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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宁哥哥你人真好 ...

  •   很快到了余意洲家里聚餐的日子,虽然许宁百般推辞,但姜婉珠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让余意洲一定要把许宁带上,拒绝了几次都没效果,许宁只好答应下来。

      虽然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紧张的好几晚没睡踏实了,眼下的黑眼圈已经明显到余意洲一下就看出来了,没办法,余意洲又带着许宁去找了个海城有名的中医馆开了副安神的药。

      自从上次露营过后,许宁就对余意洲亲近了很多,余意洲也慢慢感受到了,他惊喜许宁这样的改变,但又怕自己太过贪心。

      两人是余意洲自己开车从海城到A市的,说是刚好趁这几天给刘叔放个假,刘叔和刘姨的儿子刚好放年假,陪这老两口。
      导航提示着前方两百米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许宁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拿见面礼,急着和余意洲说:“怎么办,这样会不会不礼貌,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余意洲笑了笑:“别急,我都准备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别的别多想。”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时,许宁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安全带。后座堆着余意洲准备的礼物盒,包装精美得让许宁更加局促。

      “我三叔三婶说话可能不太中听。”余意洲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覆在许宁微微发抖的手背上,“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家没人把他们当回事。”

      许宁盯着窗外掠过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打着旋落在草坪上。他今天穿了余意洲给他挑的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没那么苍白,但眼下淡淡的青黑还是暴露了连日来的失眠。

      “到了。”余意洲停在一栋带玻璃花房的三层别墅前。许宁还没解开安全带,雕花铁门里就冲出个穿恐龙连体睡衣的男孩,啪嗒啪嗒拍打车窗:“哥!你们迟到了十三分钟!”

      余意洲降下车窗揉乱弟弟的头发:“路上给你小宁哥哥买糖炒栗子去了。”变魔术似的从储物箱掏出个牛皮纸袋,热乎乎的甜香立刻弥漫开来。余小舟眼睛一亮,却先转向许宁:“小宁哥哥你人好好!我是余小舟,你可以叫我小船呦!”

      许宁被这个可爱的称呼逗笑了,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他正要下车,主屋大门突然哗啦推开,姜婉珠踩着十厘米的玫红色高跟鞋小跑过来,身上旗袍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在秋阳下晃得人眼花。

      “哎哟我的小乖乖!”姜婉珠直接略过自己儿子,一把抱住刚下车的许宁,“怎么瘦成这样了嘞?那小子是不是没给你饭吃呀?”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裹住许宁,温热的手掌已经摸上他脸颊。

      许宁耳根通红地僵在原地,余光瞥见余意洲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还好穿着藏蓝针织衫的余尚及时出现,把妻子往后拽了拽:“婉珠你悠着点,别把孩子吓着。”转头对许宁眨眨眼,“她看电视剧看上头了,最近就爱演这种豪门太太戏码,小宁,我是小意的爸爸,你叫我尚叔叔就好。”

      客厅里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余爷爷正在红木茶几前泡着功夫茶。老人头发雪白,精神矍铄,看到许宁就招手:“小宁来,尝尝今年的碧螺春。”

      许宁恭恭敬敬双手接过茶盏,突然听见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楼梯传来:“爸您可小心点,这茶具是您老三从景德镇专门给您烧的,碰坏了有些人可赔不起。”

      穿貂皮坎肩的三婶挽着西装革履的三叔下楼,眼睛像扫描仪似的把许宁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许宁端茶的手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

      “三婶。”余意洲突然横插一步挡在许宁前面,声音冷得像冰,“许宁是我请来的客人。”

      余爷爷重重放下茶壶:“老三家的,你要不会说话就帮你嫂子端菜去。”老人拉过许宁发红的手看了看,转头吩咐余小舟,“去把医药箱里的獾油膏拿来。”

      余小舟炮弹似的冲上楼,恐龙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姜婉珠直接扯着嗓子朝厨房喊:“张阿姨!把我腌的醉蟹端出来给小宁先垫垫肚子!”又回头瞪了三婶一眼,“某些人自己结婚二十年连个果盘都没给老爷子切过,倒有脸挑别人礼数。”

      三叔脸色铁青地想说什么,大门门铃突然响了。监控屏幕里是个穿棒球服的少年,正对着摄像头打招呼。余小舟拿着药膏飞奔下楼:“是小胜哥!他说新到了《塞尔达传说》卡带!”

      “不准去。”三婶一把拽住侄子,“没看见要开饭了?”余小舟灵活地像泥鳅似的钻开:“爷爷说我期末考试进步十名就可以玩!”转眼已经蹿到玄关,又扭头冲许宁喊,“小宁哥哥我晚上回来找你打游戏!”

      餐厅里水晶吊灯亮得晃眼。许宁被安排在余爷爷右手边,面前小碟子里堆着姜婉珠夹来的蟹粉狮子头、油焖笋和醉鸡。三叔抿着茅台突然发难:“小许家里是做什么的?”

      餐桌瞬间安静。许宁的筷子尖在米饭里戳出一个小坑,喉结动了动还没出声,余爷爷的筷子已经敲在三叔碗边上:“食不言寝不语,你四十多岁的人还要我教?”

      “他就是好奇嘛。”三婶夹了块鲍鱼放进丈夫碗里,“听说许家娱乐几年前破产了?现在是叫?林氏娱乐好像是,小许现在住意洲那儿?”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余意洲,“我们意洲就是心善,小时候捡流浪猫,现在捡……”

      “啪!”余小舟的空椅子突然被余意洲踹了一脚,发出巨响。许宁看见他下颌线绷得像刀锋,连忙在桌下按住他青筋凸起的手背。

      “三婶。”许宁抬起头,声音很轻但清晰,“我是欠意洲哥很多,我会慢慢还的。现在我在他公司烘焙房工作,每个月也可以拿五六千的工资。”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推给姜婉珠,“还没发薪水,这是我给阿姨买的胸针,可能不太贵重……”

      姜婉珠打开盒子惊呼出声。银色胸针做成小饼干造型,奶油釉面下竟真的嵌着几粒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天啊这太可爱了!”她当场别在旗袍领口,掏出手机开始自拍,“老余你快看!”

      三婶脸色更难看了:“哟,几千块工资买带钻的?”

      “我设计的。”余意洲突然说,“成本价给许宁,怎么了?”转头给许宁舀了碗松茸鸡汤,“尝尝,张姨炖了四小时。”

      余爷爷忽然笑呵呵举起酒杯:“小许啊,年后我八十大寿,你来帮我写请柬好不好?我那些老战友就喜欢字漂亮的。”老人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三叔,“比某些人鬼画符强多了。”

      许宁眼眶突然发热。他看见余尚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姜婉珠正把胸针照片发朋友圈,配文“大儿子的‘小朋友’送的礼物就是贴心”。余意洲在桌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餐厅里却暖得像春天。许宁低头喝汤时,一滴水珠悄悄落进了金黄的汤面里。

      余家晚上给许宁安排的客房,和余意洲的房间挨着,两个房间公用的一个卫生间。
      小舟果然是像他走之前说的,晚上跑来许宁的房间来打游戏。

      “小宁哥哥!我们来玩《双人XX》吧!”余小舟抱着游戏手柄冲进客房时,许宁正对着衣柜里的睡衣发呆。男孩已经换了皮卡丘睡衣,发梢还滴着洗澡水,在地毯上留下深色圆点。

      许宁慌忙接过差点砸到脸上的手柄:“这个……要怎么玩?”塑料外壳上密密麻麻的按键让他头晕。上次碰游戏机还是初中时同学带的掌机,他连俄罗斯方块都玩不到第三关。

      余小舟盘腿坐在地毯上,电视机蓝光映着兴奋的小脸:“超简单的!你控制这个妈妈的角色,我当爸爸,我们一起闯关救女儿!”他麻利地调出游戏界面,卡通风格的过场动画立刻充满屏幕。

      许宁僵硬地按着摇杆,屏幕上的角色却像喝醉似的原地转圈。第三次掉进虚拟深渊时,余小舟终于忍不住问:“小宁哥哥,你该不会是游戏黑洞吧?”
      “我……”许宁耳尖发烫,手柄突然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余意洲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发梢还带着水汽,灰色家居服领口露出一截锁骨。

      “你小宁哥哥心脏不好,不能长时间盯着屏幕。”他自然地坐到地毯上,接过许宁手里的手柄,“我陪你打,让他当军师。”

      余小舟撇撇嘴:“但是和你玩很没游戏体验。”话音未落,电视里的妈妈的角色已经完成一串流畅的跳跃,金色辫子在像素风中飞扬。余意洲手指在按键上翻飞,侧脸被屏幕光照得忽明忽暗,嘴角挂着许宁熟悉的、带点痞气的笑。

      许宁突然呼吸一滞。这个角度太像了,像哥哥许安教他画素描时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说话时刻意放轻的尾音。“阿无,线条要这样转,手腕不要压太深。”记忆中哥哥的手覆在他手背上,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

      “小宁哥哥!快看那个隐藏道具!”余小舟的欢呼把他拽回现实。男孩不知何时蹭到他身边,毛茸茸的脑袋靠着他胳膊。许宁下意识摸了摸他发顶,像曾经哥哥经常对自己做的那样。

      游戏进行到冰雪关卡时,余小舟突然说:“小宁哥哥,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他操纵的小人正和余意洲的角色合力推动雪球,“我同学他就有两个哥哥,也总这样陪他打游戏。”

      许宁的手指无意识揪紧了抱枕流苏。他突然想起初三那年冬天,自己发高烧还要写作业,许无缺就坐在床边帮他抄笔记。

      “阿无?”余意洲的声音混着游戏背景音乐传来,“帮我们看看右边通道有没有蓝色齿轮?”

      许宁眨掉眼前的雾气,努力聚焦在屏幕上。余意洲侧头看他,目光落在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上,突然暂停了游戏。“小舟,”他揉揉弟弟的脑袋,“去厨房拿三杯热奶好不好?要你上次说好喝的那种巧克力的口味。”

      等余小舟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远去,余意洲轻轻握住许宁冰凉的手:“想起你哥哥了?”

      电视机进入待机状态,房间突然暗下来。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毯上铺开一片模糊的银白。许宁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喉结动了动:“他教过我画画,也是这样坐在地板上,说我线条画歪了也不生气。”
      余意洲的拇指摩挲过他虎口处一道淡疤:“这是削铅笔划的?”

      “嗯。”许宁声音轻得像叹息,“哥哥走后,我再也没画过画了。”那些素描本和回忆一起锁进了许宁那个进不去的家,随着时间流逝不知流落何处。

      余意洲突然起身,从书桌抽屉拿出速写本和铅笔:“现在想试试吗?”纸页翻动间,许宁看见不少建筑草图,应该是他工作用的。当笔被塞进掌心时,许宁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第一笔下去就划破了纸。

      “没关系。”余意洲从背后环住他,带着薄荷沐浴露香气的呼吸拂过他耳际,“手把手教,就像你哥哥那样。”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引导着许宁的手在纸上画出流畅的弧线。铅笔沙沙声中,一个卡通版余小舟的轮廓渐渐浮现,头顶还翘着那撮永远压不下去的呆毛。

      “你们在偷偷画画!”余小舟用屁股顶开门,托盘上的牛奶晃出涟漪。他凑过来看速写本,突然指着角落里一个小人:“这谁呀?怎么穿着和我哥一样的丑睡衣?”

      许宁这才发现余意洲在画余小舟时,右下角还藏了个Q版的自己,戴着鹿角发箍,正是露营那晚的模样。他胸口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像化开的巧克力融进热牛奶里,甜得发疼。

      “这是秘密。”余意洲弹了下弟弟的脑门,“喝完就去睡觉,明天带你们去温室摘草莓。”

      余小舟抗议着被赶回房间后,许宁站在客房门口迟迟没关门。走廊壁灯在余意洲眉骨下投出浅浅阴影,让他想起小时候怕黑时,哥哥总会留一条门缝,让客厅的光漏进来。

      “要留门缝吗?”余意洲突然问,仿佛看透他的心思。见许宁怔住,他笑着指指相邻的房门,“我睡觉很安静,不会吵到你。”

      许宁摇摇头,却在对方转身时轻声说:“有机会的话……能教我玩那个游戏吗?就我们两个。”

      余意洲的背影顿住了。月光从走廊窗户斜斜切进来,照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好啊。”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不过我很严格的,小学徒。”

      许宁点点头,关上门,却没有立刻上锁。他站在门边,听着余意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隔壁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传来,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床边。

      客房的床很软,被子蓬松,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许宁躺下时,整个人几乎陷了进去,像是被轻柔地包裹住。他侧头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朦胧的银白。风偶尔吹动树叶,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安眠曲。

      他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梦里,他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家。

      客厅的电视正放着老电影,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房间。父亲坐在沙发正中,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母亲靠在他肩上,手里织着一条围巾。哥哥许无缺盘腿坐在地毯上,回头冲他笑:“阿无,快来,电影要开始了。”

      许宁走过去,在哥哥身边坐下。许安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递给他一包刚拆开的薯片:“给你留的,番茄味。”

      电影是部老喜剧,父亲偶尔会跟着剧情笑出声,母亲则一边织围巾一边轻声吐槽剧情漏洞。许安时不时侧头看他,见他嘴角沾了薯片碎屑,便伸手替他擦掉,笑道:“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许宁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伸手想抓住哥哥的袖子,可指尖却穿了过去,像是触碰到了空气。

      他猛地抬头,发现父亲的身影正在慢慢变淡,母亲手里的毛线针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的轮廓也开始模糊。许无缺仍然在笑,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远:“阿无,要好好的……”

      “哥……”许宁终于喊出声,可下一秒,整个画面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彻底消散在黑暗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树叶摩挲声。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地板上,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许宁缓缓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了——完整的家,温暖的灯光,父母和哥哥都在身边。自从那场变故后,他的梦里总是破碎的片段,或者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高楼,或者是躺治疗床上破碎的灯光。可今晚,他竟然梦见了最美好的时光,却又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梦境带来的情绪还未完全散去,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伸手摸向枕边的速写本,指尖触碰到纸页上余意洲画下的涂鸦,是那个Q版的自己,还有藏在衣兜里的小小爱心。

      许宁轻轻摩挲着纸面,忽然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重新躺下,侧头看向窗外。月光依旧温柔,风依旧轻缓,而隔壁房间,余意洲就睡在那里。
      他闭上眼睛,这一次,没有再做梦。

      =======

      次日清晨

      许宁是被敲门声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整个房间明亮而温暖。

      “小宁哥哥!起床啦!”余小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哥说你再不起来,草莓就被我摘完啦!”

      许宁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昨晚余意洲确实说过今天要去温室摘草莓。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开门。余小舟已经换了一身运动装,头顶那撮呆毛依旧倔强地翘着,手里还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给你!哥说你昨晚可能没睡好,让我别吵你,但我等不及了!”男孩笑嘻嘻地把牛奶塞进他手里,“快点洗漱,我们在楼下等你!”

      许宁接过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低头喝了一口,甜度刚好,还加了一点点蜂蜜。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好,我马上下去。”

      等余小舟蹦蹦跳跳地跑走后,许宁才注意到自己房门口旁边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浅色卫衣和休闲裤,旁边还摆着一双崭新的运动鞋,尺码正好是他的。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衣服。布料柔软,像是刚刚晒过,带着阳光的味道。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昨晚梦里消失的温暖,似乎正以另一种方式,悄悄回到了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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