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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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店铺时已经十点多了。相比于南方夜晚的烟火人烟，隆冬腊月里北方人们似乎更愿意窝在家里，磕点瓜子儿话家常。即使繁华如B市，此时大部分店铺也临近打烊，街上的拥挤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如潮水般退去。
离开了步行街，街上的行人更是零零散散，彩色的挂灯缠绕在树干上，不间断地发着光。空旷的街头前面那个身着羊毛大衣的金发男生特别显眼，林衍一眼便能认出来——刚刚那个店里跟他打招呼的少年，不时倾斜下腰看向身边的另一件毛绒大衣。
林衍跟前面的少年相隔三四十米，即使如此，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还是能感觉到少年身上洋溢出来的喜悦。
“你在看什么？”俞明洲问。
林衍指了指前面并排而行的两个身影：“刚刚店里跟我们打招呼的那个金毛。”
陆宇：“哪呢哪呢，这么巧。”
林衍又指得更加明确：“就前面那对，看到了吗，灰色大衣，那头金发。”
陆宇：“咦，是欸。旁边那个是调酒师吧。原来他们是朋友啊。”
前面的那两个人似乎完全没发现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少年站住脚步，小心翼翼地拉上调酒师的手，他好像在说什么，然后又将对方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往上边哈气。氤氲的热气晃晃悠悠地升空，又消失在空气里。
陆宇：“呃……”
然后少年又一边笑着说着些什么，一边给对方调整围巾，末了，又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似乎要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惹得对方踉跄了两步。
陆宇：“呃……好吧，他们应该是情侣。”
这个世界有多奇妙呢，大概就是当有一个朋友向你出轨的时候，感觉全世界的深柜都涌了上来，一觉睡起，突觉遍地飘同。
林衍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眼神不自觉飘向身边那个刚向他出完柜的人。不料姚穆也在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姚穆火速错开了视线。林衍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薄冰悄然破碎，汨汨冬水无声侵浸上湖面，一丝诡异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回酒店的路上林衍一直被这份忐忑侵扰着，三番五次情不自禁地想要偷偷观察姚穆。可无论他多么小心翼翼，余光撇过去的瞬间都会被姚穆精准捕捉，四目相对，继而俩人又沉默而默契地错开视线，周而复始，如此反复。
这种微妙的氛围使得林衍心里更加茫然与不安。
林衍此前从未将身边的朋友当成过择偶对象，他一直秉承着“对朋友动心，天打雷劈”这一信条。
直到此刻，他的择偶信念几欲崩塌。他察觉到了此前从未留意过的微小迹象，突然自乱了阵脚。他不敢妄自猜测姚穆，只是还是会忍不住往这个方向想。
万一他真喜欢我咋办？做朋友还是做恋人？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不对不对，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看我才是流氓，看到个人就想往上扑。可是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毕竟他喜欢男的。喜欢男的就是喜欢你吗？林衍，够了，你真是够了，他有哪点表现出喜欢你？
林衍在脑子里把他们的相处细节快速地回忆一遍。
不就是一起吃早餐一起上学吗，不就是一起吃午餐一起自习吗，不就是连麦打游戏吗，不就是几乎天天待在一块，然后再一起回家吗？我和俞明洲也可以啊！这能说明什么？哦对了，他还送了我块吊坠……啧，价格还不低。不对不对，前两年姝瑾生日的时候我还给她送了颗镜头呢，这有啥啊？这啥也不能说明啊。欸，不对啊，宋姝瑾是我妹！这有啥可比性啊！嘶，那就是姚穆出手阔绰。
林衍头一次遇到这么个慎重的事，头脑风暴了好一阵子也拿不准主意。他自暴自弃地想：“干脆直接去问他好了。”
然后绝望地发现，如果他真去问了，那他们还能回到现在吗。
如果一个女生莫名其妙来问我是不是喜欢她，那我肯定会拉开距离，减少误会啊。如果“是”那倒还好……不对啊，现在的问题是我和姚穆，两个大男人，而不是我跟一个女生。
林衍悲哀地发现，就像他贪恋火车上的氛围一样，他习惯了姚穆陪在身边，也贪恋跟姚穆的这段无话不谈的友谊。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姚穆的回答是肯定的，我要从了他么？
……
林衍痛苦地阖上双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此刻他恨不得穿越回几个小时前，穿越到他在姚穆跟前换裤子的时候，然后给不检点的自己梆梆几拳。“真是个轻浮的混蛋。”他在心里唾弃着自己。
他在这边还没理清楚，俞明洲又来“添乱”，兴致勃勃地说：“咱不是打算去汤泉吗？前边刚好有一个，出发之前我刷到过这家，评分贼高……择日不如撞日？”
“czxt！我也刷到过！据说早餐也相当不错。投撞日一票！”陆宇朝林衍和姚穆扬起下巴，“两位意下如何？”
还不待“两位”发表意见，俞明洲和陆宇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行程大致安排好了。
他们可以买张过夜票，进去之后先去体验一下北方的搓澡文化——据说奶浴按摩比spa还舒服，完事后呢再买杯饮料去泡一下私泉，或者直接去影视厅游戏厅也是ok的，晚上再找一个装着榻榻米的独立小屋卷铺盖聊天，要是人太多了的话再去做个足疗顺便在那过夜也是可以的。
——多么惬意的安排啊！
俞明洲和陆宇越说越兴奋，每个细胞都蠢蠢欲动起来，热忱的目光让“两位”无处可逃。
“好啊。”林衍见姚穆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不乐意的意思，扯着笑容应道。
等几人真进了澡堂，拿着手串站在衣物柜前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缄默了，怀揣着南方人的羞涩，默契地不去看彼此，只偶尔望着别的方向瞎扯两句玩笑话。
姚穆在这样的场景之下更加沉默了，沉默到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
林衍不知道同性恋在澡堂子里什么反应才是合理的，他过去不在意也不在乎。但现在他只需微微偏一下头，就能看见旁边的人一言不发地脱下衣物，露出精瘦的躯体。从今天姚穆向他出柜开始，不，甚至更早之前，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开始微妙起来了。
他觉得姚穆既在躲着他，但也没完全没避着他，对方的行为像分度盘上的指针一样摇摆不定，让他捉摸不透。他把这一切归咎于社会主流价值观对同性行为的偏见，归咎于姚穆对偏见的恐惧。
他想告诉对方：其实你用不着避着我，这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正常的社会行为，他永远不会因为gay而去否定姚穆作为朋友的存在。
在这样的环境下，林衍觉得姚穆貌似有点紧张，他有心宽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此刻，他终于发现他很在意姚穆的情绪，在意得要命。即使他们之间还处在这么微妙的氛围中，他仍无可救药地想要照顾到姚穆的心情。
等搓完澡换好衣服躺在榻榻米上的时候，神经大条如陆宇，都忍不住疑惑道：“你俩吵架啦？”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