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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欲言又止，若即若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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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晞时，萧若风已在回廊守候多时。青衫被晓雾浸得半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锦盒，里面躺着支鎏金点翠步摇，是他在洛阳最好的银楼等了三个时辰才得的。
脚步声从转角传来，萧若风迅速整理衣襟。云谌抱着一筐新摘的荸荠转过回廊，却在看到他时骤然凝滞。
“早。”她笑着点头，脚步却不着痕迹地转向另一条小径。
“云谌！”萧若风拦住她去路，锦盒从袖中滑出半截，“我...”
“膳堂还等着这些下锅呢。”云谌拍拍竹筐，荸荠上的水珠溅在他靴尖，“回头聊？”
她侧身而过时，萧若风闻到她发间熟悉的皂角香，手指比思绪更快地抓住她腕子，却感觉掌中的纤细猛地一颤。
“疼？”他慌忙松手，才看见她腕内侧有道新鲜血痕。
“削荸荠划的。”云谌将手藏进袖中，“小事。”
萧若风执起她的手，他取出素帕要包扎，云谌却抽回手笑道：“这点伤也要劳烦你，我可担待不起。”
像柄薄刃刺入胸腔。自从三日前他从皇城归来，云谌便开始用各种方式保持距离：恰到好处的行礼，无可挑剔的客套，甚至在他靠近时借故整理衣襟的回避。
“我们谈谈。”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云谌终于抬头看他。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平静如湖，倒映着他略显狼狈的身影：“谈什么？谈你书案下藏着的龙纹密函？谈那些夜半来访的紫衣使者？还是谈...”她突然住口，摇摇头，“我去煮粥。”
萧若风站在原地，看着晨雾吞没她的背影。锦盒彻底滑落在地，步摇上的翡翠珠子滚进石缝，像滴无法收回的泪。
午后的膳堂空无一人。
“别看了，人早走了。”雷梦杀啃着苹果晃进来，“跟着柳月去后山采药，说是要制什么...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若风盯着碗沿淡淡的唇印。这是云谌的碗，她总爱把药一口气喝完，然后在碗底留个小小的渍痕。而现在，碗底干干净净。
“她喝药了？”
“哪能啊！”雷梦杀吐掉核，“全喂了那株野牡丹，说什么...”他忽然压低声音，“你说云谌是不是知道了？”
萧若风猛地抬眼。
“就...你的身份啊。”雷梦杀挠头，“她这两天老问我‘琅琊’是什么意思...”
窗外惊起飞鸟，打断了话音。
萧若风想起离京前皇兄的警告：“那丫头若知情却仍疏远，便是怕了这身份。”
当时他如何作答的？好像是说“云谌不是寻常女子”。
多可笑。
突然希望云谌只是个寻常姑娘，不懂龙纹代表什么，不明白紫衣使者为何而来……
暮色四合时，萧若风终于在药圃找到云谌。她正弯腰检查一株黄精，夕阳将背影拉得很长，他刚要上前。
“再躲着，这株黄精该成精了。”柳月的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萧若风迅速隐入阴影，看着青衣公子晃到云谌身旁，手中野菊编成个歪歪扭扭的花环。
云谌笑着躲开柳月要往她头上戴的手：“别闹，这株还差两味药...”
“萧若风书房灯亮着。”柳月突然说，花环垂在指间，“你不过去？”
云谌整理药苗的手顿了顿：“他需要的不是我。”
“那是什么？”
“一个不知道他意味着什么的傻姑娘。”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砸在萧若风心上，“一个能为他生儿育女却不问朝堂事的妻子。”
柳月沉默片刻，忽然将花环戴在自己头上：“你看，我像不像个傻子？”
云谌噗嗤笑出声，眼角却闪着光。萧若风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轻松得毫无负担，仿佛卸下所有伪装。柳月变戏法似的掏出包松子糖，两人就着月光分食，指尖偶尔相触，自然得像溪水绕过石子。
萧若风转身离去时踩断枯枝。云谌警觉回头，却只看见风中摇晃的忍冬藤。她无意识摸向腰间，那里系着块素帕——是今晨萧若风给她包扎用的。
“要下雨了。”柳月仰头看天，“回吗？”
云谌将帕子藏得更深些：“再等等。”
等什么？她没说。
就像萧若风没说为何要在袖中藏步摇，柳月没说为何总带着她爱的零嘴。有些心意，本就该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
李长生召集所有弟子在后山凉亭饮酒赏月。
云谌负责准备下酒菜。她做了麻辣兔丁、五香花生、酱牛肉等几样小菜，又特意熬了醒酒汤备着。
“过来一起喝！”李长生喝得满面红光，冲她招手。
云谌本想推辞，却被雷梦杀一把拉过去：“来来来，今天不分师徒，只论兄弟！”
李长生晃晃酒壶，忽然指向云谌，“我看你资质不错，不如正式拜我为师？”
又来了。
云谌无奈：“先生，我说过...”
“知道知道，你不想涉足江湖。”李长生摆摆手，“那换个条件。”
他眯起醉眼，扫视一圈众弟子，假装瞧瞧地跟她说：“你看上我哪个徒弟了？老夫把他许给你！”
“噗——”雷梦杀一口酒喷出来。
“先生，你真喝多了，我去拿醒酒汤...”
“别跑！”李长生拽住她袖子，“老夫说话算话！若风怎么样？一表人才，武功也好！”
被点名的萧若风正端着酒杯，闻言手一抖，酒液洒在雪白的衣袖上。
“……”
“那柳月？虽然长得比姑娘还漂亮，但人品不差...”
“……”
柳月手中的折扇合上：“先生，弟子忽然想起有封信要写，先行告退。”说完飘然而去。
“墨小黑？虽然闷了点，但踏实可靠！”墨小黑直接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了。
“你看你看，都不满意？”李长生醉醺醺地拍桌，“那就雷梦杀！虽然聒噪了些，但...”
雷梦杀跳起来，“我心有所属了！”说着偷瞄一旁的李心月。
李心月忍无可忍，起身扶住摇摇晃晃的李长生：“先生，您该休息了。”
“我还没说完呢...”李长生嘟囔着，被李心月强行搀走。
凉亭里顿时只剩下云谌、萧若风和雷梦杀三人，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去看看醒酒汤...”云谌找借口开溜。
雷梦杀跟着站起来，却又突然坐下，“我去陪心月！”
萧若风默默起身，跟着云谌离开凉亭。
月光如水，洒在石板小径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说话。
厨房里，醒酒汤还在灶上温着。云谌盛了一碗递给萧若风：“你先喝些吧，我看你也喝了不少。”
萧若风接过碗，“谢谢。”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的话少了很多。
见他快喝完，云谌说：“醒酒汤，我们给先生送去吧。”
回凉亭的路上，萧若风突然停下脚步：“云谌。”
“嗯？”
“如果...”他似乎在斟酌词句，“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书院，你会...”
云谌心头一紧：“离开？”
萧若风望向远处，“我…总有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云谌想起李长生的警告，心中一沉：“那...祝你前程似锦。”
云谌忽然明白了李长生的警告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个如玉般的少年，从来就不是普通人。
萧若风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谢谢。”
两人回到凉亭时，李长生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李心月和雷梦杀扶回了房。其余弟子也都散去，只余一桌狼藉。
“我收拾吧。”云谌挽起袖子。
“我帮你。”萧若风主动端起盘子。
两人默默收拾着残局，各怀心事。月光洒在石桌上，映出两道若即若离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