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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遇“难” ...

  •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云谌端着食盒站在萧若风书房外。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萧若风挺拔的轮廓,另一个佝偻着背,头顶官帽的翅影在墙上晃动如刀。

      “...务必三思...”

      “此事不必再议。”

      云谌的指尖在食盒提手上收紧。食盒里的阳春面正在变坨,就像她那些说不出口的心思,慢慢凝结成团。

      转身时踩到枯枝的脆响惊动了屋内人。

      门猛地拉开,萧若风站在光晕里,月白中衣外随意披着件墨蓝外袍。云谌认得,那是只有宫里人才能用的天蚕锦。

      “云谌?”他眼中的惊喜在看到食盒后化为歉疚,“抱歉,我...”

      “顺路。”云谌把食盒塞给他,“当宵夜吧。”

      她刻意忽略屋内那个紫袍官员探究的目光,回廊转弯处,云谌还是忍不住回头。月光下,萧若风低头看着那碗已经坨掉的面,手指在食盒边缘摩挲,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

      那个瞬间她几乎要冲回去,但现代记忆里的宫斗剧、历史书上的血雨腥风,全都化作冰凉的手拽住了她的脚步。

      —

      雨水冲刷着书院青瓦,云谌蹲在厨房檐下洗荸荠。自从那晚后,她再没给萧若风送过宵夜,见面时却笑得比往常更明媚,那种刻意保持的、恰到好处的亲近,像给食物裹上糖衣,只为掩盖内里的苦涩。

      “荸荠要搓出淤青了。”竹青色衣角垂落视线边缘,柳月蹲下身,夺过她手中淘箩,“心事这么重?”

      水珠从云谌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画出一个个小圆。她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痕迹,轻声道:“你相信命运吗?”

      柳月削荸荠的动作行云流水,果皮连成长长一串:“信啊,比如这颗——”

      他举起削好的雪白果肉,“注定要被我吃掉。”

      云谌忍不住笑了。和柳月相处总是这样,再沉重的话题都能被他说得像春风拂柳。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结。”她接过新削的荸荠,“旁人看得再清,也没法替局中人做决定。”

      咬破果肉的脆响伴着清甜汁水,“就像……”

      柳月的匕首突然停在半空。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太轻微,但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云谌看见柳月瞳孔骤缩,那是野兽发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回屋!”

      柳月一把抓住云谌,“三日前有人进过你的卧房。”

      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云谌突然想起前天整理床铺时摸到的碎屑,当时还以为是瓦灰...

      “嘘——”柳月突然捂住她的嘴。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在他们身后的门框上。

      柳月的折扇展开,云谌看到他扇骨间寒光一闪——原来那些精美的竹片里都藏着薄刃。

      “回膳堂。”他推了她一把,“找李心月。”

      又一箭射来,这次直奔云谌心口。柳月旋身挡在她面前,折扇与箭簇相击迸出火星。

      “跑!”柳月一把将她推向走廊,自己却迎向箭矢袭来的方向。转身刹那,云谌分明看到他唇形在说:“找萧若风。”

      云谌跌跌撞撞跑在回廊上,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萧若风最近白日根本就不在书院,她怎么就这么跑了?为什么箭矢冲着她来?

      ……

      箭矢破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

      云谌攥着染血的纱布,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柳月。这个总是一派从容的青衣公子,此刻左肩缠着的绷带正渗出刺目的红。

      “轻点!”

      雷梦杀的正用蛮力给柳月换药,动作粗鲁得像在给马驹钉蹄铁。柳月额角渗出细汗,却还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你这手法...是跟屠夫学的?”

      “放屁!小爷我——”

      “我来吧。”云谌接过药瓶,在榻边坐下。雷梦杀如蒙大赦,跟着就溜出了门说找李长生说说今日的情况。

      云谌刚要掀开柳月肩头的纱布,却被他用折扇轻轻抵住手腕。

      柳月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男女……”

      “授受不亲?”云谌直接截断他的话,指尖已经挑开纱布边缘,“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说……”

      她直视柳月,“因为是我,所以不行?”

      染血的绷带被彻底揭开,露出狰狞的箭伤。云谌倒吸一口凉气,箭头显然带有倒钩,皮肉翻卷的创面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她蘸着药膏的棉团悬在伤口上方,“你受伤是因为我。”手腕稳稳落下。

      “我不可能安心站在一旁。”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云谌放轻动作,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听说城东新开了家蜜饯铺子。”柳月突然说,声音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有荔枝膏、樱桃煎,还有……”

      云谌手上动作不停:“伤好带我去?”

      “自然。”柳月试图展开折扇,却因牵动伤口而作罢。

      “柳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房间里霎时静得能听见药膏化开的细微声响。柳月垂眸看着云谌的发旋,那里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总是翘着,像她倔强的性子。

      “师兄照顾师妹...”他轻笑,“不是天经地义?”

      云谌系绷带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赏月那晚柳月带她飞越屋脊时说的话,想起他每次偶遇时袖中变出的新奇点心,更想起那些若有若无的保护……

      女人天生的直觉像面镜子,早将那些未宣之于口的情愫照得清清楚楚。

      “是啊。”她最终若无其事地打了个结,“天经地义。”

      阳光透过窗棂,在柳月苍白的脸上投下格状光斑。云谌收拾药碗时,余光瞥见他正凝视着自己,目光温柔又克制,像对待一件不敢触碰的珍宝。

      她忽然明白了柳月所有的欲言又止,他藏得太好,好到让她可以假装不知,好到不必有任何负担。这份情谊如同他带来的茶,初尝清淡,回甘却绵长。

      “小云儿”柳月忽然唤她,“若有一天……”

      “喝药。”她端起药碗递到他唇边,恰到好处地打断,“趁热喝。”

      两人的手指在碗沿短暂相触。

      柳月仰头饮尽汤药时,喉结滚动得像吞咽下某种更苦涩的东西。云谌看着窗外渐斜的日影,心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距离,看得见彼此的轮廓,却不必踏入对方的阴影。

      “苦吗?”她问。

      柳月望着她笑了:“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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