身影，一个泪痕未干却带着笑，一个表面镇定却在眼底燃了一把火。
“我会陪着你，就像你接纳我一样。”彭睿的手掌顺着脊椎往上，轻轻拍了拍，鼻息喷洒在周凛东耳边。
末了低笑一声：“傻子。”
这句话换来的是更凶狠的噬咬，彭睿热烈地回应着，但还是招架不住，周凛东却还不愿放人，他紧紧抱着彭睿，抱了很久很久。
窗外最后一丝暮色被黑夜吞噬，在潮湿闷热的狭小空间里，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不再是单方面的陪伴和守护，而是两个怀揣伤痕的残缺灵魂终于找到彼此最隐秘也是最疼痛的接口，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一起。
那晚两人聊天聊到半夜都不想睡，什么都没做，就平躺在床上，周凛东讲了自己从小到大很多事，包括周钧业和方晓晴，彭睿把自己和姜安齐这些年的遭遇也挑着和周凛东说了一些，周凛东一次都没有打断，听得格外认真。
彭睿先喊饿，周凛东自告奋勇给他煮面，打开冰箱空空如也——彭睿一下班就被周凛东接走直到现在，根本忘记买菜做饭这回事。
于是两人饥肠辘辘守在客厅等外卖，周凛东给彭睿讲了讲为什么他这么在意彭睿在纪录片露出正脸。
“可是那个广告不是已经播了很多天了吗？”彭睿靠在沙发上，认真消化周凛东告诉他的信息，“就算两个片子里都有我，能同时看这两部、并且能准确认出我的人，能有多少？”
他从旁边拿来一个抱枕放在腿上，让周凛东能躺得舒服一点，然后继续分析这件事：“就算有不止一个人认出来，他们都是杨昊平粉丝吗？都那么闲的没事干会想知道我是谁吗？”
“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周凛东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彭睿的手指，“但你不能小看粉丝的力量。现在杨昊平处在事业上升期，他很需要吸粉，喜欢这种脂粉气重又有艺术家人设的基本又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做事很容易冲动。”
彭睿蓦地想起杨昊平来家里那天说过的话，他说现在粉丝都很疯狂，万一有天把彭睿扒出来，后果一定会很糟糕。
彭睿把这话告诉周凛东，周凛东表示赞同，接着他告诉彭睿另一件事。
马世强为了把杨昊平捧出来，专门为他成立了一家经纪公司，而且这次能回来找辉煌投资，不仅有他和冯源曾经的合作关系在，还因为杨昊平的母校在这里。
“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纪录片和广告加起来你才几秒的镜头，美院你可是待了——”
“七年。”
面对彭睿脱口而出的话，周凛东罕有地沉默了，他慢慢从彭睿腿上起来，拿了个抱枕和他靠在一起，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突然彭睿从沙发上弹起：“等一下！”他抓住周凛东的手，“你刚才说马世强给杨昊平成立一家公司？那他们岂不是一起用同一个，那叫什么？经纪团队？”
周凛东反手与他十指紧扣，笑道：“共用一个法务团队。我还打算给你讲呢，你自己倒是想出来了。”他抬起另只手捏了捏彭睿的鼻子，“大宝儿就是聪明。”
“你别烦。”彭睿啧了一声，拍掉周凛东的手，眉头拧在一起，眼神里透露出些许焦虑。
“那我再跟你说个事，”周凛东鬼鬼祟祟，“冯源给我看了合同，乙方签署栏有杨昊平的名字。”
彭睿他终于明白周凛东在怕什么，虽然他也不愿相信这种事会发生，但它很可能是存在的。
“所以如果他的粉丝扒出来我，杨昊平就会让他公司出面。”
周凛东捏紧彭睿的手，客厅没开灯，窗外的光亮照射进来，半明半暗中，周凛东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会第一时间让法务发函，告你诽谤他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