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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萧若风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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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练剑至东方既白,错过了书院早膳时辰。腹中空空,便想着去厨房寻些残羹冷炙。推门时,我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
“还有人吗?”我出声询问。
那人猛地转身,手中菜刀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银弧。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杏眼圆睁,像是受惊的小兽。有趣的是,他第一反应不是行礼,而是将刚切好的葱花往身后藏了藏,仿佛那是什么需要保护的珍宝。
“小先生。”他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原本的清越,“膳堂已经...”
“我知道来晚了。”我打断他,“随便给我些吃的就行。”
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请稍等。”
我坐在厨房角落的木凳上,看着他重新生火、烧水、下面。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花哨,却自有一种韵律美。尤其是切姜丝时,刀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姜片转眼变成细如发丝的金线。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云谌。”他没有抬头,“新来的厨子。”
很快,一碗阳春面摆在我面前。清汤上浮着翠绿的葱花,面条根根分明,最上面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
“好吃吗?”
我本该礼节性地点头,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实话:“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他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他总是一个人。
清晨最早起,深夜最后睡,像只警惕的夜猫,随时准备躲进阴影。
书院弟子们嬉笑打闹时,最初的他永远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疏离,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但当他站在灶台前,那种疏离感就消失了。翻炒时的专注,调味时的谨慎,还有看到食客满足表情时眼中闪过的喜悦——那一刻的他,真实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发现自己去厨房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借口请教菜谱,有时只是讨杯茶喝。云谌起初拘谨,渐渐也会与我闲聊几句。他知识面广得惊人,从药材配伍到时令果蔬,甚至能说出一些连我都闻所未闻的烹饪技巧。
“这些是从哪学的?”一次,我忍不住问。
云谌切菜的手顿了顿:“家父...曾是大夫,懂些药膳。”
他在说谎。
我从小在宫中长大,最擅长的就是辨别真话与谎言。但我不忍拆穿,只是默默记下这个疑点。
疑点远不止这一个。
云谌的手——太纤细了,腕骨精致得像玉雕,握刀时小指会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他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脂粉味,而是像雨后青草般干净的气息。还有那次他踮脚取高处调料罐时,衣领微敞,我分明看到一抹白色的束带...
云谌,不是少年。
有一次,她将酒一饮而尽,随即呛得满脸通红。我想笑又心疼,轻轻拍她的背,触到那单薄衣衫下微微凸起的肩胛骨。
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心脏漏跳了一拍。
当她的女子身份最终被众人知晓,除了雷梦杀那个呆子。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终于,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关心她,不必再掩饰自己每次见到她时加速的心跳。
我会在她煮汤时默默添柴,在她采药时“偶遇”陪同,在她被雷梦杀缠着要点心时出面解围...这些小心思,不知她是否察觉?
她红着脸说“我有断袖之癖”时,我竟有一丝窃喜——至少,她选择的是我作为借口。
后来我常想,若早知道我们的时间那么短,我是否会更加勇敢?
但命运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影宗的袭击,身份的暴露,还有她最终的选择...一切都来得太快。
如今我站在皇宫高墙上,望着书院方向。
手中是她留下的信,已经读了千百遍。
她说爱的少年是书院萧若风,而非皇宫琅琊王。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叫萧若风的少年,永远留在了有她的清晨厨房里。
每当春风拂过,我仍会想起那碗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