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BE：各自的轨道（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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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W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抚摸着A的头发，直到A的呼吸变得平稳，他的手才轻轻收回。
但A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感受着W关上了灯，停顿了一下，像是习惯性地伸手。但最终他只是给A盖好被子，转身睡去。
A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他没有再睁开眼，也没有动。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痛了。
会议上，A依然坐在W的一侧。
W依然会看向A，等待他的意见。但越来越多的时候，A只是低头看着文件，指尖摩挲着报告，像是在思考。
他能感觉到W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然后移开了。
又一次例会。
“关于西线的兵力调动，你们怎么看？”
A的手指停了一下。他等待着，等着W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他身上。
但W没有看他。
W只是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抬头看向了其他军官：“中校？”
“我认为西线的部署可以后退……”
“还要考虑到补给线的延伸……”
“同时可以进行重火力压制……”
“很好。”W的目光落回纸面上。“那么就这么定了。下一项议题。”
A静静地听着。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们之间的夜晚开始变得沉默。
暖色的灯光从水晶吊灯上洒下来，餐厅显得大而空，只有刀叉轻轻碰撞的微响。
“今天的晚餐还好吗？”W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很好。”A抬起头，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们过去的夜晚不是这样的。
他们会聊起会议上的方案，聊起前线的最新战报，还有那些明升暗降或是暗箱操作的人事调动。W会显出他少有的促狭的一面，而A有时也会皱着眉头说起手下刚刚毕业的战术指挥的突发奇想。
饭后他们会在壁炉边浅酌一杯，或是在夜晚的湖边散步。卧室的亲密后，A有时会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躺在W的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A站起身：“我先去书房了。”
W点头。“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我应该会忙到比较晚。”
“A。”W在A身后说。
A转过身，看向W。
W看着他。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微笑了一下：“早点休息。”
这一场例会和以往的并没有不同。直到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来自前线的最新战报被送了过来。
西线告急。
敌军的突袭比预期来得更早，西线的防线受到重压，必须迅速做出调整。否则，西线的战局将面临崩溃。
“我建议提前调动第四军团。如果现在进行部署，第四军团可以在八小时内到达西线。”W的指尖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长官，如果调动第四军团，我们的南线的驻军将空缺，防御会直接暴露。”
“南线补给线也会受到影响。”
“但是第四军团是距离西线最近的部队。”W的副官皱眉，“这是最快的办法。”
讨论声逐渐变得激烈。会议室内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支持W的决策，认为必须尽快稳住西线，另一方则坚持不能孤注一掷。
A没有说话。
好几个中层军官已经频频看向A。显然，他们都在等待A的决定。
“第四军团不能动。”
会议室安静下来。
A抬起头，目光平静。“敌军的补给线拉得太长。”
他看着战术地图，手指轻轻滑过敌军的推进路线，最终停在一处侧翼的标记上。
“他们的辎重部队在这里，如果我们利用第五旅进行快速打击，不需要正面对抗，就能削弱他们的战斗能力。”
A身旁的军官沉思了一瞬：“这个方案可行。”
“如果行动成功，敌军的进攻节奏就会被彻底打乱。”
“敌军的速度会大幅下降。”
A的目光越过长桌，和W对上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座次离W越来越远。直到这一次，他的身边不再有W派系的人。他身边的是年轻的战术指挥，负责执行的中层军官，还有一两个和他平级的指挥官。
而此刻，他们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最终回答，就像是W的亲信看向W的目光。
W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一场紧张激烈的军事会议上。而像是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当他们在书房里喝着酒，聊着各自的过去。那时，他就这么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但又怕惊扰了他。
A看到他们之间的过去仿佛流水在眼前划过。
他们的第一个吻，第一次共寝，第一次亲密。第一次收到的带着露珠的花束，生日时W送给他的腕表，新年前夕夜空中绽放的烟火。
他们对视着，像是穿过了那么多的时光。
A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平静，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无喜无悲。
W低下了头：“就按照A上校的方案来吧。”
A的晋升被提上了日程。
他的能力本就出众。在测谎事件之前，按照他的晋升速度，即便没有卧底任务，晋升大校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的他，在经过几年的沉寂之后，像是破水而出的锋刃，映照着寒冽的冷光。
W的部下感到不安。
在他们看来，如果是从前，在A还站在W身边的时候，对于A的晋升他们自然乐见其成。然而现在A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他不再是W信任的战术指挥，而是一股新的，甚至有时隐隐站在W对立面的，不可忽视的势力。
W对此什么都没有做。
他没有过问，也没有干预。如果是从前，他应该积极地促成这次晋升。如果他决定放弃A，他应该出手拖延阻止。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像是早已知道结局的观众，等待戏剧的最后一幕落下。
时钟指向十一点。
A推开门，有些疲惫地松开领口。他走进客厅，准备上楼。他的脚步顿住了——W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只有他身旁的落地灯亮着，茶几上摆着一杯凉透的茶。
A以为他们默认W不会等他。
授勋仪式上，W也在。他坐在将官的席位上，注视着A走上台，接受属于他的军衔和勋章。但A发现自己记不清W的表情了。或许，是因为那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别处。
A在仪式之后的酒会上，被其他军官包围着，W远远地向他点头致意。A回应了，但他不确定W是否穿过人群看到了。
W抬起头。
他的目光沉静，但是有隐约的疲惫浮现在眼底。他的面前是空的，没有文件，没有报告，好像他就坐在那里，等了一晚上。
他推过一个小盒子。“恭喜。”他微笑着说。
A俯下身，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领夹，静静地躺在绒布上。
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有一个瞬间，他以为这会是一枚戒指。
他合上盒子，看向W：“谢谢。”
W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停顿。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他们还在从前，或许W真的会准备戒指。但现在他们都知道，这已经太远，甚至比以前更遥远。
官邸的清晨。
“这里的数据我需要精确到分钟，敌军进入射程的时间决定了下一步的战略部署。“A站在玄关处，翻过手中的报告，对面的战术指挥恭敬地点头。
“去吧，报告明天九点前交到我的桌子上。”A把报告递回给军官，却发现他站直了身体，目光投向A的身后，有些紧张地敬礼：“长官。”
A回过头，W刚从楼梯上下来，手中拿着公文包，显然正要出发去军部。
“嗯。”W的目光扫过年轻军官，看向A。“你要一起吗？”
A摇头：“我还要处理一份汇报。”
“我知道了。”W微微颔首，向门口走去，留下一个背影。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A开始培养自己信任的军官，组建属于自己的团队。军部的一天结束后，有时他依然需要和手下的军官开会，确认第二天会议上的决策。不止一次地，他们在官邸撞见了W或是W的副官。
双方神情僵硬，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相遇。但W只是点头，仿佛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尴尬局面。
A已经不适合再住在W的官邸里了。而W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帘，斑驳地落在书房的地毯上。
A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我向军部申请了新的住处，这两天会搬出去。”他的语气很平静。
W站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处的庭院上。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屋外风吹动树叶的轻响。
沉默。
“是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他转过身，看着A。“如果你觉得这样最好的话。”
A和W对视着。
他应该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点了点头。
搬出W的官邸后，A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身边不再有熟悉的那个人。
他和W的交集渐渐减少到只是军部的偶然碰面。在会议上，在走廊里，或是军部晚宴的远处人群中。他们依然会点头致意，像是他们还住在一起。但是两人都没有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A的生活忙碌起来。他没有时间去想太多。
军部的日程已经排满，他离开的时间越来越晚。书房的灯光在夜色中亮到凌晨，例会之外的私人会议变得频繁。战术报告一份份送到他桌前，等待批示；前线的兵力调动，需要在第二天的晨会前确认。在会议上，某一个时刻，A抬起头，发现会议室中其他人看向他，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他终于走回了自己的路。
这是一次军部高层的会议。
这样的会议通常是人事任免调动和战略规划大方向的改变。A坐在座位上，笔尖划过会议备忘录，脑中想着下一场会议的议题。
这时，他听见：“……少将W将调往第三区，负责全区战略统筹。”
他的笔尖顿住了，留下一个墨点。
他抬头望向W，W正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的报告上，好像没有察觉到A的视线。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震惊、错愕、甚至是短暂的失措。有军官望过来，露出意外的神情。
他低下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会议上。
但他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的思绪像是被按在了水底。周围人的声音仿佛漂浮在雾中，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W随着其他人一起起身，与身边的军官交谈，神色如常。
A不知道自己在座位上坐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他猛地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追了出去。
W正站在走廊上，和几位高级军官说话。
“第三区是少将之前负责的区域吧，这次也算是驾轻就熟了。”一名少将笑着说。
“不过是沾了家里的光。”W微微一笑。“从小在那里长大，比较熟悉罢了。”
“这次回了第三区，职级应该又要往上升一升了吧。”另一名指挥官感慨。“这么年轻，晋升中将怕是也是早晚的事。”
W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大步走过来的A身上，微微一顿，礼貌地结束话题，颔首道别。
他站在原地，看着A走近。夕阳斜照在他身上，他的瞳孔是近乎透明的浅棕色。
空气中有一点凉意。秋天快要过去了。
“A。”他点点头。
“你没有告诉我。”A紧盯着他，声音很低。
W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呢，A？”
A愣住了。
“可是……你不能走。”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我们……”
W耐心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慌失措的孩子。
“已经太晚了，A。”
他垂下眼帘，看着A无意识攥紧的手和边缘发皱的文件。
A怔怔地看着他，有一个瞬间，他以为W想要伸出手。但是W只是站在那里。
W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你知道吗，A，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有更好的结局。”
走廊里很安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W的目光停留在A的脸上，没有说话，像是等待着A后面的话。
他停了一刻，抬手碰了碰帽檐，声音很轻：“再见，A。”
A站在原地，看着W转身离去。直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
他终于走回了自己的路。只是这次，路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BE：各自的轨道（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