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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去留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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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书院恢复了平静,但紧张的气氛仍在蔓延。
云谌坐在窗前,看着弟子们来回巡逻。她的左臂已经包扎妥当,伤口不深,但心上的裂痕却难以愈合。
三年来,她一直以为萧若风只是个普通学子,最多家世好些。可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们之间,隔着整个阶级的鸿沟。
“咚咚。”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柳月推门而入,手里端着餐盘:“一夜没睡?吃点东西吧。”
云谌摇头:“没胃口。”
“在想什么?”
“在考虑离开书院。”她低声说。
柳月放下餐盘,在她对面坐下:“小云儿,有时候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什么意思?”
“影宗已经注意到你。”柳月的声音罕见地严肃,“你现在离开书院,反而更危险。”
云谌心头一紧:“那我该怎么办?”
“留下来。”柳月坚定地说,“书院会保护你。而且...”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若风离开前,特意嘱托我照看你。”
云谌胸口一阵酸涩。
他起身走向门口,“对了,雷梦杀对你女子身份的反应很有趣。”
果然,午膳时分,云谌一走进膳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今早李心月硬是给她换了女装,说是伤口好处理。
“云...云姑娘?”雷梦杀瞪大眼睛,“真的是姑娘!”
“早该看出来了。”李心月白了他一眼,“就你迟钝。”
“可他说自己有断袖之癖!”雷梦杀指着云谌大叫。
众人哄堂大笑,连一向沉默的墨小黑都忍不住勾起嘴角。云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如果,一直都是这样……该多好。
“行了行了。”李长生拍拍桌子,“云丫头还是那个云丫头,不过是换身衣服罢了。现在说正事——”
他环视众人,神色凝重:“书院暂时封闭,所有人不得单独外出。”
“先生。”云谌突然问,“若...六皇子知道书院遇袭吗?”
李长生摇头:“消息已经送出,但他身在京城,恐怕...”
??
——
马蹄声踏碎夜色,惊起林间栖鸟。
萧若风紧攥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肩头的箭伤早已崩裂,鲜血浸透半边白衣,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狂奔,换过四匹快马,他终于看到了稷下书院模糊的轮廓。
“再坚持一下...”他咬牙对自己说,眼前一阵阵发黑。
传令官带来的消息如同噩梦——影宗袭击书院,云谌身份暴露。他几乎立刻请命离京,却在归途连遭三次伏击。最后一次,那支淬毒的箭险些要了他的命。
书院大门近在咫尺,萧若风却突然勒马。黑暗中,有什么不对劲——太安静了,连巡逻的弟子都不见踪影。
他强忍眩晕翻身下马,刚踏出一步就踉跄跪地。失血过多让视线模糊不清,耳中嗡嗡作响。不能倒在这里...云谌还在等...
“师兄?”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萧若风抬头,看到墨小黑惊愕的脸。
“真的是你!”墨小黑冲过来扶住他,“先生说你至少还要五日才能...”
“云谌...”萧若风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嘶哑,“她...还好吗?”
墨小黑沉默一瞬:“她准备走了。”
——
厨房的灯还亮着。
云谌将最后一件行李收好。
几件换洗衣物,李长生给的盘缠,还有萧若风送她的那些小物件。每一样都承载着回忆,让她收拾的动作越来越慢。
“就这么走了?”
李长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云谌转身,看见老人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两坛酒。
“先生...”她勉强一笑,“都准备好了。”
李长生晃了晃酒坛:“临走前,陪老头子喝一杯?”
两人对坐小桌前,李长生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
“三十年的女儿红。”他给云谌倒了一碗,“送别最合适。”
云谌双手接过,酒液在碗中晃动,映出她复杂的眼神:“先生不问我为什么走?”
“问什么?”李长生抿了口酒,“你怕卷入朝堂纷争,怕连累书院,更怕...面对若风那孩子的心意。”
云谌手指一颤,酒水溅出几滴。李长生总是一针见血。
“其实...”她盯着碗中的倒影,“我有个秘密,从未告诉任何人。”
“说来听听。”
“我来自...千年之后的世界。”云谌抬头,直视李长生的眼睛,“那里没有武功,没有皇室,人们坐铁鸟飞天,用一个小盒子就能与万里之外的人说话。”说出这番话,她如释重负,又忐忑不安。
这个秘密压在她心头三年,如今终于...
“有趣。”李长生神色如常,又倒了碗酒,“我活了一百多年,见过不少怪事。”
这次轮到云谌瞪大眼睛:“一百...一百年?”
李长生轻笑,“长生不死是种诅咒,我眼睁睁看着爱妻老去、离世,自己却容颜不改。”
月光下,老人眼中流露出穿越时光的孤独。云谌突然明白为何他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唯有酒能麻痹永恒的伤痛。
“所以丫头别学我。长生也好,穿越也罢,都不是逃避真心的理由。”
云谌握紧酒碗:“可我和若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谁和谁又是一个世界的?”李长生摇头。
“至少……我知道,我不想要什么样的日子。”
李长生沉默了。
是呀,或许我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不要什么,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
酒过三巡,李长生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给若风的?”
“嗯。”云谌接过信,指尖轻抚信封上“琅琊王殿下亲启”几个字,“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
李长生叹了口气:“准备什么时候走?”
“天亮前。”云谌将信收好,“我煮了醒酒汤,等会您带一碗给...”
话音未落,厨房门突然被推开。
萧若风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肩头血迹斑斑。他□□,目光却死死锁在云谌身上——她穿着女装,一袭浅青衣裙,墨发松松挽起,在月光下美得不真实。
萧若风踉跄向前,却在迈出第三步时轰然倒地。
“若风!”
云谌冲过去扶起他,触手一片湿热——他的后背全被血浸透了!她迅速检查伤势,箭伤崩裂,还有中毒迹象...
“别动!”她厉声制止想挣扎起身的萧若风,“伤口又裂开了,必须重新包扎!”
李长生早已取来药箱,云谌熟练地剪开染血的衣衫,清理伤口,敷上解毒药粉。整个过程中,萧若风一直盯着她,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她脸上烧出洞来。
“为什么...要走?”他声音虚弱却固执。
云谌手上动作不停:“别说话,你失血过多。”
“回答我。”萧若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是因为...我的身份?”
云谌沉默片刻,轻声道:“不全是。”
“那为什么?”
“先处理伤口。”李长生插话,“有话待会说。”包扎完毕。
云谌端来一碗热汤:“喝了它,能缓解毒性。”
萧若风接过碗,却在喝前停顿:"你没下药吧?"
云谌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在另一碗里加了安神药,准备等他睡着就离开。
“怎么会。”她强作镇定,“快喝吧。”
萧若风一饮而尽,目光却不离她左右。云谌被他看得心慌,借口收拾药箱转过身去。
“云谌。”萧若风突然唤她,“看着我。”
她不得不转身,对上那双如星般明亮的眼睛。即使伤重如此,萧若风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依然不减分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声音很轻,“你觉得我们身份悬殊,觉得你会拖累我...是不是?”
云谌咬唇不语。
“可在我眼里,你只是云谌。”萧若风艰难地撑起身子,“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六皇子殿下。”云谌勉强笑了笑,“不对,应该称您琅琊王?”
萧若风的手一顿:“你生气了。”
“不,我只是...”云谌深吸一口气,“理解。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像她从没告诉他自己来自未来,这世上谁不是戴着面具活着?
“云谌。”萧若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跟我回京城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云谌心脏。
这正她这几天想过的,那种几乎能想象那样的生活——深宫高墙,步步为营,永远提防暗处的冷箭...那不是她想要的。
云谌突然提高声音,云谌趁机将另一碗汤递给他:“再喝点,你脸色很差。”
他们聊了很多,却又像什么都没说。云谌讲起初到书院的趣事,萧若风说起第一次吃她做的阳春面时的惊艳。唯独不提明天,不提京城,不提那个已经收拾好的包袱。
渐渐地,萧若风的眼皮开始发沉。
“你...在汤里…下了…”他努力保持清醒。
云谌扶住他摇晃的身躯:“只是让你好好睡一觉的药。”
她轻声道,“你的伤需要休息。”
萧若风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最终倒在她肩头。
云谌抱着他,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拂过颈侧,眼泪无声滑落。
“对不起。”她在他耳边轻语,“我喜欢的少年应是书院萧若风,而非皇宫琅琊王。”
将萧若风安顿在床上后,云谌取出早已写好的信,轻轻放在枕边。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若风:
我走了,不必寻。
这三年承蒙照顾,从孤女到厨娘,从男子到女子,我找回了些许自己。
但,皇宫不是我的归处。
若有缘,江湖再见。
云谌留」
??
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萧若风,轻轻解下腰间玉佩——那块他送的龙形玉佩,小心放在信旁。
天光微亮时,云谌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书院大门。柳月倚在门边,递过一个锦囊:“路上用得到。”
云谌接过,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银两。
“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柳月摇着折扇,笑得意味深长:“江湖路远,珍重。”
沿着山路下行,云谌的脚步声惊起一群早起的山雀。在拐角处,她忍不住回望——书院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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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结局走向:
IF.1(原创剧情HE)
IF.2(柳月挖墙脚BE)——可衍生写到少年歌行篇(后创作构思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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