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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讨厌鬼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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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文青的动作又快又猛,沈从年反应过来时,鲜血已经汩汩而出染红了一片。俞文青一直紧握着的手,也终于在鲜血浸润后打滑,被沈从年夺去了刀子。
沈从年所有的冷静与沉着都在这一刹那全线崩盘了,仅存的一点点理智迫使他用布料堵住了伤口,然而血液却在一刻不停地涌出,他抱着俞文青的身体,拨打急救电话的手不住地颤抖。
俞文青仰头看着沈从年慌张的模样,忽然满意地笑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心思分析,他想自己该是切错了地方,也可能让沈从年掰歪了方向,总之,他破开的不是动脉。
“沈从年。”俞文青靠在沈从年的胸膛里,贪恋这一份温暖。
“闭嘴你不要说话!”沈从年浑身上下的每一条神经都在发颤,偏偏这人还不知死活地说话,他敏锐地觉察到布料上的血液洇出得更多了。
“好凶啊,”俞文青又勾着唇笑了,他感觉眼皮子有些发沉,意识好像就要涣散了,“宝贝儿,如果这一次我没死掉,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你答应我。”
“你别再说话了!”沈从年看着即将被浸透的布料,脑内的神经也跟着紧紧崩起,心跳快得不像话。
“你答应、我……”俞文青固执地看着他,声音嘶哑。
“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再折腾了!”沈从年几乎快落下泪来,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俞文青终于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了,于是心满意足地,安心缩在沈从年的怀里,安详得像是睡着了那样。
俞文青在医院昏睡了三天,这期间,他在国外的病历档案也跟着调了过来,沈从年看着“腺体受损”的那一页陷入了沉默。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俞文青,强行往自己的腺体里注射了别的Alpha的信息素。
沈从年望着病历本上的信息,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那是属于他自己的信息素。
他知道俞文青是从哪儿来的。
那是一段陈年往事了,那时间他们还在热恋期。那一年的秋分时节,H国上下忽然卷起了一股浪潮。好像是什么明星代言了某个奢侈品,那个大牌推出了新的产品——一根极细极小的玻璃管。
他们给这玻璃管取了个极好听的名字——慕恋;他们给这玻璃管安了个极浪漫的噱头——爱,“戴”在身边。
他们给这小巧的玻璃容具里注入了恋人的信息素提取液,用链条串成了项链挂在胸前,每时每刻,都好像爱人伴在身边。
这潮流来得快去得也快,占了人口大多数的Beta们愤懑不平,高声质疑品牌方搞人种歧视。
未及那年寒露,风风火火的热度就散了去。至于那个奢侈品牌,也一早趁着人静时分,悄无声息地将这风浪中的玻璃管撤了去,取而代之以全新的产品,再一次掀起人群轰动。
沈从年也有这样的一小瓶提取液,存放在他床头的矮柜第三层。
傻瓜。
床上的人影未醒,沈从年只能碰着他的指尖,轻轻点点。
“沈先生?”Linda一早站在了一旁,面对这个与自家老板关系匪浅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赶到医院时,俞文青已经送到了手术室里正被抢救,手术室外站着一个茫然无措的Alpha,鲜血染了半边胳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丢了魂魄。
Linda自然是认得他的。
在来的路上,她原想着要那人血债血偿、追究到底,可当真见了这人,她忽又动摇了。
她问了沈从年事情经过,但这个失了神的Alpha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只是瞪着一双眼睛,凝望着“手术中”的红灯发呆。
“沈先生?”Linda又唤了他一声。
沈从年慢腾腾地把目光从俞文青身上挪开了,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Linda心下松了口气,挂着微笑道:“您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就好。”
这个疲惫的Alpha接连守了两天都没合眼,Linda送来的盒饭也只是勉强吃下两口,整个人都好似瘦了一圈。
“不、不用了,”这是Linda两天多以来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声带像被砂纸磨过似的,糙得厉害,“我在这等他。”
Linda又看了他两眼,自知是劝不动的,只得放下了手中的餐盒,嘱咐他一句:“沈先生,您也注意休息,保重好身体。”
沈从年点点头,又把目光锁到了俞文青身上。
这个人才回来多久啊,竟然都住了三回院了。
借着难得的机会,沈从年把他浑身上下都仔细打量了一圈,视线犹如一支画笔,一寸寸地描摹他的容颜。
七年未见,他的面容似乎更凌厉了些,也更加成熟了。大概是操心的事太多,好端端的眉心让岁月刻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沈从年凝望着他的睡颜,忽而伸出只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俞文青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伏在他床榻边睡着了的沈从年。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紧紧挨在他的被褥边,洁净的脖颈沿着曲线掩入衣领,身体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着。
我的……宝贝儿……
俞文青想摸摸他的脑袋,他想世间最幸福之事也大抵如此罢了。
他下意识地想拿离沈从年近的那只手去摸,然而指尖一动却又发现,原来沈从年抱着他的手睡着了。
心头软了一片,俞文青勉强地举起另一边的手,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把掌心覆在了沈从年的头顶,手心里的柔软顿时让他热了眼眶。
在很多很多的时候,俞文青的理智都告诉他应该恨沈从年,他想他也是恨他的,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忘不掉他?
可是,亲爱的你告诉我,那些比恨更多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很久,却始终都想不出来,也想不通,他不明白。
俞文青的脸上显露出一种茫然,一种纯粹的茫然。
他有时候会想,沈从年干脆死掉好了,那样他就再也不用为着这些莫名的事儿烦躁了,也再也不用被什么牵动心绪了,可往往出了这个念头,他又舍不得了。
他想如果沈从年真的死了,那他一定会为他陪葬。可那似乎是一件错误的事……他不该为沈从年陪葬,他明明应该恨他的。
沈从年,我真的挺恨你的,但我更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死,我不想你忘记我,我想纠缠着你一辈子,让你永远也甩不开我,此生、后世,永永远远。
掌下传来缕缕暖意,俞文青按着他的脑袋,不自觉地摸了两下。
沈从年不喜欢被这样摸头,每一次都会皱着眉躲开,很早之前,他只有在某些筋疲力尽的事情结束之后,才能趁机偷摸上两把。
几乎每一次,他都会被恼怒的沈从年仰头怒视,而后张开嘴咬住他的手。
Alpha的牙齿都是利的,尤其是两侧的犬牙,尖锐得能轻易刺开皮肤。
然而沈从年的犬牙却没有那么锐利,外形看着也尖,却尖得很钝,俞文青让他咬了半天,也只是留下一圈圈齐整的牙印,而在犬牙的位置上,总是烙下两颗圆圆的小点。
这样趴着睡,睡眠大概都是浅的。俞文青只在他头上顺了两下,沈从年就醒了。
俞文青在第一时间就撤开了手。
两人又一次相顾无言,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沈从年忽然动了动,起身逼近了俞文青。
俞文青望着这具越靠越近的身体,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是期待,似是恐惧。
然而究竟期待什么,又在恐惧什么,他也说不出了。
就在这距离近得不能再近的时刻,沈从年抬起一条胳膊撑在了俞文青的枕头旁,而俞文青则紧张地闭上了眼——
“啪”的一声,沈从年按响了呼叫铃。
俞文青骤然睁开双眼,瞧见沈从年不含杂质的瞳孔,无端地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讨厌鬼。
很快就会有人进来,俞文青却在这个不恰当的时机听见沈从年轻声说:“我们互不相欠了。”
俞文青觉得他这话说错了,他们本来,就不该相欠。
但他没有纠正沈从年的错误,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只好紧着时机问:“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了吗?”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从年,像只船锚沉入了他的眼睛,一寸不离地钩住了。
他看见沈从年的嘴唇翕动了两分,耳朵尚听不见任何声音,房门就被闯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