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什么？嫂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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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可怖的场景还犹在眼前一般，长夏浑身发凉，他慢慢下了床。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客厅的窗子照进来，安静地晕染在地板上。祁愿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床头，像是才起不久。
他接满水壶烧水，手机却震动一声，长夏擦了一下手打开锁屏——江遇行给他拍了昨天他说还有点困难的题目的知识点详解，批注不少，手写了三道例题，答案附在后面。
视网膜上的字体再次印在心底，长夏没来由感到有些慌张，他烧上水，迅速跑下楼，站在打印店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他做什么？
他想不明白自己，也想不明白江遇行。
江遇行他完全可以选择一条充满赞誉的路，充满幸福的路，江遇行可以选择的很多，他也要自由得多，跟自己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人。这种人的未来几乎是清晰而充满乐观预期的，而自己只是跟他在同一个学校，机缘巧合之下变成朋友，未来的路截然不同，他的未来是没办法跟江遇行重合的。
最好的结局是不要追逐他，因为太远了，校园时期偶然窥见过就可以了，生出多余的爱慕之心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麻烦的负担。
珍惜当下吧。
似乎窗外的太阳风掩盖了室内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长夏回复他：“好的，我好好看看。”
江遇行扣上手机，江遇止仰头看他：“哥，你等的人给你回消息了吗？”
江遇行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后脑勺：“怎么这么八卦？”
江遇止眯眼笑：“但是哥，不是我说，你要不定一个闹钟天天看人家消息呀？”
“这样包不会错过的。”
江遇行：“......”
如果人家愿意理我就好了？？？
真是一把辛酸泪。
五一，江遇行回了一趟北方，五月的草原，草还没有特别绿。江遇行下了飞机，看到姥姥姥爷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就被老人抱在怀里。
“哟，圆圆回来啦？”
江遇行什么都没带。被抱住的时候要比两个老人高出老多，但是他们还是把他当十来岁小孩看，江遇行跟他们说说笑笑，坐车回家。
江遇止还有一个去外地的比赛，按照计划还得等一天才能回来，江吴带着她回来，谢念慈还忙的脚不沾地。
陪着姥姥姥爷说了会话，吃了饭，马上就到了晚间。或许是时间太好，或许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太安心，他在睡梦中想起往事。
那时黄浦江边还没有限电，五光十色的十分不稳重，江遇行眼不想见心也不想烦，于是合上窗帘，转身家里面空无一人。
他没来由感到一点微妙的不安。
工作的消息刚刚已经处理完了，这是他的休息时间，明早还要赶飞机，按理说今晚他应该好好休息。
江遇行在梦里反应过来。
这是他捡到长夏的那一天。
那一天后半夜就下起了雨，整个城市被淋得透湿，江遇行睡得极其不安稳，于是提前出发，准备到了机场再休息一会儿。助理发送的最后一条未读的消息的时间已经是是三个小时之前，冒着大雨，一辆优雅而线条流畅的黑车低调地滑入雨夜。
江遇行半路停下，到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点东西，打着伞正要上车，这条路实在太黑了，江遇行不放心，例行检查了车的周围，这下却发现了车前十米处，直直趴着一个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人。
脸上半凝固的血液还没有被冲干净。
身后的血迹在暗夜里被手机手电筒照射出触目惊心的光芒。
高架桥上，车速飙升到了极限。
江遇行的飞机没有赶上，医生说再晚三分钟就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护士拿着病危通知书找家属——没有家属。
天明之前伴着大雨连着下了两道病危，抢救室红灯长亮。
死神就在室内等待着。
多处的骨折，内脏破裂，心跳骤停，失血过多。
这种堪称都市奇闻的事件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繁华而安宁的城市，气质不符合。
江遇行配合接受了警察的相关调查，事实上确实跟他关系不大。
长夏的状况还是很糟，他已经躺在病床上昏迷了大约有两周，期间多次出现危险情况，所有参与救援的人员心里都含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
然而长夏还没有醒来，给别人带来的福运却先到达——江遇行被耽误的那趟行程出事了，原定的竞标行动因为标底泄露而牵连甚广，而他和相关的小组却因为全程没有到场而免受波及。经侦人员最后只是找他聊了一下相关情况之后就打住了。
长夏具体伤的多重他不太清楚，只是在治疗费和相关待遇上给还在昏迷的人供应俱全。
终于，在一天傍晚，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小声告诉他说人醒了。
江遇行几乎是莫名其妙的，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立马就去了。
在一个小时的车程中他都排着一场视频会议。
但是那天却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地待了三个小时。
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有的人多年交情仍相知不深，有的人命中注定一见如故。
江遇行现在其实不太记得全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长夏语调温和而神情恬淡，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略有异色，余下全程他都是一种历尽千帆，却并不显得沧桑悲观的态度。江遇行直觉断定这是一个经历很丰富，心境很成熟的人，但是长夏的气质太揉合了，形成了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的吸引力。
一块质地温润的白瓷，却被多次打碎重炼，并非是完整无暇......这本身的伤痕和重炼的痕迹就足够惊心动魄。
江遇行看了关于这人伤势的报告，新伤旧伤叠起来，凶险的不碍事的小小大大数不清，那具躯体布满被缝补的痕迹，瓷白细腻的肌肤上隐隐可以看到不明显的疤痕。长夏吊着胳膊，也不良于行，于是江遇行帮他拿床头柜上的纸张递给他的时候，看到这人顺畅的肩颈线条下，脖颈间戴着的一颗扁长珠子，那红棕色珠子已经磨的有点掉色了，却能看出是被主人长期贴身佩戴的，质地很温润。
江遇行不由晃神一瞬。
当然也只有一瞬。
而那人只是笑吟吟的，完全没有哪怕一丝的攻击性和戒备，他像是一场伏预着漫长春雨的山间晨雾，氤氤氲氲的笼罩过来，轻声漫语。江遇行没见过这样的人，身体孱弱而神态温和，其实是隐含强硬的部分隐藏的很深，脸色再苍白都遮掩不住这人眼若秋水的神采。
初见即是惊鸿一瞥。
他不善于对自己也掩饰感受，在感情一事上江遇行比自己认为的更加坦然，却也更加慎重。
——
长夏蹲下身，正要寻找之前放下床下的衣服。渐入初夏，校服的短袖并不透气，往往坐在教室里半个小时就要闷一身汗。他们班有人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小风扇，或者是冰凉贴小喷壶一类的东西，和桌面上的水杯书立林林总总混在一起，让原本就拥挤的书桌变得更加雪上加霜。江遇行的桌子上通常是没有这些的，干净的桌板上永远不会摆超三本书，还有一个装的东西并不多的铅笔盒。
这天他正往外走，数学老师叫他再去领一套卷子当做周考卷子。
下了课，走廊人很多，江遇行跟彭凡一起走，彭凡提起高三应该还是要根据成绩再分一次班，之前那场校园霸凌的事件的风波是该过去了。
“肯定的，一中一向要以成绩说事，之前因为这件事，对外交流那一批都没有去。”
江遇行想起一件事：“老吴家里面，她姐姐是不是要调任了？”
彭凡想了想：“好像是，我回去问问我哥我姐，如果调了，老吴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走？”
江遇行从自己上辈子的记忆中找了一会：“估计是要走了。”
确实走了。
上辈子他们私下聚会的时候彭凡提过一嘴，他当时没有太注意这件事——江遇行高二下学期就转学去国外了，正好错开这件事。而且吴采白要是要走也是在高三开始之前走，没有临阵换将的道理。
江遇行心里过了一遍长夏的成绩，按照他的计划，即使再次按照成绩重新分班，长夏他最少也在重点班，发挥正常的话，尖子班也可以够到同为尖子的八班，如果心态也稳定，进九班没有问题——就看九班能不能再添人了。
江遇行回了长夏一个早上问的问题，扣下手机，对上彭凡八卦的眼神。
无奈。
江遇行抱着卷子走出办公室。
彭凡此人实在俊秀，也实在八卦。
彭凡在身后故意叫他：“江哥，你跟嫂子——怎、么、样、了！”
同班经过的同学震惊地看了一眼被喊得停住脚步的江遇行。江遇行静静看着正转过拐角跟他正正撞上的长夏。
彭凡没想到自己这一声居然真给“嫂子”喊出来了，下意识吹着口哨走上前揽住长夏的肩膀，装作颇有深意似的，小小对着长夏说到：“我跟你说......”他卡了一下壳，一回头跟江遇行的眼神对上了。
江遇行的眼神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闭嘴”。
嫂子嫂子嫂子，彭凡这拱火的二货。
彭凡只好先放开长夏的肩膀，看了一眼人家的脸色，白的。
看来那声嫂子给三个人都喊出阴影了。
江遇行上前两步。周围全是人，长夏已经转过头要走了，他没让江遇行看见自己的表情，至于彭凡看见了多少，他根本不知道，此时心烦意乱，根本无暇他顾。而江遇行只说下个课间来找他。
没成想不作美的还有其人，长夏班里的数学老师临时起意，把自习课和自己那节课并起来正好凑了一场测验的时间，连测带做，这就到了放学。明天不是周末，长夏要赶公交，于是也没办法留，只是在走的时候看了跟他擦肩而过的江遇行一眼。
彭凡感觉江遇行看着他笑的时候脸上都快有杀气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谁能知道江遇行这种效率高的可怕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跟人家都快相处大半年了，还没过朋友那条线。
这一声喊出去，他江哥的未来的对象都让他把脸色喊变了。
彭凡觑着江遇行，忽然小声问：“哥，你实话说，你是不是还没表白？不然我看他脸色怎么一下就变了？煞白煞白的。是不是人家也喜欢你，但是误会了。”
江遇行不气了，江遇行没气了，他深深看了一眼彭凡，没说话。
这误会大了。
江遇行清楚地知道长夏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吗，但是他又不是女的，这种问题毕竟也敏感，给他留一点缓冲的空间和时间最好，没成想这下这个乌龙一出，江遇行解释起来更麻烦。
已知他们现在谁都没有出柜，那彭凡嘴里的那个“嫂子”到底是谁？
假设江遇行直接说明。
直接说明。
江遇行又看了彭凡一眼。
这周末说清楚吧。
他隔空点了点彭凡，但终究没说什么，翻开手机：“这周就不出去了，等到北边草绿——六月......”
彭凡眼睛一亮：“我要看你给我挑的那匹马！”
江遇行点头：“大概长这么高了——”他比了比，又找出视频给彭凡看，“这是给秦非白的，这只性格比较温顺一点，他骑得住。”
彭凡自然没什么说的，满口应好。
其实江遇行给长夏也挑了一匹，体型要小一点，跟他那只花色很像，现在也在草原上吃草，等着他真正的主人去看他。
长夏回到家，把卷子摊开在他那七摇八晃的书桌上，写着写着，他忽然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又写了一会儿，又呆住了。
半晌，这次他直接把卷子合起来了。
江遇行有喜欢的人，这个认知在长夏心里掀起的风浪一直没有平息，他不受控制地多想。
此时的长夏还没有多年以后那种万事不挂相的沉着和定力，遇到事情他会慌，遇到这种难受的事情也会被影响。
长夏强压下自己心里的难受，尽量让自己处于一个理智的状态——江遇行他肯定喜欢了一个很好的女生，彭凡能当众喊出来，这个女生应该早已经被江遇行介绍过了，或者说即使没有当面介绍，彭凡也是知道的。
江遇行像是那种，确定下关系之后，会把确定喜欢的人直接介绍给朋友的人，坦坦荡荡，他会给喜欢的人很多尊重陪伴，给她很多心动的瞬间。
而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江遇行最后和别人走到一起吗？
还是不要了，他没有自虐的爱好。
要不要离他远一点？
几乎是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长夏又开始憋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什么？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