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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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厄修猛地睁开眼，凭本能抓住了身旁向他伸来的手。
那手骨节分明，堪堪止在厄修的脸颊一寸处，厄修顺着手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始作俑者。
厄修冷冷开口，“我不是让你去客房睡吗？”
一个小时前，厄修终于是和赛勒斯熬不住了，他毅然决然地决定先去睡觉。
二人最终也没有签订灵魂契约，赛勒斯今晚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等他明天睡醒了再调查也不迟。
赛勒斯看出了他的倦意，抢先拦在厄修上楼前问道：“我今晚睡哪间房？”
厄修随便给他指了二楼一间空房，他的古堡里平时就他和泰莎两个人，空出来的房间有不少。
感激我吧，愚蠢的人类，没有让你睡杂物间。
厄修面无表情地想。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上楼，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神情严肃道：“今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进我房间来找我。”
他危险地眯了眯双眼，威胁道：“再敢打扰我睡觉，你就死定了。”
谁知道当时赛勒斯垂着个眼，装的很听话的样子，半夜突然躺在他床边，还妄图对他动手动脚的。
厄修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赛勒斯今晚行为太过诡异，现在的行为，实在让他不能不多想。
厄修感觉自己握住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赛勒斯突然发力，翻身扣住厄修的手腕。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光如打翻的银盅，从窗边缓缓涌入。
赛勒斯支起的手肘撑在厄修两侧，将他完全置于身下，他神色冷峻，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打量着厄修。
这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让厄修内心的不爽直接到达了顶峰。
厄修不想跟他废话，抬腿就想把来人踹下去，但下一刻，赛勒斯突然伸手捻起了他的一缕长发。
厄修长得很好看，但他和赛勒斯的好看是不一样的。
赛勒斯的长相一看就是有温度的，他那双如春水般透彻的双眼，即使是冷着张脸，也让人感觉他是温柔的。
厄修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真正的亮银，流光溢彩。
他连睫毛都是雪白色的，眼瞳的颜色更是浅到几乎透明。
不同于人类间皮肤异常的疾病，厄修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不会让人想到他是人类。
“你……”厄修登时僵住了，质问的话被男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赛勒斯神情专注地盯着那缕长发，好似在看什么稀世的无价之宝。
二人靠的很近，彼此地气息纠缠在一起，气氛暧昧得厄修头皮发麻。
“为什么？”
厄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抬起眼，与厄修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为什么像人类一样睡觉，”他顿了一下，“一直保持人形，不累吗？”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厄修神色冰冷，他喜欢怎么活就怎么活，难道还轮得到一个人类来评价吗？
赛勒斯神色不变，继续问“这个印记是怎么来的？”
银发如流水从他指尖划过，他轻轻摩娑着厄修脖颈处的一小块皮肤，引起身下之人的一阵颤栗。
那是一道带着繁杂的花纹，颜色非常浅的圆形印记，而厄修本来皮肤就白，这道印记就更加不显眼了。
厄修偏过头，躲开了赛勒斯不安分的手。
同时在心里暗叹一声，对方的视力真是惊人，黑漆漆的晚上居然还能看清。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以前没有这个印记的？
厄修半试探道：“骑士长好像比我还了解我身体的状况，怎么，我们很熟吗？”
赛勒斯没有再开口，他今天晚上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在厄修恼羞成怒踹他之前，他先一步翻身下了床。
到门口时，他脚步一顿，“你好好休息。”
厄修：？？？
你大晚上把我吵起来两次，现在让我好好休息？
厄修感觉再跟这个家伙待下去，即使他身为寿命接近无限的龙，也会被活活气死。
他气鼓鼓的闭上眼，在床上翻了八个来回后，终于放弃入睡了，同时在心里骂了赛勒斯一百遍。
赛勒斯，你给我等着！
————
第二天清晨，厄修沉着脸下楼，看到泰莎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面色寻常地站在餐桌旁。
身后传来脚步声，厄修回头正好对上了赛勒斯淡然的脸，平静地好似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的赛勒斯。
……一看见他，厄修就不可遏制地想起昨晚的种种事件。
厄修没好气地偏过头去，走到餐桌旁又对泰莎冷哼了一声。
昨天她明明看到他被赛勒斯抵在墙上，还视而不见，真是太丢人了。
泰莎明白对方还在介意昨晚的事，她自知理亏，便主动帮厄修倒了杯葡萄酒。
厄修也没有再计较，心安理得地接过了酒杯，抿了一口。
厄修考虑到等会儿他和赛勒斯就要出发上路，于是暂时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大发慈悲地让对方也坐下用餐了。
泰莎准备的早餐算不上精致，除了葡萄酒，就是普通的面包，奶酪还有一些香肠，但对于处于底层的穷人来说，已经是一顿相当不错的佳肴了。
赛勒斯盯着他盘中明显加了东方香料的香肠，问道：“你经常吃这些？”
“嗯，怎么了？”厄修嚼着香软的白面包，不解地回应到。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他记得卡瑟隆帝国骑士阶层的待遇也不差，赛勒斯不会因为这个惊讶吧？
况且，他身为一条活了几百年的龙，积蓄无数，吃得比绝大数人类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赛勒斯摇了摇头，他敛下眼眸，长睫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掩去了他的神情。
厄修又喝了口葡萄酒，猛地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因为自己能吃上奢侈的食物而惊讶，而是因为自己身为龙却有人类一样吃早餐的习惯。
他立马大声反驳，“我怎么吃，关你什么事！”
赛勒斯点点头，“抱歉，是我多嘴了。”
他这幅平淡的反应，倒显得厄修小题大做了。
厄修气愤地用刀狠狠切了下盘中的香肠，心里想着自己再也不会理赛勒斯的问题了。
泰莎就不声不响地站在厄修右手边，对二人的对话好像毫无兴趣。
她本来就是幽灵，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更是低的吓人。
直到两人用餐完毕，她才动了动手，想收去餐桌上的餐具。
“等等。”
厄修突然开口制止了她的动作，只见他略一抬下颌，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得意。
“泰莎你去休息，清洗餐具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善良，正义的赛勒斯大人吧。”
“善良”“正义”这两个词，被厄修念出来，莫名有股嘲讽的气息，不过这是厄修有意而为之的。
他笑吟吟地看着赛勒斯起身收走了所有的餐具，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厨房做清洗。
他伸了个懒腰，打算继续回他的房间里待着，等赛勒斯洗完，再和他商讨一下具体的计划。
不过，终于扳回一城的感觉让厄修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愉悦地轻轻地哼唱了几句人类常用的歌曲。
倏地，他脸色一变。
……自己根本没告诉过他厨房的位置在哪里。
厨房里。
赛勒斯正清洗着餐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泰莎。
泰莎的面容很普通，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不过因为是幽灵，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像蒙了一层雾，灰蒙蒙的。
二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泰莎。
“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
赛勒斯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后淡淡地“嗯”一了声。
泰莎知道他心里绝对不会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毕竟连她发现厄修失忆了之后都震惊得险些失态，遑论是和对方朝夕相处的赛勒斯了。
她原来根本不是厄修的女仆，几个月前，她在城堡等厄修，却发现对方迟迟没有回来。
等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就在不远处的密林里，发现了倒在地上里不省人事的厄修。
厄修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等他醒来，就已经不记得泰莎他们了，并且他几乎损失了他的绝大部分力量。
以厄修现在糟糕的状态，人类里稍微强一点的魔法师都能伤到他 。
泰莎实在怕厄修再出什么事，就骗厄修说自己是他的女仆，留下来照顾他的起居。
令她费解的是，赛勒斯在那天过后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帝国传出了恶龙刺杀国王的消息，赛勒斯被贵族和教廷派来讨伐恶龙，泰莎才再次见到他。
厄修曾无数次想过，泰莎这种等级的幽灵，为什么会拦不住赛勒斯这个人类。
可她就是故意放赛勒斯进来的。
几个月不见，赛勒斯的神情比以前还要冷，见到泰莎，也只是眼眸微微动了动。
整个人犹如一滩死水，没有一丝感情的波澜。
泰莎不敢耽误，快速地跟他说了一遍厄修的状况，等她说完，却发现对方心不在焉地。
泰莎沉默了一瞬，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赛勒斯神色犹豫，他张了张嘴，但最终话又卡在喉咙里，什么也没说。
之后三个月，赛勒斯经常打着讨打恶龙的旗号，不定时来城堡骚扰厄修，但大多数情况，他们都没有动手。
更多的是赛勒斯远远地看着厄修，等对方不耐烦了，又一声不吭地走掉。
泰莎不知道赛勒斯和厄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二人对她有恩，她甚至懒得管他们。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时间回到现在，饶是泰莎不想管他们也不行了，就算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她也不能看着二人关系僵成这样。
尤其是厄修，必须弄清楚他失忆的原因。
“去忆镜湖，我已经联系了萨里昂，他会带我们去精灵的地盘。”
萨里昂，掌管毁灭的魔龙，亦是厄修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不同于亲近人类的厄修，萨里昂很讨厌吵闹，所以他居住在几乎没有人类痕迹的维尔森林边缘。
泰莎点点头，忆镜湖的确是现在最合适的方法了，这口神奇的湖甚至能倒映出连当事人都早已不记得的记忆。
忽的，赛勒斯想起了厄修脖颈处那个很浅的印记。
“你注意过几个月前他醒来的时候，脖子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印记吗？”
“印记？”泰莎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当时我没有注意。”
“是和厄修失忆有关吗？”
“不清楚，”赛勒斯垂眸陷入沉思，“我也是昨晚在床上才看见的。”
……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赛勒斯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抬眼，果然看到了对方难以言喻的眼神。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么，那你还真挺令我失望的。”
泰莎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语气中还有一丝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赛勒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