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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梨树新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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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为林月华的轮椅镀上一层金边。她坐在穆家小院的梨树下，左手笨拙但坚定地握着画笔，在画板上涂抹着色彩。画布上是两个模糊的身影——高一点的少年正低头亲吻另一个的额头，背景里满树梨花如雪。
"画得好像！"穆子林蹲在旁边，惊奇地看着那幅逐渐成形的画作，"您怎么知道叶哥哥比我高半个头？"
林月华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你妈妈描述的。"她的声音依然有些含混，但比在疗养院时清晰多了，"她说你们俩站在梨树下的样子，让她想起..."
话没说完，她的目光飘向远处，手中的画笔也停了下来。穆子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穆妈妈正从菜园回来，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蔬菜，阳光下她的侧影与画中少女依稀相似。
"秀阿姨，"穆子林轻声问，"您和我妈妈...当年是怎么..."
"相爱的？"林月华接上他的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和你们差不多。偷偷摸摸，担惊受怕，却又忍不住靠近。"
穆子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从林月华一周前来到穆家，他发现妈妈变得不一样了——更爱笑，更轻盈，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而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秀阿姨"，虽然身体残疾，眼神却比许多健康人更有生气。
"小林！"穆子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随即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条活鱼，"看我钓到了什么！"
穆子林欢快地跑过去，接过其中一条鱼，两人的手指在鱼身上不经意地相触，引来一阵默契的微笑。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在一个月前还是不可想象的奢侈。
"子叶啊，"林月华招呼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手相。"
穆子叶好奇地走过去，蹲在轮椅前伸出手。林月华用她还能活动的左手轻轻托住那只宽大的手掌，假装认真地研究纹路："嗯...感情线又长又深，是个专一的好孩子。"
穆子叶耳根发红，偷瞄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的穆妈妈："秀阿姨，您别拿我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林月华眨眨眼，"我是说，你可得好好对我们小林，不然..."她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逗得两个少年哈哈大笑。
穆妈妈从厨房窗户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二十年了，她从未想过还能与林秀共享这样的日常——她做饭，林秀画画；她唠叨，林秀打趣；她照顾林秀的生活起居，而林秀则用那双依然明亮的眼睛，给她继续前行的力量。
"梅子！"林月华在院子里喊，"这两个小家伙欺负我老人家！"
穆妈妈擦着手走出来："怎么了？"
"他们问我当年是怎么被你追到手的，"林月华一脸委屈，"我说是你死缠烂打，他们不信！"
穆妈妈佯装生气，拿起扫帚作势要打："好啊林秀，二十年前的事还拿出来编排我！"她转向两个憋笑的少年，"是她先给我写的情书，藏在化学课本里！"
"胡说！明明是你先..."
两个中年妇女像少女一样斗起嘴来，而穆子林和穆子叶则笑得前仰后合。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也在为这迟来的幸福欢笑。
下午，当穆子林推着林月华在村里散步时，遇到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比起之前的指指点点，现在村民们的态度更多的是友善的好奇。几个老人甚至主动打招呼，称呼林月华为"林老师"——原来她曾在这里的小学代过课。
"秀阿姨，"穆子林在一处僻静的小路上停下轮椅，"您能给我讲讲...那天晚上之后的事吗？"
林月华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我被父亲送到姑妈家，改名叫林月华。后来考上了师范学校，在南方一个小镇教书。"她轻轻抚摸着自己残疾的右手，"三十岁才结婚，丈夫是个善良的邮递员，知道我的过去，从不嫌弃。"
"那...您想过回来找妈妈吗？"
"每一天都想。"林月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我害怕...怕打扰她的生活，怕勾起痛苦的回忆。"她苦笑着摇摇头，"多么可笑啊，我们都在为对方着想，结果错过了整整二十年。"
穆子林蹲下来，握住林月华颤抖的手："现在不晚。"
林月华的眼眶湿润了："是啊，多亏了你和子叶...看到你们勇敢地相爱，赵奶奶才下定决心告诉我梅子的近况。"
回程路上，他们遇到了蜜兰和周阳。心理咨询站的筹备工作进展顺利，村里将废弃的仓库拨给他们使用。
"秀阿姨！"蜜兰热情地打招呼，"我们正想请您当顾问呢！您有教学经验，又懂心理学..."
林月华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懂心理学？"
"您书架上那本《青少年心理疏导》都翻烂了，"周阳轻声说，"我在帮您整理行李时看到的。"
原来这个看似柔弱的中年女子，一直在默默研究如何帮助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穆子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妈妈总说林秀是"最善良的人"。
傍晚时分，穆家小院热闹非凡。穆大伯母带着自制的小菜来访，老张拎着一坛蜂蜜酒，就连一向严肃的村支书也借口"路过"进来喝杯茶。大家围坐在梨树下，听林月华讲述南方小城的风土人情，偶尔穆妈妈会插嘴揭露她年轻时的糗事，引来一阵欢笑。
穆子林和穆子叶坐在稍远的地方，十指紧扣，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叶哥哥，"穆子林轻声问，"等我们老了，也会像他们这样吗？"
穆子叶捏了捏他的手："会比他们更热闹。到时候我们的心理咨询站肯定桃李满天下，天天有人来拜访。"
这个美好的想象让穆子林心头一热。他靠进穆子叶怀里，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忽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夜深人静时，穆妈妈帮林月华洗漱完毕，推她到临时准备的卧室。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两张并排的单人床上——就像她们学生时代在宿舍那样。
"梅子，"林月华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偷喝酒吗？"
穆妈妈正铺着被子，闻言笑了起来："怎么不记得？你半杯就醉了，抱着我又哭又笑，说等毕业了要带我去看海..."
"我们明天去吧。"林月华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开车去，就我们俩。"
穆妈妈愣住了："可是你的身体..."
"医生说过我需要多活动。"林月华固执地说，"而且...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梅子。"
这句话击中了穆妈妈的心。她坐到林月华床边，轻轻抚摸那张饱经风霜却依然美丽的脸："好，明天就去。不过得带上小林和子叶，万一你..."
"又要当保姆又要当妈，"林月华笑着打断她，"你这毛病二十年都没改。"
两人相视而笑，月光为她们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窗外，老梨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一片新生的嫩芽悄悄舒展——就像那些本以为枯萎却重新绽放的爱情，和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