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回到家里已经晚上九点，常生摸着肚子，之前伤口处的疼痛让他忽略了胃部的不适。
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除了曲道一在医院给他带了个热包子之外，自己没吃任何东西。
说好请Ron和他妻子吃晚饭的事也泡汤了。
想着要不吃点泡面吧。
“唔……”
他的胃发出抗议了，钝痛转为绞痛，十分不满这个叫常生的人这样对待自己。
他用力按了按肚子，大拇指顶住最疼的地方强行止痛，他要让胃知道谁才是身体的主人，就这样龟速移动到家门口。
一个保温袋引起自己的注意，乍一看还以为是早上垃圾没丢，走近了才闻到一阵饭菜香气。
他拎起来，左右看看。
外卖？送错了吧。
可是仔细一看，号码是自己的，门牌号也没错，姓名是……
社畜。
他大概知道是谁给自己点的了，他家的地址除了Ron。
只有曲道一知道。
以Ron的尿性早就打电话邀功了，再者他也不是那细心银。
只能是他了。
脑子里又闪过刚刚在车上，那张过分贴近自己的俊脸，耳朵又染上一片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把外卖袋子拿进门放在桌子上，后才接起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今天早上也打过一通给他。
电话属地是——西市？
应该是某个客户打来的。
“喂，您好。”
久久没有人说话。
“您好？”
他听见电话那头有急促的呼吸声，小猫一样，好像是个小孩儿。
“小朋友？”
“您好……是哥哥吗？”
是女童的稚嫩气音，好像躲在柜子里讲电话。
常生有点懵了，他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小妹妹，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大人在身边吗？”
“你是我哥哥，我听过你的声音。”
说完这声后，嘎吱一声柜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的电话好像被人粗暴抢走，然后挂断。
骤然安静的空气让常生有点不安，对面柜门发出的老旧嘎吱声他过分熟悉。
不可能吧？
久久。
他咽了咽口水。
常生都没办法从这种奇怪疑惑中缓过来。
要说他有没有血缘上的妹妹，其实现在自己也不能确定了，他点开联系人，找到那个已经八年没有联系过的通讯人。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冰冷地机械女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常生才想起来呼吸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对，怎么可能还打得通。
心里还是惦记着事儿，味同嚼蜡把东西吃掉，常生也没顾上给曲道一打个电话说声谢，整个人脱力似的，澡都没洗，往床上一躺就陷进睡梦里。
他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住的那栋房子，那段时间父亲将将去世，母亲则忙于悲伤和工作。
记忆里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温馨明亮，是一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可现在他看着面前垃圾堆成山的客厅，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朝他袭来，紧接着沉重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
躲起来。
梦里，他小小的身体先于大脑动了起来，他找到母亲房间里的衣柜，手脚并用爬上去。
钥匙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
“小生，爸爸回来了。”
阴恻恻的男音，唤起常生所有恐惧，强烈的生理不适让他几近作呕，他哆哆嗦嗦躲在柜子里，用力掐住自己的喉咙防止发出声音。
不要过来。
救命。
明明是他的梦，可是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
只能用最绝望的第一视角，眼睁睁看着一切重演。
“你在这里啊……”
“不乖，弄脏妈妈的衣服怎么办啊。”
他被一只布满刀疤的手拉出柜子。
他扯住那条母亲挂在柜子里、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的碎花连衣裙，试图挣脱男人的手。
刺啦一声。
裙子破了，剩下的布料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常生惊厥地发现，原本不大的柜子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一个小姑娘。
跟他一样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看得常生心脏发酸，当机立断用脚把柜门踹上，防止她被男人发现。
“我们小常生这么喜欢这条裙子啊……”
肮脏双手缓缓朝他伸过来。
“那爸爸给你穿上吧。”
我不要——
“不要告诉妈妈哦。”
我不要——
……
“叮铃铃铃——”
黑夜里响起疯狂的电话铃声，常生应声弹坐起来。
整个人惊魂未定抓住被子，冷汗浸透了枕头，夜里温度很低，汗涔涔一颗头骤然接触冷空气让他感到一阵头疼。
伤口处也传来闷痛，手机屏幕显示的号码是晚上那个属地西市的陌生号码。
他接起电话的手小幅度颤抖。
依旧是一阵小孩努力隐蔽自己的呼吸声。
“哥哥，救我。”
像奄奄一息的小动物发出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被揪起来。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然后是门铃声响起，缓慢而诡异。
在常生听来如此尖锐。
他坐在床上没有动，神经质地盯着窗外诡谲的夜色，窗户上趴着一个小孩，身上穿着那条过于大的碎花裙子，血从她□□流出来浸湿裙摆，她正睁大眼睛往里面看，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门铃一直在响。
“哈哈……”
他突然笑了一声，眼睛里不断有泪涌出来。
————
曲道一推开房间门，就看着躺在床上流眼泪的人，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同时也稍微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
他缓步走上前，顺便平复呼吸。
就在今天早上，钱述打电话跟曲道一商量说要感谢常生，多亏了他冯瑶才没有受伤，想着大家凑一桌，一起吃个饭啥的。
没想到他的私人一直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工位电话是接通了，但是个小姑娘接的，说他请病假没来公司。
曲道一刚开始没多想，直到那个人一直没给自己打电话。
他最了解他，不可能收到自己点的外卖没有任何表示。
拨通电话，谁知道直接变成了关机状态。
不会在家里晕过去了吧？
想到昨天他流的血，当即就赶来江阳府，门铃快按烂了都没人来开门。
幸好常生没改密码，试了一遍门真的开了。
曲道一又忍不住在心里训斥他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火急火燎推开卧室门，就看见消失一天的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脸，常生眉头紧锁，眼睫颤动，看着是要醒了。
艰难睁开眼睛。
先听见了低沉略急促的呼吸声。
坐在床边的宽阔背影微微侧着。
然后是一截有力手臂。
再然后是一双眼睛。
只能用“桃花潭水”来形容的一双眼睛。
温柔注视着自己，好像可以包容一切。
“哭成这样。”
“好可怜啊——”
那只手轻轻抹去自己眼角的泪，又安抚性地来回蹭了蹭他下眼皮到脸颊的位置。
就好像在告诉他“没事，那都是梦”一样，给足了被噩梦惊扰的常生安全感。
“……嗬……”
一整天没有说话，常生的嗓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开口只发出几个简单气音。
“梦到什么了，哭得好凶。”
常生只无力摇了下头。
不知道，或者不想说。
曲道一不再问，也并不想知道答案，只想先止住眼前人的眼泪。
他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来靠在枕头上。
温水下肚，常生才感觉活过来了，看着窗外昏暗天色，问他。
“几点了？”
曲道一：“晚上6点。”
曲道一：“你一整天都在睡？”
“额……应该。”
原来是睡昏了一天，好不容易受伤给自己放个假，就这么睡没了。
平时假期也在补觉就是了。
不对。
“你怎么来了？”
“你电话打不通，就直接过来了。”
“密码都没改，安全意识真高呢。”
常生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昨天的粥，谢谢你。”
今天也谢谢你。
“少让别人操心就行。”
至于谁操心，两个人心知肚明，常生像黄毛小子似的闹了个大红脸。
刚才梦里窒息的情绪也因为曲道一的到来消减了大半。
“对了，钱述说要请你吃饭。”
常生在脑子里找了一圈才找到钱述是谁。
他不确定问了句：“初中那个？我同桌？”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依旧很疑惑。
“冯瑶男朋友。”
曲道一只简单解释一句，常生心里就有数了。
请吃饭是很好，但直接送钱他会更开心。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不用了，小事而已，而且……”
“什么？”
“我……最近应该没时间。”
“不是休假？”
伤到脑袋怎么也要休养好几天吧。
“嗯，我要去一趟西市。”
曲道一：“你老家？”
“……你怎么知道。”
初中填家庭信息表看到的，这话他说不出口。
虽然可以解释为自己记性好，但他不要。
也没觉得自己以前搞暗恋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不愿常生有负担。
一点都不可以。
曲道一：“……猜的。”
“那里有挺多古建筑遗址，我正好最近决定去采风，一起吧。”
最近是多近？
是曲道一就刚刚、在一秒钟之内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