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午后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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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训练馆比早上安静许多。阳光从高窗落进来，把地板切割成一格一格的明亮光带。热身训练结束后，大部分队员都回宿舍休息，馆内只剩稀稀落落几个人，还有回荡在空中的风扇声。
沈嘉辰没回去。他站在一号练习台前，右手握着拍，左手拎着一桶球，球桶贴着他小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只是习惯性地站在那儿。
他没穿早上那件外套，白色训练服贴在身上，手臂线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他低头把第一颗球从桶里捞出来，垫了下拍子，球轻轻弹起。他没急着发球，而是站在原地思考角度，眼神专注得像在计算。
啪——
第一颗球划出清脆的弧线，精准打在球台对角。
**啪、啪、啪……**
球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馆里清晰而干脆，一下接一下。他发得极快，节奏紧凑，站位也随着每一拍迅速调整，脚下几乎没有半秒停顿。汗水从鬓角滑落，落在地板上，泛起一点光。
他不需要有人看着，也不需要督促。
沈嘉辰习惯了靠自己。
打完一桶球，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喘息微重，却没打算停。正弯腰捡球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一个人练？”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教练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边，手里夹着名单，正看着他。对方身材高大，声音不算严厉，却带着职业教练惯有的威严。
“是。”沈嘉辰点头，直起身，站得笔直。
教练走近两步，目光落在他的球桶和汗湿的发梢上，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思量：“你是青训转上来的那个，沈嘉辰？”
“嗯。”
“刚来第一天，不回宿舍休息？”
“想再练一会儿。”
教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过去随手拿起地上一颗球，在手里掂了掂：“你知道自己哪方面还需要补？”
沈嘉辰没有犹豫：“步伐的前后切换，前三板的爆发，还有接旋转快球的应变。”
他答得很快，也很准。
教练挑了下眉：“看来心里有数。”
说完，他没再多问，只是把手里的球轻轻丢回桶里，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先跟着二队练吧。有机会，我安排你跟主力组打几板试试。”
门口再次归于寂静。
沈嘉辰站在原地，看着教练离开的背影，眼底悄悄泛起一抹光。
他知道自己还差得远。但也知道，他在努力的靠近。
他又开始练了。
这次不是正手攻，而是反手小角快拨。球速更快，难度更高。他的呼吸渐渐重了，额角的汗滴在球台边缘砸出细微的声响。
外头阳光正盛，训练馆外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沈嘉辰发球的手一顿，侧头看向窗外。
玻璃外的那一侧，是主力队平时专属的办公室区。刚刚路过的，是几个工作人员，他们跟在中间那个穿黑色队服、戴帽子的人身后。他们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咖啡。
那人步伐不快，站得笔直，背影高而挺，气质沉稳安静。
沈嘉辰眨了眨眼，视线定在那人背上，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
即使没有看清脸，即使隔着一层玻璃，他也知道那是谁。
-陈晨光。
他就站在那里，离自己不过二十米远。
他的偶像，他十几岁起就反复看过无数次的人，就在眼前。
光线把那人的侧影剪得清清楚楚。耳廓线条干净，脖颈修长，肩背宽阔而有力。他转头说话的瞬间，帽檐下的下颌曲线浮现出一瞬光影。
沈嘉辰握拍的手慢慢收紧。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挪动步伐，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道身影离去。就像小时候隔着电视屏幕看他领奖的那一幕，只不过这次不是镜头，而是真实的光。
“……他真的在这里。”他心里轻轻想。
片刻后，走廊那边的声音渐渐远了，身影也消失在玻璃外。沈嘉辰才缓缓低下头，重新看向球台。
他没再继续练了，只是站在那儿，手还握着球拍，眼神却落在球台另一边，回想起最初见到他的时候。
他第一次看见陈晨光，是在电视机上。
那年他十四岁，从小练习乒乓球的他，刚结束市级青训营的集训，疲惫地窝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一条没吃完的能量棒。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场世乒赛的决赛，聚光灯下的人眼神沉静，神情坚定，汗水顺着下颌流下却毫不在意。比分紧咬，每一球都像在刀尖上走钢丝。
陈晨光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擦汗，再抬头时眼神如刃。
沈嘉辰记得那一刻，他突然坐直了身体。
不是因为比分，而是因为那个回头的眼神——像是穿透了屏幕、越过千万人潮，直直地看向了他。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只是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打乒乓球不仅仅是赢球、训练和疲惫——它可以是信仰，是坚持，是让人喘不过气也不愿放弃的东西。那是陈晨光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也是沈嘉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技术，和他天差地别。
那之后，他会反复找那场比赛来看，一遍又一遍，甚至能默背每一个赛点的比分和慢镜头里的动作细节。
陈晨光成了他球路的参考，站位的模板，甚至是他梦里一遍遍出现的身影。
每当训练撑不下去、膝盖痛得发软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场比赛。想起陈晨光最后扑救那一球，撞上广告板后爬起来继续打完比赛，最终站上领奖台。
那不只是冠军的模样。
那是他想成为的大人模样。
而现在，那个人就走在他眼前，像从少年心里走进了现实。
沈嘉辰轻轻呼了口气，像是把藏在胸腔里的那一段旧光景，温柔又小心地收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还很远。
但这条路上，他终于看见了终点。
不是世界冠军，而是那个他想成为的人。
回忆结束，他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没有笑，却像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结：
“我见到他了。”
不是打招呼，不是介绍，不是正式见面——
但没关系。
这已经足够他记住今天的阳光，今天的风，和今天练过的每一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午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