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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宿舍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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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彻底落下时，训练中心的最后一栋楼也熄了灯。晚春的岭州天气清爽，宿舍楼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夹着楼下男生打闹奔跑的回音，带着一点青春特有的混乱与轻快。
谢则然看到他洗完澡出来，立刻从床上滚下来，动作利索得像猫。
“哎哎哎，你终于回来了，”谢则然一边说，一边踮着脚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刚拆的牛奶，“快点坐好，我要采访你。”
“采访？”沈嘉辰眉头轻挑。
“当然。”谢则然一本正经地坐在自己床沿上，双手合十摆出个主持人架势，“请问沈嘉辰选手，您今天在积分对抗赛中表现极其出色，角度刁钻，战术凶狠，尤其是多次打出精确擦边球，您此刻的心情如何？”
沈嘉辰没立刻回答，他站在椅子前低头抖了抖毛巾上的水，然后慢慢地坐下，“……挺好的。”
谢则然愣了两秒，随即仰头长叹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给点反应嘛！来个‘我其实早就算好了’、‘一切尽在掌握’这种装杯台词！”
“我不太会装。”
沈嘉辰的声音不高，语调却不冷。他擦头发的动作很轻，像怕弄出太大动静，也怕水珠溅到别人床上。谢则然盯着他半晌，忽然又换了副语气：“你平时就这么安静吗？”
沈嘉辰顿了顿，“不吵吧？”
“不是吵的问题。”谢则然抓了抓脑袋，“我就觉得你安静得很神奇。今天对抗赛你赢得那么干脆，结果下来一句话不说，脸上都没表情，反倒像输了。”
“只是比赛而已。”
“可你擦边球打得也太稳了。”谢则然啧了一声，“别人打那种球，100个里能有1个就谢天谢地了，你那叫刁钻吗？那是用尺量过角度！是不是提前排练过？”
沈嘉辰抬起眼看他，眼神微弯了一点：“你打的时候不计算角度吗？”
“打是打，但我用的是手感，你那是数学题。”谢则然忍不住又问，“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沈嘉辰放下毛巾，靠在椅背上，像是终于被他说动了，轻声解释：“球的旋转和速度可以控制，你只要提前判断对手的回拍方向，然后制造一个相反的偏差就行。如果力量够稳定、时间点踩得准，是能控制落点的。”
“……你在说的是打球吗？”谢则然瞪大眼，“我怎么感觉你在讲量子力学？”
沈嘉辰轻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对他来说，球台两侧的空间就是一个可以被分析的平面，擦边不过是一种极限试探，他喜欢这样的精度。
这时，隔壁床的江肇也插进来：“其实不只是擦边吧？我看你今天情绪一直很稳，尤其最后那局，比分被对面追上了你也没乱。”
沈嘉辰转过头，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江肇却摇摇头：“不是夸你，是佩服你。那时候我在旁边都紧张得手心出汗了，你脸上一点都没变，真不像是第一年参加试训的新人。”
“可能比较擅长控制情绪。”沈嘉辰轻声说。
“那你平时也不怎么急？”谢则然打量他。
“很少。”沈嘉辰低头，收拾桌上的水杯，“情绪太外露会影响判断。”
“你这性格，在队里绝对是异类。”谢则然感叹。
“我不是。”沈嘉辰淡淡说。
谢则然立刻接话：“你当然不是，你是精密制导。”
过了一会儿，谢则然又捏着空牛奶盒看向他：“话说，你今天到底有没有见到陈晨光？”
沈嘉辰洗净的手指在杯口敲了一下，很轻，但没回避：“没有。”
“真的假的？我听别人说，他今天好像是专门在看二队那场，可能是选苗子吧。”
沈嘉辰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水杯里未喝完的水，眼神淡淡的，像藏着一层思绪。
“那如果他今天真看你比赛了呢？”谢则然眨眨眼，“你希望他选你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宿舍突然有一瞬的安静。
沈嘉辰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着眼，像是在认真思考。过了几秒，他才慢慢地说：“……希望。”
“哦哦哦哦哦！”谢则然像发现了新大陆，“这语气有故事！”
沈嘉辰没再说话，只是把水杯轻轻放回原位，动作一如既往的小心、不动声色。但没人注意到，他放杯子的那只手指，在玻璃边缘停顿了一瞬。
他不是不能激动，也不是不在意。只是对别人，他习惯了收起全部情绪，层层压在眼底。
而只有那一个名字，哪怕只是出现在别人嘴里，也会在他心口留下细小而绵长的余热。
那是藏不住的。
那是他此刻坐在这里、每一场球都拼命保持冷静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有人可能在看。
他不敢出错，不敢失控。
他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最好的样子。
“嘉辰。”谢则然忽然又凑过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球的？”
“……很小。”
“喜欢吗？”
沈嘉辰点头。
“那你喜欢的，是真的打球本身，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这次沈嘉辰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那眼神静静的、平和的，却在极深的地方，有一道光，正在燃烧。
窗外的夜沉下去。宿舍里也渐渐安静。谢则然打着哈欠上床，江肇戴上耳机开始刷短视频，只有沈嘉辰，坐在床边，望着对面墙上的影子出神。
他想象着，训练馆另一侧，某个办公室的窗还亮着灯。
那人有没有看自己比赛？
有没有在名单上，圈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
但他会为这个可能，继续忍耐、继续冷静、继续打出每一个精确无误的擦边球。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是被挑中的那一个，
而是能主动靠近—那道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