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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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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病房外的灯光不是很亮，熄灭了很多盏，整个走廊都显得昏暗发黄，微弱的光线一路延伸到底，还有一些护士从病房出来。
两对夫妻坐在门前，轻轻推开病房门，探头看着自家的孩子陷入梦中沉沉睡去。
顾笑打的鼾声震天动地——明明这个场合很是悲伤，可顾崇飞被自己儿子吞食日月精华的气势给震到，不合时宜地憋呛住。
宋婉把换洗的衣服放在顾笑的床沿边缘，蹑手蹑脚地离开。
他们在医院楼下散步，窃窃私语：
“还有三个月就选考了。”
宋婉皱着眉：“笑笑之后这段时间里就专心学选科吧，我会跟学校反映的，走不走体育特长生这条路，我们俩还是尊重孩子的看法。”
“也好。”顾崇飞困倦地揉着眼睛，“到时候我们一家商量下。”
——
余莫图孤身一人站在寒气笼罩的一隅洞天里，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大雾弥漫，撒了一大片透骨的寒意。
天空高挂着一轮昏红的血月。
“余——”身后传来好熟悉的喊声，似有似无，从远处缥缈而来，像是迟来的追诰。
他下意识转头，可身后只有漫天大雾，黑夜寒风拂过，他心脏突然咯噔了一下，不安的思绪开始无边蔓延，肆意生长。
“余——”
又是一阵迫切的叫喊。
「谁......谁在喊我的名字？」余莫图焦虑地环顾着，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雾色越来越浓，快要吞没一切。
待他再次回头望去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又发生了改变：
四周遍地荒芜，是雾蒙蒙的一片苍茫白色的原野，哪还有半分他人存在的痕迹？
“余——莫——图！”声音突然爆破在耳边，猛地瞬间放大——刹那间耳边涌来一句低沉而响亮的呐喊，语气急切慌乱。
那是，那是顾笑的声音！
终于......把名字喊出来了。
「顾笑......顾笑！」
余莫图猛地转身刚要回应。可下一秒，他被突然出现的眼前人错愕地扑倒在地，整个人横摔在了草坪上。
原野前方，突兀地爆破飞溅起沙石碎泥、扬着狂风枯草。一道道轰鸣席卷，激荡起狂轰滥炸的沉闷躁声。
只有一个寒凉的身躯死死压在自己身上，余莫图整个人被对方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喘着粗气，声音发颤。
“......”
余莫图想伸出右手回抱住他，可余莫图看见自己的手臂却不听使唤无力地垂下，血肉瞬间溶化成了一滩软烂的骨泥。
他错愕地抬着另只手，试图扒拉开眼前的人，却发现顾笑血肉模糊地望着自己，眼神空洞地流下血泪。
他的背后已经千疮百孔，钢筋透入骨骼，喷涌一地的血渍。
只是顾笑庆幸地开口：“莫图......你......没事吧？”
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他轻揉余莫图的脸，抚摸着对方的头，下一秒却骤然倒地，身体彻底散架，散成了一摊支离破碎的残件。
“啊！”余莫图尖叫到歇斯底里地被吓出几行泪——
他泪眼汪汪地捧着顾笑的脑袋，他看见顾笑下半截的身躯被甩飞在原野草地的另一侧方，腿上已经扎满了数不清的刀片与残渣碎石。
余莫图颤巍巍地快速跑去，想要把顾笑的下半截身躯带回来时，耳边突兀地爆破出喋喋不休的喇叭车鸣。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余莫图瞬间僵在原地，生硬地转头，骨头发出“咔嚓”的僵硬声响。
他眼睁睁听着梦魇一般的卡车喇叭声由远渐近，由远渐近，奔腾呼啸地瞬间出现在自己的前方。
伴着濒死的疯啸鸣笛，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身躯。
余莫图怔怔地停下动作，绝望地哭喊着闭上双眼。
“顾——笑——！”
——
顾笑是被一阵阵哭声吵醒的，虽然他感觉自己也睡得差不多了。
他吃力地揉揉眼睛，伸开双臂打个懒腰，鼻子向外吐气。
顾笑睡眼朦胧地抠着眼屎，打个呵欠，闭着眼习惯性摸手机，他抓举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在家中。
“......”
噢，车祸。
顾笑想起来了，于是他摸黑打开床头柜的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早上5:36。
「果然被车撞了生物钟也没事......依旧是起床早自习的点。」
看来自己脑子还没坏，顾笑边想着，边转头寻找哭声的来源。
他看见余莫图躺在另一张病床上，顾笑突然愣了愣。
对方左手啃着床单呜呜哭泣，整个人蜷缩在一团，一整个怪异又抽象的姿势。“顾笑......顾笑......顾笑！”余莫图鼻子一颤一颤，吸着鼻涕，一直在说梦话。
“呃......”顾笑突然想发笑，但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无来由地颤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整个身子颤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愣了愣，又无可奈何地摇头。
「服了，我又没噶掉——」
顾笑硬憋着，不敢笑得让伤口破裂，他默默打开了手机录像，很认真地对着余莫图拍摄视频。
谁能料到余莫图才刚浅浅消停了一会，又继续哭了半小时。
「他到底梦见自己怎么了......」顾笑满头黑线，看着他脸上挂满了泪，想下床帮他拿纸巾擦擦。
只是身子才刚一使劲，顾笑胸口直接闹疼得发怵，右腿也完全使不上劲，他望着吊架挂着的右腿，下意识轻轻敲了下石膏。
「算了......」
顾笑轻声叹了口气，开始微信打字：
“我真的没事，倒是你，差点就要死了好吧？！我真的要被你给吓死啊哥们！我只是腿脚受伤而已，运动受伤对我都是家常便饭啦！”
他又回复了爸妈凌晨给自己的留言。
顾笑看着身旁从家中带来的换洗的衣服、还有水果，又看向镜子中自己的脸，额头贴着一层小纱布，整个胸膛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右腿悬挂着。
他动了动左腿。
「好......我左腿好的！」
他又忐忑地尝试动右腿。
结果完全不听使唤，右腿像死掉了。
顾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腿彻底是生了锈，僵硬到无法激活。他神色黯了黯，搜着昨天的江屿新闻——这次车祸果然上了平台的新闻头条。
后面还有好多小轿车因为货车掉落货物的缘故，造成了追尾事故。
肇事司机当场死亡，事故原因被警方判定为疲劳驾驶和刹车失灵。广场街的一家店面被撞得稀巴烂，店里的老板是个孕妇，当场吓到动了胎气，好在平安生了下来。其余的大多路人都是被玻璃划破了口子。
「咱俩可真算是倒霉蛋......」
顾笑苦笑地刷着新闻评论区，唉声叹气。
「对了，今天下午还有体育训练来着。」顾笑突然想起来，准备跟体育老师解释。打开微信，他看见对方很早之前就发了条消息：
“顾笑，你先暂停所有的体育训练！专心养伤治病，祝早日康复！”
“收到，谢谢老师！”
顾笑抿了抿嘴角，他转头再次望向余莫图，他想抱抱对方。
他想说：「别哭了，我好端端地躺在这呢。」
但他沉默无言，只是一味地看着对方，伸手，缩手、伸手，缩手。
直到药效上来，他再度沉沉睡去，如同深入海洋，灵魂下坠。
梦里他看见余莫图在抱着自己的遗体哭。
“......”顾笑扶额，他站在对方身后，轻轻戳了戳余莫图的脸。
对方泪眼汪汪地转头，突然之间他又愣住，他错愕地低头看着怀中的遗体，结果遗体却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余莫图猛地扑住顾笑，径直把他扑到地上，抱着嚎啕大哭，余莫图整个人像树懒一般，死死地捆住对方不撒手。
嘴里碎碎地念着顾笑的名字。
「梦里梦外，你都一个样啊。」
「还有这力气，看不出来有这么大。」
顾笑失笑，轻轻拍着余莫图的背，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他早就想干这件事了。
「手感......倒还挺真。」
一边想着，他继续薅着对方的头发，梦里就应该肆无忌惮些来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