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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海边的符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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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深邃的蓝紫色，穆家小院笼罩在静谧之中。穆子林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背包，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穆妈妈和林月华。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气——穆子叶已经起来了，正在准备路上吃的便当。
"多带件外套，"穆子叶头也不回地小声说，"海边风大。"
穆子林点点头，从衣柜里又抽出一件格子衬衫。自从决定去海边短途旅行后，他就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这不仅是他和穆子叶第一次以恋人身份出游，更是妈妈和秀阿姨二十年来的第一次"约会"。
"孩子们，起来了吗？"穆妈妈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伴随着轮椅轻微的吱呀声。
林月华已经穿戴整齐，甚至罕见地抹了点口红。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着灰白的短发，显得格外精神。穆妈妈则换上了年轻时最爱的那条碎花裙子，虽然已经有些褪色，但穿在她身上依然好看。
"妈，你今天真美。"穆子林由衷地赞叹。
穆妈妈脸一红，下意识看向林月华："秀儿非让我穿这个..."
"本来就是你的裙子。"林月华笑着转动轮椅，"走吧，再磨蹭天都亮了。"
穆子峰的面包车准时出现在门口。作为村里为数不多有车的年轻人，他自告奋勇当司机，还特意在后排为轮椅设计了固定装置。
"秀阿姨今天气色真好！"穆子峰帮忙把轮椅抬上车，嘴甜得像抹了蜜。
林月华拍拍他的肩："小伙子有眼光，比你哥强多了。"
穆子叶假装生气地瞪眼，引来一阵笑声。晨光中，面包车驶出村庄，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东行驶。穆子林靠在穆子叶肩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幸福感——最爱的人都在身边，前方是蔚蓝的大海，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三个小时的车程在说笑中过得飞快。当咸腥的海风透过车窗吹进来时，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远处，海天相接处泛着银光，几只海鸥在低空盘旋。
"到了！"穆子峰在一个小型停车场停下车，"这里是月亮湾，人少景美，我哥们儿推荐的。"
确实，比起那些热门景点，这个半月形的小海湾安静得出奇。金色的沙滩上只有零星几个游客，碧蓝的海水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处，几艘渔船点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一幅宁静的水彩画。
穆子叶率先跳下车，转身把穆子林抱了下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引得穆子林惊叫一声，随即红着脸捶打穆子叶的肩膀。
"放我下来！"他小声抗议，眼睛却亮晶晶的。
穆子叶坏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放下，转身去帮穆子峰卸轮椅。穆妈妈和林月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沙滩比想象中难走，轮椅的轮子很容易陷进沙里。穆子叶和穆子峰轮流推着，终于找到一处平坦的礁石区。穆妈妈铺开野餐垫，摆出自制的饭团、卤味和水果，四人围坐在一起，听着海浪的声音享用简单的午餐。
"秀阿姨，您以前来过海边吗？"穆子林好奇地问。
林月华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线："来过一次...是和丽丽。"她的声音轻了下来，"那是她去世前一个月，我们偷偷搭货车来的。"
穆妈妈的手微微一颤，饭团掉在了垫子上。关于林丽——林月华的妹妹，那个代替姐姐死在火中的女孩，他们很少提起。
"丽丽喜欢海。"林月华继续说，眼神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她说海这么大，一定能包容所有人的爱...那天我们在这片沙滩上画了一个符号..."
她突然停下，用还能动的左手在沙地上画了起来——一个圆圈，里面是一个等边三角形，顶上有一个小波浪。
"这是什么？"穆子叶凑近看。
"我们姐妹的秘密记号。"林月华轻声说，"丽丽说，以后如果我们走散了，就画这个符号..."
穆子林突然觉得鼻子一酸。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孩，为了姐姐的爱情献出了生命，而她的心愿不过是姐姐能幸福地活下去。
"我们去海边走走吧。"穆妈妈突然站起来，声音有些哽咽，"秀儿，我推你。"
两个中年妇女慢慢向海边走去，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又坚强。穆子林和穆子叶默契地没有跟上，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我们去那边看看？"穆子叶指向远处一片礁石区。
礁石上长满了青苔和海蛎子，走起来很滑。穆子叶紧紧牵着穆子林的手，两人像探险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前进。在一块平坦的礁石上，穆子林突然发现了什么。
"叶哥哥，你看！"
岩石表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圆圈、三角形、波浪线，和林月华画的一模一样。刻痕已经很旧了，边缘被海水冲刷得圆润，但依然清晰可辨。
"这...这不可能..."穆子叶蹲下身，手指轻触那个符号，"二十年的风吹雨打，早该消失了..."
穆子林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环顾四周，沙滩上零星有几个游客——一家三口在堆沙堡，几个年轻人在拍照，远处还有个老渔夫在整理渔网。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这个神秘的符号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我们告诉秀阿姨吧。"穆子林小声说。
当他们回到野餐地点时，穆妈妈和林月华已经回来了。林月华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但表情却比之前更加平静，仿佛卸下了某个重担。
"秀阿姨，"穆子叶蹲下来，"我们在礁石上发现了这个。"他在沙地上画出那个符号。
林月华猛地抓住轮椅扶手，指节发白："在哪里？带我去！"
礁石区对轮椅来说太难通行了。最后是穆子叶背着林月华，穆子林拿着轮椅，四人艰难地来到了那块刻有符号的礁石前。
看到符号的瞬间，林月华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那个二十年前的刻痕，仿佛在触摸妹妹的灵魂。
"丽丽..."她哽咽着说，"她来过这里...在我们分别之后..."
穆妈妈紧紧抱住林月华的肩膀，也红了眼眶。两个少年站在一旁，被这跨越时空的重逢深深震撼。
"那边的小伙子！"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个整理渔网的老渔夫正向他们招手，"你们对那个符号感兴趣？"
四人面面相觑，穆子叶率先走了过去。老渔夫看上去七十多岁，皮肤黝黑，皱纹里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大爷，您认识这个符号？"穆子叶礼貌地问。
老渔夫眯起眼睛："二十年前吧，有个小姑娘常来这儿，总在那块石头上画这个。"他指了指林月华，"长得跟她挺像，就是年轻些。"
林月华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老渔夫回忆道，"最后一次见她，她哭得很厉害，说对不起姐姐什么的..."他摇摇头，"后来再没见过她了。"
戴眼镜的小伙子？姐姐？这些线索像拼图一样在林月华脑海中逐渐成形。她突然抓住穆妈妈的手："是陈明！丽丽暗恋的那个图书管理员！她一定是去找他帮忙..."
"可是丽丽从来没说过..."穆妈妈困惑地皱眉。
"因为她知道你喜欢陈明！"林月华激动地说，"丽丽一定是想通过他联系我...天啊，我居然从不知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林丽不仅代替姐姐赴死，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试图修复姐姐破碎的爱情。这份无私的牺牲，让海风都变得沉重起来。
回程的路上，车内异常安静。林月华望着窗外飞逝的海景，手中紧握着穆妈妈的手。穆子林靠在穆子叶肩上，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感到悲伤，又为妈妈和秀阿姨终于解开谜团而欣慰。
当面包车驶入村庄时，夕阳已经西沉。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在等候——是赵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
"玩得开心吗？"老太太笑眯眯地问，眼神却异常锐利，"找到你们想找的东西了？"
林月华点点头，声音哽咽："赵奶奶，丽丽她..."
"我知道。"赵老太太叹了口气，将包裹递给林月华，"这是丽丽留给你的，一直由我保管。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包裹里是一本日记和几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照片上，年轻的林丽站在海边，身边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两人背后正是那个神秘的符号，刻在礁石上。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姐，如果你看到这个，请记住我永远爱你。请自由地活。——丽」
泪水模糊了林月华的视线。二十年的谜团终于解开，而代价是她永远失去了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穆妈妈紧紧抱住泣不成声的林月华，两人在暮色中相拥而泣。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一个跨越生死的姐妹情深的故事。
穆子林和穆子叶站在一旁，十指紧扣。此刻，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懂得珍惜眼前人，更明白爱的重量和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