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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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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何苦遭这种罪,夫人真是太针对您了。”
正值寒冬腊月,祠堂四面透风,刘氏又故意不给崔寒笙上碳驱寒,整个祠堂冷得就像是冰窖。在这种环境下,偏偏崔寒笙跪得挺直如青松,论谁看也挑不出错来。
冬霜苦着脸给崔寒笙垫上软垫,语气中满是心疼:“奴婢早就看出夫人的心口不一,小姐不知道,奴婢方才路过西安门,就听见刘夫人身边的张嬷嬷说,明日还要请陆公子来商议成婚给老爷冲喜之事......”
崔寒笙半敛着眸,想起前世这刘氏也是借着冲喜的名头将她草草嫁去陆家,连嫁妆都克扣了三成。
她现在能顺着她的意走才怪了。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拿着钱财出去,这样才能走和前世不一样的路。
不过……
她应该怎么出去,怎么出去顺利夺了陆何安的机缘。
冬霜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夫人对小姐差,可是对少爷可是好的不得了,不过就是中了个举人,还要大摆筵席锣鼓喧天,这时候怎么就不担心老爷活不活死不死了!奴婢看着都心寒!”
中了举人……
上辈子,陆何安发迹也是因为中了举人攀上贵人,如果想要有他上辈子的效果,是不是也得先从参加科举开始做起?
可是,当今科举不许女子参加,她如果想要参加科举仿照陆何安的路,那么……
崔寒笙沉思,冬霜看着衣衫单薄的小姐心疼的厉害,有心安慰,最后话头忍不住说道:“满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小姐比那少爷聪明灵巧百倍,如果小姐能够以男子身参与科举,那举人有算什么,小姐高中个状元探花也说不定呢!”
以男子之身参加科举?
崔寒笙听到冬霜这句话,眸子一颤。
连崔宇那种人都能中举,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虽是女儿身,但是自小熟读四书五经,更别提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一遭,崔寒笙心头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九成。
至于女儿身……
她已经存了报仇的想法,那么舍弃自己的身份又算什么,崔家握着大量户籍,户籍里人死但未销户的也不在少数,如果女子身行不通的话,那她顶着男儿身参加科考便是。
那么她该怎么出了崔家……
崔寒笙将自己的行程规划了个彻底,供台上的香烛摇曳,崔寒笙鼻尖嗅到浓郁的檀香味,忽而轻笑出声:“冬霜,明日就是去万宁寺采买的日子了吧。”
“后边的人都跟上!要是耽误了采买的差事触了夫人的霉头,那可仔细你们的皮!”
今日本身是崔府采购香油的大日子,这厢又遇上了崔少爷中举,当然是重中之重。崔寒笙暗叹自己真是来错了时机,自然小心更甚。
崔寒笙穿着灰白色的粗布衣服,她怀中叠了大量银票和户籍,刻意掩饰了容貌佝偻着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崔京。
这是冬霜给她找来的未销户的户籍主人名字,崔寒笙默念户籍上的名字,把这个名字刻意记住。
“走吧!你们这些小崽子真是皮松了,懒洋洋的像什么样子!”
李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采买车队已候在门外多时。只不过今日崔府今日去万宁寺祈福的人多的出奇,前前后后的马车连了一条街,崔寒笙不愿多生事端,只是尽量让自己不出彩。
"诶诶!就是你!"崔寒笙这厢正盘算该怎么出去,就听到马车夫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厉喝,"别看了,就是你过来搭把手!"
那辆马车……
崔寒笙心头一紧,目光向上瞧,只见那辆马车通身梨花木建造,车顶上的华盖被雪压着却不见黯淡。
这是刘氏常坐的马车。
怎么今日刘氏也要去采买东西?
这可怎么解决。
“你小子是不是聋了?快些过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车夫厉喝得更厉害,崔寒笙眼看躲不过,只能按了按自己的假喉结,往地上抹了一把黑泥涂在脸上,尽量让自己容貌模糊,做完这一切之后,小跑过去。车夫不知道眼前人的真实身份,使用起来也毫无顾忌,他指使崔寒笙去拉了缰绳,让马车维持平衡。
崔寒笙掌心被缰绳磨得生疼,但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安分守己得就像是普通瘦弱的小厮。
快结束。
快结束……
崔寒笙心里默默念叨,现在已经是快傍晚时刻,如果还没办法抽身的话,等到了晚上夜黑风高,她就不好上路了。
“怎么还没弄好?若是耽搁了我儿的吉时,我定要把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统统发卖了去。”
是刘氏的声音。
她不能在这时候被发现。
只不过崔寒笙在如今已经避无可避,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垂着头佯装镇定。刘氏昨日断了琉璃珠串,今日添了一个翡翠叮当镯,镯子声音清脆,行走间发出令人心慌的脆响,崔寒笙将头恭顺压着,听见自己的心跳。
“给那丫头下点药,让她不嫁也得嫁。”
崔寒笙听见刘氏这样说。
她这继母在无人处竟是掩都不掩饰一下,当夫人这么多年,竟然到头来还是能说出下药这种下作的手段。
给她下药的目的自然是让她听话,让她乖乖入了寒门,一辈子受尽蹉跎。
崔寒笙垂首盯着青砖缝,寒风凛冽袭来,雪花灌入她刻意涂黑的后颈,背冷,手僵,但是怀中的银票正贴着心口发烫。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这是她绝不能有错处的机会。
“奴婢知道夫人的意思,这是就交给奴婢去做吧,夫人不必多虑了。”
“嗯……”
刘氏主仆的声音朝着崔寒笙贴近,眼瞧着距离越来越近,崔寒笙眉毛都没动,只是同先前那样立着,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这人我怎么没见过?”
刘氏上下打量着面前瘦弱的小厮。
糟糕。
崔寒笙心头升起不妙的念头,但是浑身上下保持小厮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
“夫人叫你说话,怎么不开腔?”李嬷嬷眸子盯在崔寒笙身上,崔寒笙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跪地,摆手暗示自己是个哑巴。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夫人……这……这小厮似乎是个哑巴。”
车夫的声音适时响起。
崔寒笙喉咙里也发出噫噫呜呜的声音。
“真是晦气……”李嬷嬷扶着刘氏的手,“你这哑巴还不快点走远些,挡了我们夫人的路真是该死。”
刘嬷嬷狗仗人势的气势同刘氏如出一辙,而主子刘氏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小厮,上下一扫,傲慢说道:“哑巴?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抬起头来给她看看?
如果她的伪装没有成功,如果她在这时候被刘氏发现……
大雪簌簌落下来,寒风吹过卷起雪粒,崔寒笙指尖冰凉。
她喉咙滚动两下,刘氏主仆二人在上头瞧着她,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没办法抵抗。
只能期望她的伪装不错。
僵持之下,崔寒笙正准备慢慢抬起头来,李嬷嬷却嫌恶般地拉着刘氏往后退:“夫人,我们何苦在这哑巴上浪费时间,眼瞧着这天都要暗下去了,要是误了吉时可对少爷不利啊。”
“是了,走吧。”
刘氏只留给她一个眼风,随后由李嬷嬷带着进了马车内室。
躲过去了。
崔寒笙指尖渐渐回暖,她转过身,隐入众多奴仆中敛了神色。
雪下的时候轰轰烈烈,停的时候也很果断,崔寒笙脚印一深一浅地朝着马铺走,她身上的装扮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瘦弱的小厮模样。
她现在得买马去淮州。
崔寒笙整理了自己的前世的记忆,知道陆何安前世跟着的主子萧珩如今就在淮州受难,如果她能够雪中送炭,那么说不定今后的路能够好走些。
眼前的马铺不大,但是烛光却微弱得可怕,马铺掌柜眯着眼打量从大雪中走过来的崔寒笙,慢慢道:“客官要买什么?”
昏黄微弱的烛火将崔寒笙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嗓音被刻意压低,分辨不出真实身份:“要一匹快马,配好马鞍。”
“可是快马……”
木制柜台上滚过几块银锭,掌柜最是眼尖的,自然看得出这银锭纯度极高,他眼睛动了动,笑着说:“有的,您要什么颜色的?”
突然一阵寒风穿过窗户,掀起崔寒笙身上的披风,露出她刻意掩盖成黑色的脖颈。
微弱烛光下,掌柜眼神陡然变得狐疑:“只不过客官您这……”
遭了。
估计是假喉结出了问题。
崔寒笙明白像这样的当铺一般不能给女子提供东西,更别提买马配鞍,现下得把这事掩盖过去,崔寒笙对着掌柜猛地咳嗽,而后冷声道,“我有痨病,掌柜要细看吗?”
痨病是最传人的东西,掌柜哪里还敢再追问,他将银锭收入囊中,而后从后槽马厩里抓出一匹枣红大马。
只不过这枣红大马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马,在冰天雪地中被带出来,朝着崔寒笙这个主人不耐烦地刨着前蹄,狠狠吐气。
“客官,这马有点烈,不过……”
崔家有多种马匹,崔寒笙能看出这马是难得能快跑的好马,现在这种情况即使马脾气不好也不好更换了。
“就这匹吧,不用找了。”
眼看着夜色黑了下来,崔寒笙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她不走官道而是按着距离淮州最近的小路开始骑马。
夜色浓厚,寒风凛冽,雪又开始下了起来,马蹄一深一浅地踏在雪地上声音快速且均匀。崔寒笙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轻便披风,摸了摸怀中的银票,期望能够顺利遇到萧珩。
雪势渐渐大了起来,崔寒笙不断呼出白气来,夜色中的马匹飞得快,崔寒笙只觉得脸颊冷的可怕,眼前也看不到前面的路。
这个时候贸然出行,怕是会遭遇不测。
“赤雪,停下。”
崔寒笙使了缰绳示意马匹停下步伐,不远处客栈闪着烛灯,崔寒笙正要朝着那边走过去,却蓦然瞧见地上的血色。
溶在夜色中的血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寒笙敛了敛眸,她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更清楚她现在这个处境本就不应该插手其他闲事,她略过那一片血色要抬脚往客栈走。
耳边却响起一道断断续续的呻吟——
“救我,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