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理医生 ...
-
因为遇见了不开心的事，方琢没在这里过多的停留。从湖边离开之后，他直接回酒店拿上东西退了房，连夜开车离开了这座城市。
吱吱还是第一次坐夜车，高兴的不得了。趁着晚上光线不好，方琢把后面的车窗打开，让吱吱尽情地吹风。十月底的夜风已经染上了凉意，等吱吱吹够了，方琢就把窗关上了。
晚上开车容易犯困，好在方琢平时睡得很晚，这点对他没有太大影响。何况还有吱吱，可以让方琢解闷。
“吱吱，夜景好看吗？”
“吱。”（好看。）
相比白天的景色，吱吱更喜欢夜景。大概是因为吱吱在原来的世界里，没见过这样五颜六色的晚上。
“那吱吱觉得外面好玩吗？”
“吱吱。”（和你一起，好玩。）
方琢用食指点点吱吱的脑袋，接着问道：“那吱吱想家吗？”
“吱吱？”（你就是家呀？）
方琢满意地说道：“吱吱想家的话，那我们来看看家里现在什么样吧。”
说着，方琢点开了车内智能电脑的屏幕，连接到别墅的监控。
吱吱扒拉了两下车座，根本没什么兴趣。它觉得方琢太笨了，它都已经能听懂方琢的话了，方琢却还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想到这里，吱吱转头看了方琢一眼。
方琢的侧脸在夜色中温柔了不少，高挺的鼻梁像吱吱曾经生活的连绵的雪山，白皙的脸颊像高悬天幕的冷月。此刻，他正盯着屏幕，眼神里有期待，也有说不出的寂寥。
这样的眼神，让吱吱想起每一个曾在雪山上独自生活的日子。
当然，方琢一点也不笨，人类可是很狡猾的，所以方琢这么说，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唉，没办法，谁让方琢是它的主人，又对它这么好，它就配合方琢一下，假装想家吧。
吱吱成功说服了自己，心情大好。它从车座上站起来，轻轻一跳，落在方琢的大腿上，然后转了两圈，贴着方琢的肚子拱了两下，嘤嘤叫了两声，肆无忌惮的和方琢撒娇。
方琢被吱吱的动作吸引，视线从屏幕移到吱吱身上，
他温柔地问道：“吱吱，怎么了？”
吱吱不语，只一味地用脑袋蹭他。
方琢伸手拢住吱吱的身子，把吱吱给抱了起来。吱吱瞪着黑珍珠般的眼睛，和方琢对视。
方琢看着一脸无辜的吱吱，突然露出一丝坏笑。
“吱吱，我把你扔出去吧。”
吱吱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方琢按下了车窗。
吱吱的爪子动了起来。不是吧，要来真的吗？
在吱吱期待的眼神中，方琢的手往左一歪，将吱吱移到了车窗边缘。窗外的风呼啸着，吱吱的毛都被吹得往后倒。
然后方琢晃了一下，吱吱眼前的景物快速变换。一通操作之后，吱吱又回到了熟悉的副驾驶座上。
吱吱反应过来，它被方琢耍了。
可恶，一直待在车上太无聊了，它本来还以为能玩一次跳车，结果方琢是在骗它。
偏偏方琢这时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它，“向车窗外抛物是很危险的动作，吱吱是好孩子，不可以这么做。”
说着，方琢还关上了车窗。
吱吱气得飞去后座自闭了。
前半夜靠着吱吱，后半夜靠着辅助驾驶，方琢开了一晚上车，抵达了一座新城市。
为了避开人群，方琢没去市里的酒店，而是去了市郊的一家度假山庄。正好是淡季，出来玩的人比较少，更清净一些。
吱吱在车上憋了太久，只想出去撒欢。方琢叮嘱了它两句，让它走了。
附近都是山，方琢倒是不担心吱吱会遇见麻烦。
至于方琢，他哪儿都不想去，只想躺在床上。
早出晚归的日子过久了，猛一停下来，方琢还真有点无所适从。他觉得很累，但又说不出是哪儿累。想睡一觉，躺在床上后却睡不着。而且一闲下来，那磨人的牙痒又纠缠了上来，扰得方琢心烦意乱。
方琢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怎么躺都不舒服，索性下床，从包里拿出一根磨牙的饼干来，放进嘴里咬着。
他心里很空，说不上为什么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只觉得空寂。
一股没来由的郁气萦绕在方琢心头，他伸出手，捏住了左耳的那枚耳钉。熟悉的冰凉顺着指尖传到心脏，方琢心里的焦躁这才消退了一些。
这状态实在是太差劲了，方琢自嘲一笑。不怪陆元觉得他有病，他好像真的病得不轻。
睡是睡不着了，方琢拿起手机，查看有什么消息。看着看着，他看到了一家心理诊所的广告。方琢点进去浏览了一下，发现有位医生今天下午还有空缺后，方琢鬼使神差地点了预约。
直到手机上弹出预约成功的消息，他才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盯着手机页面看了半晌，最终无奈地扶额叹息。只是一次谈话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就当是去散心了。
吱吱中午飞回来了一趟，回来报平安。方琢看它还没有玩够，和它说他下午要出去一趟，然后又把它放了出去。
等吱吱走后，方琢吃了个午饭，强迫自己又休息了一会，之后起来换了身衣服，开车去市区。
方琢到诊所的时候，正好下午三点五十分，离预约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停车场里没有几辆车，方琢很轻松地停好了车，朝诊所走去。
这座城市的气温比长京市低，方琢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西裤里，轻轻几步，很快就来诊所的门廊下面。
随着方琢的靠近，诊所的感应门自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白色的咨询台。两侧的空间放了几张沙发和桌子，旁边还摆了几盆植物。
大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和装饰，颇有种公事公办的味道。
方琢以前做过心理咨询，对这种地方还算是熟悉。
咨询台后面站着一位穿黑色套装的员工，正低着头在翻找什么，连大门打开时吹进来的冷风都没能惊扰到她。方琢走过去直接问道：“你好，请问秦睿医生的办公室怎么走？”
正在找东西的年轻员工听见声音后明显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来想要回答方琢的问题，却在看见方琢的脸后愣神了两秒。
好在这位员工具有基本的专业素质，很快回过神来，虽然有点脸红，但还是一边点开平板上的信息，一边问道：“您好，您是预约了下午四点和秦医生见面的方先生是吧？”
方琢：“嗯。”
“好的，方先生。”接待员按下了屏幕上绿色的呼叫按钮，“请您稍等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您上去。”
方琢又“嗯”了一声。
接待员轻声说道：“您可以去那边的沙发坐下，不过接您的人很快就来了，您也可以稍微等一下。”
方琢没说话，因为他已经看见电梯的下行键亮了。
果然，没过半分钟，一位身穿咖啡色条纹西装的男性beta出了电梯，朝方琢走来。
这人看见方琢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方琢面前，然后笑容满面地开口介绍道：“您好，方先生，我是秦医生的助理，我姓齐。您叫我齐助理或者小齐都行。”
方琢微微颔首，只说了句，“你好。”
约定的时间要了，齐助理没再过多寒暄，而是直接伸出手来引导道，“方先生，请跟我上楼吧，秦医生已经在等您了。”
方琢跟着他上了电梯，然后在四楼停下。齐助理带着方琢到了秦医生的办公室，然后敲了敲透明的玻璃门。
“秦医生，方先生已经到了。”
秦医生本来在看桌子上的文件，听到声音之后，抬起头来看向门口。齐助理见秦医生抬起头，朝秦医生点了点头，对方琢说：“方先生，进去吧。”
接着，他小声补充了一句，“我的办公室就在旁边，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叫我。”
说完，齐助理便离开了。
齐助理走后，秦医生站了起来。方琢走进办公室，身后的玻璃门自动关上。
不止是玻璃门，这间办公室绝大部分墙体都是玻璃。从外面经过的话，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方琢明白，这种设计为了表明医生不会在患者就诊期间，做些出格的举动。
在进这家诊所的时候，方琢心里就已经有了评估。这家诊所的条件确实对得起它开出的价格，但要想在这里解决什么心理问题，大概也没那么容易。
倒不是故意诋毁这家诊所，方琢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必要上来就说人家坏话。方琢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做了一些评估而已。
比方说，这种透明的房间看起来是很不错，但方琢不觉得心里有事的人能在这种开放的环境中敞开心扉。就算外面没人，环境也会给人暗示。来的人要真有这个勇气的话，还看什么医生。
不过方琢也知道，给人看病的人和找人看病的人，核心诉求是不一样的，二者很难两全。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在方琢看来，今天下午的咨询完全就和普通的项旅游项目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很贵，而且不好玩。
他只是随手一点，又不是真的来寻求帮助的。
方琢闲庭信步般走到办公桌前，秦医生伸出手来，微笑着对他说道：“方先生，你好。”
和诊所的其他员工不一样，秦医生穿了身白大褂，显得非常专业。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长得还不错，在beta里算是出众的。
方琢伸出插在口袋里的手，和秦医生的手握了一下，说了句“你好”。
简单的介绍之后，谈话进入了正题。
秦医生闲聊一般地问道：“方先生，你最近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吗？”
方琢平淡地答道：“没有。我的烦心事已经缠了我好几年了。”
秦医生表情不变地说：“原来是这样，看来你深受其扰。”
方琢：“还行吧，我已经习惯了。”
秦医生笑了。
“方先生，你说话很有意思。”秦医生这么评价道。
方琢看了他一眼，像是甲方在看待不合格的乙方。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确实没人说过。就算是和方琢比较熟的人，也不会和方琢这么说。
维兰德尔也不会。
维兰德尔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用最标准的尺子丈量出来的，举手投足间都是昔日繁华宫廷的旧影。方琢从他嘴里听到最多的，是醉人的情话。从来没有这种，听起来不太顺耳的言论。
秦医生看出方琢眼里的不满，微微抱歉道：“方先生，你可以不用这么防备，我并没有恶意。这是你第一次来，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你可以把这当成一场随便的谈话，没有人知道。再过几天，也没有人会记得。”
方琢靠在舒适的椅子上，表情闲适，没有任何来看心理医生的紧张。他知道秦医生是在宽慰他，让他放松下来，这是医生惯用的话术。
但他有一点没说错，这是他们最后一场谈话。过了今晚，方琢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
好吧，这样稍微有趣了一点。
方琢的眼睛上移，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平静地说道：“我有个男朋友。”
“哦？”秦医生适时问道，“是什么人呢？”
方琢的回答很抽象，“是我喜欢的人。”
这当然不是心理医生想听到的回答，但方琢就想这么说。不过方琢也不想故意刁难人家，接着说道，“他是个beta。”
方琢的注意力虽然不完全在秦医生身上，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秦医生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方琢开始觉得头疼。
心理医生和患者的这个配置太麻烦，让他不自觉地进入了防御状态。换了其他身份，他才懒得管别人在想什么。
方琢清除掉脑子里的杂念，只把面前的人当成一个普通人。
“因为某些原因，我很少见到我男朋友。”
秦医生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你很思念他？我知道，情侣之间分别太久，很容易出现一些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做了什么事，让他伤心了吗？你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
方琢觉得，其实秦医生最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出轨了？”
毕竟正常人都知道，AB恋里最容易出问题的那个，是alpha。
方琢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年总想咬人。”
秦医生陷入了沉默。很显然，方琢这番毫无逻辑的话语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只能猜测道：“是不是因为你的伴侣是个beta，你无法标记他，所以才产生了这种欲望。”
“可能吧。”方琢的回答一看就没听进去。
不得不说，秦医生的专业素质很过硬，他从方琢这种随意的回答里听出了一点门道，思索了一下，再次问道：“方先生，可以和我聊一下你的伴侣吗？”
方琢笑了。这是他进这间办公室之后，第一次微笑。
秦医生心道，看来猜对了。
方琢也高兴，这医生还算上道，今天这趟还算是值得。
他垂下眼睫，静静回忆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足足发了一分钟的呆。”
“他很漂亮，但也绝不仅仅是漂亮。世界上不会再有像他一样的人了。”
秦医生面露微笑，鼓励地说道：“还有吗？”
方琢回答地很干脆，“没了。”
办公室里足足有一分钟的沉默。
秦医生吸了口气，“方先生，我想我知道你的问题所在了。”
“秀恩爱是一种正常的行为，每个人都有想要分享自己幸福或者痛苦的欲望。”秦医生诚恳地劝道，“你可以稍微减少一下自己的占有欲，和家人或者朋友讲讲你的伴侣。相信我，这样你会快乐很多。”
方琢受教地点点头，“好的医生，我明白了。”
秦医生叹了口气，可能在他眼里，方琢已经无可救药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秦医生不打算再给什么建议，又和方琢随便聊了两句。
方琢附和了一番，在耐心耗尽之前，起身和秦医生告别。这次的谈话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心情很好地回到了酒店，等待吱吱回来。
如果维兰德尔现在出现的话，他甚至可以少给他一拳。
但维兰德尔必然不会出现，所以再见面的时候，方琢一定会狠狠揍他一顿，给他一个教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