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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幸运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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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颐年背着晨光走向一栋老旧的单元楼,天空蔚蓝澄澈,偶有几缕云絮稍作点缀,秋风习习,纯白的校服衣角被风托起又放下。
他上身背了一个黑色斜挎包,左手插在校服兜里,右手拎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走到楼下岔着腿吊儿郎当地往那一站。
周围陆陆续续有学生经过,有的三五成群结伴而行,一路说说笑笑;有的独自闷头向前,步履匆匆。
“吱嘎——”单元门被推开,有身影随着刺耳的嘶鸣声走出,沈颐年抬眼;“哐啷——”铁门重重的合上,将楼内楼外的空间再次分割,沈颐年垂眸。
在做了好几次眼部运动后,沈颐年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表——七点整,再等下去又要迟到了。
他跨步向前,突然一阵迅速又慌乱的脚步声自楼道内传出,声音渐渐扩大,最终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老旧的单元门再次被推开,迎着朝阳,宋萧一脸灿烂地跑向沈颐年。
看着沈颐年阴沉的脸色,宋萧先发制人:“我可早就起来了,为了给你拿小礼物才耽搁了,祝你周一快乐。”然后不由分说地往沈颐年的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
沈颐年抬手一看,气的想笑。
那是一块橡皮,仔细看还会发现橡皮的两边并不对称,左上方原本锋利的边缘已经被磨出了小小的弧度。
一看就知道是宋萧下楼时随手抓的。
沈颐年攥住橡皮,抬手给了宋萧一个暴栗,“下次你要是再迟到还拿这些垃圾糊弄我,你就等死吧。”
宋萧吃痛惊呼,抬手揉了揉脑袋,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嘿嘿一笑。
沈颐年目光向下看到宋萧拎着的手提袋,黑色无纺布上印着白色的字:
“来九华,无^男^题。”
他眉毛一挑:“你这是上哪儿进修去了,还发纪念品。”
宋萧顺着沈颐年的目光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故作遗憾,“是啊,我这不是怕你未老先衰,雄风不振,特意帮你取取经,给你带点灵丹妙药。”
说着又摇头拍拍沈颐年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感动,为兄弟自然是要两肋插刀的。”
沈颐年冷眼看他,皮笑肉不笑,抬手准备再给他一个暴栗。
宋萧眼疾手快,立马举手投降,“错了错了,我这装的是衣服,衣服。”
前天回家后,宋萧本想把外套洗了,一看洗水标,不能水洗,不能机洗,就只能把衣服送到干洗店。这一洗就花了他两天饭钱,让他直呼肉疼,昨天晚上才拿回来。
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就找着这么一个大小合适的袋子,虽然上面有字但就印了一面,宋萧想着拎的时候把有字的那面冲向里面就好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把衣服放进去就去补作业了。
沈颐年一只手拎过袋子,另一只手把包子递给宋萧:“没时间了,你边走边吃吧。”他左手拎着“纪念品”,右手拿着豆浆。
宋萧在他右边和他并行,两手各拿一个包子,一个素馅,一个肉馅,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的不亦乐乎。
吃了一会感觉有点噎,就用手肘杵杵沈颐年,沈颐年也不抬眼,举起豆浆,位置刚刚好,宋萧一偏头就能喝到。
熟练得行云流水,自然得理所应当。
沈颐年和宋萧抛开性别可谓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他们的父母原本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分的房子紧挨着恰好做了邻居。当时大家都是年轻人,工作顺心、生活幸福、家庭美满,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无限光明的好日子,相互了解之后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没几年两家又同时传出喜讯,真是“喜结珠胎两户并,春风一度两家欢”。
双方父母感情很好,两家离得又近,串门吃饭都是常事,沈颐年和宋萧又是同岁,玩的到一块去,友谊自然是来得水到渠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直到他们上到小学三年级,一切才开始发生改变。
沈颐年的父亲沈永明不甘心只挣这些死工资,他想趁着年轻出去闯一闯,到南方的外企工作,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宋萧的父亲宋振华却不想打破现有的生活,他珍惜且满足于眼前的幸福。
于是在过去十年从未分开过的两个孩子离开了彼此,从此你坐标指向白山黑水,我经纬落定青砖黛瓦。
是命运的残忍也是命运的垂怜,两年后沈颐年的母亲周悯又带着他回来了。
风云际会的天地让沈永明的事业高歌猛进,默如金石的家庭让他的婚姻只剩一地鸡毛。
大人总是能将喜怒哀乐藏在精美的面具下,小孩子则不同,再次回来的沈颐年性格大变,沉默寡言成了他的常态,有时说几句话却又尖刻冷漠,叫人不敢接近。
唯有宋萧仍是不知不觉,还是每天围着沈颐年傻转,但谁也没想到转着转着还真把沈颐年转好了,虽然沈颐年说话还是刺刺的,但周悯已经十分知足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宋萧吃完包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先擦了擦嘴,擦完后对折再把手擦干净,然后把纸塞到沈颐年拎着的装豆浆的小袋里。
等他弄完沈颐年顺手就将袋子扔到垃圾桶里,早餐时间到此结束,他们俩也正好走到学校。
山城一中虽然不是什么顶尖学校,但好歹在省属重点示范高中里也算叫的上号,学校为学生提供宿舍,以便上下学。
宋萧和沈颐年却都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本来两个人租一间既能省点房租也能有个照应,但宋萧坚持要自己住,声称和别人住不到一起去。
沈颐年对于他本人被划分到“别人”这一范围十分不爽,但一向好说话的宋萧对这件事的态度确是尤为坚定,最后还是在同个小区租了两间房子,彼此照应。
班级里早读已经开始了,两个人放下书包拿上书就自觉上后边站着去了。
班主任张江是一个年近四十男老师,个子不高,长相平平,脸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人古板严肃。
他平时最好抓迟到,用他的话来说:“迟到问题看似最小,但其实是最可恶的,学习不好还可以努力补救,迟到就是态度问题!态度不行什么都白费!”
张江一进班看见后面站着的两个人,先狠狠地剜了成绩平平的宋萧一眼,让他下次再迟到就去走廊站着,一转脸对着有望进入青藤班的沈颐年微笑着让他下次注意。
宋萧别过脸低头撇了撇嘴,忽然有两道影子从地上闪过,隐约还能听见谈笑声。
他抬头张望,想看看谁一大早这么高兴,四目相对之间,感觉似曾相识。
但还没等他想起这是谁,突然脑袋一痛,张江拿手指使劲戳着他的额心,恨铁不成钢地说:“站着都不专心,在这儿四处撒莫什么呢!你这态度问题非常严重!再有下次就让你家长来了!”最后还是上课铃打响了他二人才如获大赦回到座位准备上课了。
下课铃一响,宋萧就摘下眼镜趴在桌子上,大片春光铺在他身上,照的他脊背发热,班级里门窗洞开,有穿堂风经过又掀起阵阵清凉,在冷热调和,光影变幻之间他昏昏欲睡。
突然有人在门口大喊他的名字,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加掩饰兴奋:“宋萧!宋萧!快出来有个青藤班的人来找你了!”
视线绕过眼前的男生,于止看见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宋萧。
他的前额抵在交叠的手臂上,微微凌乱的刘海在课桌前投下一片阴影,身上是单薄的夏季校服,透过阳光能看到脊背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周围纷乱嘈杂,他倒浑然不觉,依旧睡的安稳自然。
听到有人叫他,宋萧迷蒙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寻找声音来源,抬手拿起眼镜,边带边往前走。
于止看着宋萧轮廓茸茸地向他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第十五步,宋萧在他眼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