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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双镜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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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在程府上空炸响,玻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许明远拉着程素心穿过烟雾弥漫的走廊,身后跟着程老爷和几个忠心的家丁。
"去密室!"程老爷边跑边喊,"保护好铜镜!"
又一声枪响,一个家丁惨叫倒地。许明远回头,看到张世雍带着十几个持枪的黑衣人从前院冲来,月光下那张原本俊秀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
"拦住他们!"程老爷推了许明远和程素心一把,"我去争取时间!"
"父亲!"程素心想要追上去,被许明远死死拽住。
"相信他!我们必须保护铜镜!"许明远几乎是拖着她往祠堂方向跑。
身后传来程老爷愤怒的呵斥声和张世雍阴冷的笑声,接着是更多的枪声。许明远不敢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边全是血液奔涌的轰鸣。
祠堂大门虚掩着,两人冲进去,迅速反锁。程素心跑到祖宗牌位前,转动某个隐蔽的机关,地面滑开一道暗门。
"快!"她拉着许明远跳下去。
密室比许明远想象的更宽敞,铜镜依然安放在中央的石台上,周围的七盏油灯已经熄灭了三盏。程素心迅速重新点燃油灯,然后从墙上取下一把古朴的短剑。
"这是镜守的护身剑,"她将短剑递给许明远,"上面刻有克制黑镜的符文。"
许明远接过短剑,剑身冰凉,刻满了与铜镜边缘相似的奇异符号。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剧烈的撞门声。
"他们找到祠堂了!"程素心脸色煞白,"守护阵法还没完全恢复,如果张世雍用黑镜干扰铜镜..."
撞门声越来越响,木门开始变形。许明远环顾四周,发现密室没有其他出口。"素心,有没有后路?"
程素心摇摇头:"这里是最后的防线。"
随着一声巨响,祠堂的门被撞开了。杂乱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接着是张世雍得意的声音:"搜!把每一块地板都撬开!"
程素心突然拉住许明远的手:"还有一个办法...但很危险。"
"什么办法?"
"激活铜镜,"程素心声音颤抖,"让它带我们暂时离开这个世界。但铜镜现在很不稳定,可能会把我们送到任何地方,任何时间..."
头顶的地板开始震动,有人正在撬动暗门的机关。许明远看了看手中的短剑,又看了看铜镜:"值得一试。怎么做?"
"需要镜守的血...和镜选之人的血。"程素心用短剑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鲜血滴在铜镜上,"把你的血也滴上去,然后想着逃离的念头。"
许明远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当他的血与程素心的在镜面交融时,铜镜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而非以往的蓝光。镜面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整个密室开始剧烈震动。
"不对!"程素心惊恐地后退,"这不是正常反应!"
暗门被撬开了,张世雍带着几个黑衣人冲下楼梯。看到铜镜的反应,他狂笑起来:"太棒了!这正是我想要的!"
他掏出一面黑色的镜子——只有铜镜一半大小,边缘镶嵌着诡异的红色符文。黑镜一出现,铜镜的红光变得更加狂暴,整个密室如同置身于风暴中心,墙壁上的砖石开始剥落。
"住手!"程素心扑向张世雍,"你会毁了两个世界!"
张世雍轻松地躲开,反手一记耳光将她打倒在地:"贱人!等我掌控了铜镜的力量,第一个就收拾你!"
许明远怒吼一声,挥动短剑冲向张世雍。两个黑衣人拦住了他,但短剑上的符文突然亮起,两人的武器在接触短剑的瞬间化为灰烬。许明远趁机突破防线,剑尖直指张世雍咽喉。
张世雍不慌不忙地举起黑镜:"再往前一步,我就用黑镜彻底污染铜镜!"
许明远硬生生刹住脚步。张世雍得意地笑了:"这才对。现在,把剑放下。"
许明远犹豫的瞬间,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重重击打在他后脑。他眼前一黑,踉跄着跪倒在地,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许明远!"程素心想要爬向他,被张世雍一脚踢开。
"把他们都绑起来!"张世雍命令道,"我要开始仪式了。"
许明远被粗暴地拖到墙边,双手被反绑。他挣扎着保持清醒,看到张世雍站在铜镜前,将黑镜平放在铜镜上方,开始吟诵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咒语。
随着咒语声,黑镜中渗出黏稠的黑色液体,如同活物般流向铜镜。两种液体接触的瞬间,整个密室如同地震般摇晃,铜镜发出痛苦的嗡鸣声。
"住手!"程素心哭喊着,"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世雍充耳不闻,继续吟诵咒语。黑镜中的液体越来越多,渐渐覆盖了大半个铜镜。铜镜的红光开始变得暗淡,镜面上的符文一个个熄灭。
就在这危急时刻,密室的门再次被撞开。程老爷带着几个家丁冲了进来,人人手持武器。看到眼前的景象,程老爷脸色大变:"血祭邪术!快阻止他!"
一场混战爆发。趁着守卫分神,许明远拼命磨蹭着绳索。程素心也悄悄挪到他身边,用牙齿帮他解绑。
"铜镜快撑不住了,"她焦急地说,"黑镜正在污染它的核心!"
许明远终于挣脱束缚,捡起掉落的短剑:"怎么阻止?"
"必须打破黑镜!但普通武器不行,必须用..."程素心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程老爷被张世雍的黑镜照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般悬在半空,脸色迅速变黑。
"父亲!"程素心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许明远比她更快。他握紧短剑,冲向张世雍。张世雍冷笑一声,将黑镜转向他。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扑来,许明远感到全身如同被千万根针穿刺,但他咬牙坚持,一步步向前。
"有意思,"张世雍挑眉,"镜选之人果然不同。但没用!"他加大了黑镜的输出。
许明远感到皮肤开始裂开,鲜血渗出,但他没有停下。一步,又一步...终于,他来到张世雍面前,举起短剑——
"去死吧!"张世雍狞笑着,黑镜中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接贯穿许明远的胸膛。
许明远低头看着胸口碗口大的血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剧痛迟了一秒才传来,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许明远!"程素心撕心裂肺的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许明远看到程素心扑向张世雍,却被黑衣人拦住;看到程老爷挣脱束缚,抓起掉落的短剑刺向张世雍;看到张世雍仓皇躲避,黑镜从手中滑落...
铜镜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不再是蓝色或红色,而是纯净的金色。那光芒如同实质般充满整个密室,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个威严而古老的声音从铜镜中传出:"何人唤醒吾?"
金光渐渐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身影——不是之前见过的镜灵,而是一个身披金甲、头戴玉冠的古老王者。他的目光扫过密室中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倒地的许明远身上。
"许氏血脉..."古老王者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张世雍挣扎着喊道:"铜镜之主!我是您忠实的仆人!请赐予我长生不老的力量!"
古老王者冷冷看了他一眼:"贪婪之徒,也配觊觎昆仑镜之力?"
"昆仑镜?"程老爷震惊地重复,"这不是明朝道士铸造的..."
"愚蠢。"古老王者打断他,"昆仑镜乃上古神器,贯通三界,岂是凡人所铸?那道士不过是偶然得之,妄图据为己有罢了。"
许明远感到生命正在流逝,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看到程素心挣脱束缚,向他爬来,泪水在她脸上划出闪亮的痕迹。
古老王者的声音继续回荡:"昆仑镜每三十年苏醒一次,选择有缘人往来两界,维持平衡。而今邪术干扰,镜灵沉睡,两界屏障危矣。"
程老爷跪下来:"请镜主明示,该如何挽救?"
古老王者指向许明远:"唯许氏血脉可唤醒镜灵,重铸屏障。"他又看向张世雍,"至于此子..."
张世雍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手掌,将血洒向铜镜:"以我之血,命你臣服!"
古老王者的影像扭曲了一下,随即大怒:"愚不可及!"他一挥手,张世雍如同被无形的大锤击中,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但这一干扰似乎消耗了古老王者的力量,他的影像开始变得不稳定。"时间不多..."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许氏子...必须...在满月之夜...选择..."
金光突然消散,古老王者的影像消失了。铜镜恢复了平静,只是镜面上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密室里的人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程老爷第一时间捡起短剑,指向张世雍:"拿下他!"
张世雍见大势已去,突然掏出一个烟雾弹砸在地上。浓烟瞬间充满密室,等烟雾散去,他和几个幸存的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
"追!"程老爷命令家丁,然后跑到许明远身边,"许先生!坚持住!"
许明远想说些什么,但嘴里涌出的只有鲜血。程素心将他抱在怀中,泪水滴在他脸上:"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黑暗渐渐吞噬了许明远的意识。最后的印象是程素心绝望的哭喊和铜镜突然亮起的微光...
然后是一片寂静。
许明远以为自己死了。
但死亡不该有知觉,不该能思考。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金色的虚空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流逝之感。
"这是生死之间的领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明远转头,看到镜灵飘浮在不远处。她不再是之前那个柔弱女子的形象,而是散发着庄严的金光,衣袂飘飘如仙。
"我...死了吗?"许明远问道。
镜灵摇摇头:"还未。但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那个古老王者...是谁?"
"昆仑镜真正的守护者,也是它的铸造者——西王母座下的玄天大帝。"镜灵的声音中充满敬畏,"他已经沉睡千年,是张世雍的邪术和你的许氏血脉共同唤醒了他。"
许明远想起古老王者说的话:"他说...许氏血脉可以唤醒你?"
镜灵点点头:"许家与昆仑镜的渊源比你想象的更深。最早可以追溯到你的先祖许逊,他是玄天大帝的弟子,奉命守护昆仑镜在人间的一缕分灵——也就是你见到的那面铜镜。"
这些信息太过震撼,许明远一时难以消化:"那为什么铜镜会选择我穿越到这个世界?"
镜灵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纠葛。程家第一代镜守程如兰与你的曾祖父许文远相爱,却因两界相隔无法相守。这种执念影响了铜镜的能量,让它不断尝试重新连接两人的血脉后代——也就是你和程素心。"
许明远想起镜中世界看到的三十年后的程素心,孤独地等待着某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百年前的一段未了情缘?"
"不全是。"镜灵飘近一些,"铜镜确实有它自己的意志,但维持两界平衡始终是首要任务。这次选择反向穿越你,是因为你们世界的某个存在正在尝试打破屏障,而你是阻止这一切的关键。"
许明远更加困惑了:"我?我能做什么?"
"在满月之夜做出选择。"镜灵严肃地说,"玄天大帝已经提示过了。你的选择不仅关系你和程素心的命运,更关系到两个世界的存亡。"
"什么选择?"
镜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挥手展现出一幅景象:两个相互缠绕的光环,代表两个世界。一个光环中站着许明远,另一个光环中站着...另一个许明远?
"这是..."
"你的世界的你。"镜灵解释道,"每次穿越都会在两个世界间建立连接,但也会造成微小的不平衡。这种不平衡积累百年,已经到了危险边缘。满月之夜,你必须选择:留在程素心的世界,彻底切断与原来世界的联系;或者回去,永远不再触碰铜镜。"
许明远心头一震:"如果我留下...原来世界的我会怎样?"
"会消失。那个世界的所有人关于你的记忆也会逐渐淡去。"镜灵轻声说,"反之亦然。"
这个选择的沉重远超许明远想象。他想起父母、朋友,他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没有其他办法吗?"
镜灵犹豫了一下:"有...但代价很大。"
"什么代价?"
"牺牲。"镜灵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有人必须自愿留在镜中世界,成为新的镜灵,永远维持两界平衡。这通常是镜守的最终职责。"
许明远突然明白了程素心可能会面临的选择,心头一阵刺痛:"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镜灵忧伤地看着他:"时间到了,你必须回去了。记住,满月之夜,选择必须明确,犹豫不决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金色空间开始崩塌,许明远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镜灵的声音越来越远:"告诉程素心...镜守传承中藏着最后的答案..."
刺眼的白光。然后是剧烈的疼痛。
许明远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睛。他躺在程府的厢房里,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口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许明远!"程素心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憔悴不堪,眼睛红肿,但此刻充满了惊喜,"你醒了!感谢天地!"
她想拥抱他,又怕碰到伤口,最终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许明远发现她的手冰凉颤抖,显然已经守候多时。
"多久...?"他嘶哑地问。
"三天。"程素心扶他喝了一口水,"大夫说你活不过当晚,但...铜镜起了作用。父亲将你放在铜镜前,你的伤口竟然开始慢慢愈合。"
许明远想起镜灵说的许氏血脉与铜镜的联系:"张世雍...?"
"逃走了。"程素心咬牙切齿地说,"但他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父亲已经联络了城里的朋友,准备一举铲除张家。"
许明远想坐起来,却被剧痛击倒。程素心轻轻按住他:"别动,伤口会裂开的。"她的眼中又涌出泪水,"你差点死了...为了救我..."
许明远勉强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值得。"
这两个字让程素心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他枕边啜泣起来。许明远轻抚她的头发,想起镜灵说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素心,"他轻声说,"我在...镜中世界见到了镜灵。她说了些重要的事。"
程素心抬起头,擦干眼泪:"什么事?"
许明远将镜灵关于选择与牺牲的话告诉了她,但没有提及有人必须成为新镜灵的部分。程素心听完沉默良久,最后只是说:"还有六天就是满月之夜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她似乎想说什么更多,但最终没有开口。许明远也没有追问。两人默契地避开了那个最艰难的话题——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程府加强了戒备,许明远则在程素心的照料下慢慢恢复。程老爷几乎不在家,忙着联络各方势力对付张家。偶尔回来,也是满脸疲惫,匆匆查看铜镜后就又离开。
第五天晚上,许明远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来到庭院里,看到程素心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渐圆的月亮出神。
"在想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
程素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那块刻有"勿忘"的玉佩:"这是我曾祖母程如兰给你曾祖父许文远的信物。一百年了,它又回到了程家...或者说,回到了许家人手中。"
许明远接过玉佩,月光下那两个小字仿佛在跳动:"你知道我的选择,对吗?"
程素心摇摇头:"我不敢假设。"
"素心,"许明远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想好了。满月之夜,我..."
程素心突然捂住他的嘴:"别说出来。不是现在。"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再给我一天...就一天。"
许明远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应,但点了点头。两人静静坐在月光下,手指交缠,珍惜着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时刻。
他们不知道,在城外的张家大宅里,张世雍正跪在那面黑镜前,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黑镜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向他低语着什么。
"是的,主人,"张世雍虔诚地说,"满月之夜,一切按计划进行。许明远的血...程素心的魂...昆仑镜终将属于我们!"
满月前夜,程府一片寂静。
许明远站在庭院里,仰望那轮几乎圆满的月亮。明天这个时候,铜镜将开启最后的通道,而他必须做出选择——回到自己的世界,或者留在有程素心的这个世界。
胸口尚未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天在密室里的生死一线。更提醒他,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无回头之路。
"睡不着?"
程素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明远转身,看到她披着一件淡青色外衣,月光下脸色苍白如纸。这几日她明显消瘦了许多,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在想明天的事。"许明远轻声说。
程素心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望着月亮。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许明远下意识想搂住她的肩膀,却在半途停住了手。
"我查到了镜守传承中最后的秘密。"程素心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关于如何永久维持两界平衡的方法。"
许明远心头一紧:"是什么?"
程素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古老的竹简:"这是藏在《镜守录》夹层中的内容,只有镜守继承人才能查看。"
许明远接过竹简,借着月光辨认上面已经褪色的字迹。随着阅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竹简上记载,当铜镜力量衰竭时,唯有镜守以自身灵魂献祭,成为新的镜灵,才能永久维持两界平衡。
"不..."许明远猛地抬头,"这不可能!一定有别的方法!"
程素心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盛满悲伤:"这是我出生的使命,许明远。镜守家族世代相传,就是为了这一天。"
"那为什么之前没人这么做?"
"因为之前铜镜的力量还能维持。"程素心轻抚竹简,"但这次不同,张世雍的黑镜污染了铜镜核心,加上通道反向开启...铜镜已经承受不住了。你没注意到那些裂纹在扩大吗?"
许明远想起铜镜上那道细小的裂纹,确实比前几天更长了。他抓住程素心的肩膀:"一定有别的办法!镜灵说过我的许氏血脉可以..."
"你的血脉可以唤醒镜灵,但无法修复铜镜。"程素心打断他,"只有镜守的牺牲才能做到这一点。"
许明远摇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这是我的选择。"程素心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就像你必须选择回到自己的世界一样。"
"什么?"许明远震惊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会...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程素心的手微微颤抖:"那是你应该在的地方。你的家人,你的生活...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留下。"
"那我就能自私地看着你去死?"许明远几乎是吼了出来。
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提醒着时间无情的流逝。
程素心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还有一天...就让我们假装一切都不会改变,好吗?"
许明远想反驳,想继续争辩,但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他最终只是收紧了双臂。月光下,两人相拥而立,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翌日清晨,程府上下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程老爷天不亮就出门了,临走前嘱咐家丁严加戒备,尤其是入夜后。张家的动向不明,但据线报,张世雍昨晚神秘失踪了。
许明远和程素心整天都待在密室里,守着铜镜。镜面上的裂纹比昨天又长了一分,看起来像一道闪电贯穿镜面。铜镜偶尔会发出微弱的嗡鸣,仿佛垂死之人的呻吟。
"通道会在子时开启,"程素心检查着铜镜周围的符文阵,"持续大约一刻钟。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做出选择。"
许明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胸口发紧:"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程素心动作一顿,但没有回头:"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吧。"
日落时分,程老爷匆匆赶回,脸色凝重:"张家大宅空了!张鸿才和所有心腹都不见了,只剩下些不知情的仆人。"
"张世雍呢?"许明远警觉地问。
"也不在。"程老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更奇怪的是,那面黑镜也不见了。我怀疑..."
"他们今晚会来。"程素心冷静地说,"父亲,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程老爷点点头,吩咐家丁们在府内各处设伏。许明远则被安排守在密室,保护铜镜。程素心本也该留下,但她坚持要亲自检查府邸的防御。
"我会尽快回来。"临走前,她深深看了许明远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
夜幕降临,满月如银盘悬于天际,洒下冷冽的清辉。许明远独自守在密室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镜守短剑。铜镜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镜面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通道正在慢慢开启。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枪响和喊叫声。许明远握紧短剑,警惕地盯着密室入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外。
"许明远!开门!是我!"程素心的声音。
许明远刚松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程素心有钥匙,为什么要他开门?他悄悄挪到门边,从缝隙中往外看,顿时血液凝固——门外确实是程素心,但她身后站着张世雍,一把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我知道你在里面,"张世雍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开门,否则我杀了她!"
许明远咬紧牙关。不开门,程素心会死;开门,铜镜可能落入张世雍之手。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铜镜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照亮了整个密室。
门外的张世雍显然也看到了这光芒,声音变得激动:"昆仑镜要开启了!许明远,最后机会!"
许明远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门。张世雍立刻推着程素心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加疯狂,眼睛布满血丝,嘴角挂着不自然的笑容。
"终于..."张世雍贪婪地盯着发光的铜镜,"黑镜预言的一切就要实现了!"
许明远注意到他腰间别着那面黑镜,此刻也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放开素心,"他沉声道,"铜镜已经快开启了,你不需要人质了。"
张世雍怪笑一声:"哦,但我需要她。镜守的血是仪式最后一步。"他掏出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黑镜之主告诉我,只有镜守的血能彻底打开通道,让我获得穿越两界的力量!"
程素心在张世雍怀中挣扎:"疯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强行打开通道会毁灭两个世界!"
张世雍充耳不闻,拖着程素心向铜镜走去。许明远想冲上去,却被黑衣人用枪指着。就在这危急时刻,密室的门再次被撞开,程老爷带着家丁冲了进来。
"放开我女儿!"程老爷怒吼。
张世雍不慌不忙,将匕首抵在程素心脖子上:"再往前一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所有人僵在原地。铜镜的光芒越来越强,镜面上的裂纹也开始发光,整个密室如同浸泡在蓝色的海水中。
"时间到了..."张世雍痴迷地看着铜镜,"许明远,做个交易吧。你通过铜镜回到你的世界,我留下程素心完成仪式。这样大家都得到想要的,如何?"
许明远看向程素心,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决绝。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宁愿死,也不愿成为张世雍破坏两界平衡的工具。
"好。"许明远突然说,"我走。但你必须先放了她。"
张世雍挑眉:"你以为我傻吗?你先穿过镜子,我确认你回去了,再放人。"
铜镜的光芒已经达到顶点,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许明远知道通道已经开启,时间不多了。他缓步走向铜镜,同时悄悄对程老爷使了个眼色。
"许明远,不要!"程素心哭喊道,"他在骗你!他不会放过我的!"
许明远在铜镜前站定,最后看了程素心一眼:"我知道。"然后猛地转身,将镜守短剑掷向张世雍!
短剑精准地击中张世雍持刀的手腕,他痛呼一声松开了程素心。程老爷和家丁立刻扑向黑衣人,混战中枪声四起。
许明远拉过程素心:"快!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张世雍不知何时捡起了短剑,正疯狂地扑向铜镜。更可怕的是,他将黑镜贴在了铜镜上,两镜接触的地方开始冒出黑烟!
"来不及了!"程素心脸色惨白,"他启动了融合仪式!"
整个密室剧烈震动起来,砖石从天花板掉落。铜镜上的裂纹迅速蔓延,蓝光中夹杂着不祥的红色。张世雍站在镜前,高举双手,口中念诵着邪恶的咒语。
"以吾之血,献祭镜守!"他突然转身,短剑直刺程素心!
许明远本能地推开程素心,短剑刺入他的肩膀。剧痛让他跪倒在地,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许明远!"程素心扑到他身边。
张世雍狂笑着拔出短剑:"无所谓!谁的血都一样!"他将沾血的短剑按在两镜之间,"黑镜之主,接受这献祭吧!"
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从双镜中射出,直冲天际。密室的屋顶被轰开一个大洞,月光与黑光交融,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许明远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灵魂要被抽出体外。
程素心紧紧抱住他:"太迟了...通道被污染了..."
许明远看向铜镜,镜面已经大半变黑,只有边缘还残留着些许蓝光。镜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恐怖身影,正试图突破镜面来到现实世界。
"不...还有希望..."许明远挣扎着站起来,"镜灵说过...许氏血脉..."
他踉跄着走到铜镜前,将流血的手掌按在镜面上:"以许氏血脉之名,唤醒镜灵!"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张世雍嘲讽的大笑在耳边回荡。但渐渐地,许明远的血液开始发光,金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镜面上蔓延,与黑光对抗。
"不可能!"张世雍尖叫,"许氏血脉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铜镜中突然伸出一只金色的巨手,一把抓住了他。"不!主人!我是您忠实的..."巨手无情地将他拖入镜中,他的惨叫声随着镜面的一阵涟漪消失无踪。
黑镜"啪"地一声碎裂,化为齑粉。但铜镜的状况仍然不稳定,裂纹继续扩大,黑光与金光在镜面上激烈交锋。
程素心扶着许明远,泪流满面:"没用的...铜镜已经破损太严重了..."
许明远突然想起镜灵的话:"镜守传承中藏着最后的答案"...他转向程素心:"竹简!给我看那竹简!"
程素心从怀中掏出竹简递给他。许明远快速浏览着,突然在最后发现了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唯镜守与镜选之人同心协力,可重塑镜缘,然需大勇大爱..."
"我明白了!"许明远激动地说,"不是牺牲,是联合!我们两个一起!"
程素心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许明远拉起她的手,按在铜镜上,与自己的手重叠:"一起想着修复铜镜!想着两个世界的平衡!"
程素心虽然困惑,但还是照做了。两人手贴着手,血融着血,共同面对着剧烈震颤的铜镜。
许明远闭上眼睛,全心想着两个世界的美好:现代都市的霓虹,苏州园林的静谧;民国街巷的烟火,古城墙上的夕阳...还有程素心。无论在哪个世界,他都想守护的她。
一股暖流从两人相叠的手流向铜镜。金光大盛,逐渐驱散了黑光。镜面上的裂纹开始缓慢愈合,那个恐怖的身影发出不甘的咆哮,最终消失在镜面深处。
"有效!"程老爷惊呼。
但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铜镜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强光,将许明远和程素心笼罩其中。许明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抛入了时空隧道。
当光芒散去,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四周是无数的镜子,每一面都映照出不同的场景。程素心就在身旁,同样困惑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镜中世界?"她轻声问。
"不全是。"镜灵的声音响起。她出现在两人面前,比以往更加凝实,几乎与真人无异。"这是所有平行世界的交汇点。你们成功阻止了黑镜之主的入侵,但铜镜已经耗尽力量,无法再维持通道了。"
许明远握紧程素心的手:"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必须做出最终选择。"镜灵严肃地说,"许明远回到自己的世界,铜镜将永远关闭;或者他留下,铜镜也会关闭。但两界平衡已经修复,不会再有灾难。"
程素心看向许明远:"你必须回去..."
"不!"许明远打断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镜灵,竹简上提到'重塑镜缘'..."
镜灵若有所思:"理论上...如果两个世界有足够强的'锚点',可以建立新的连接。但这需要两个世界都有相同的物品作为媒介,而且必须由同一个人在两界同时激活..."
许明远眼睛一亮:"古今斋!我的古董店在苏州也叫古今斋,而且都有地下室!"
镜灵点点头:"确实可行。但风险很大,如果失败..."
"我愿意尝试。"许明远坚定地说。
程素心担忧地看着他:"太危险了..."
许明远转向她:"你相信我吗?"
程素心凝视着他的眼睛,最终缓缓点头。
镜灵叹了口气:"那就开始吧。记住,你们必须在两界的相同位置同时举行仪式,想着彼此的模样。"
她挥手召出两道光门:"程素心从这边回到她的世界,许明远从这边去往他的世界。当满月升到最高点时,开始仪式。"
程素心最后看了许明远一眼,眼中满是不舍与信任,然后转身走向光门。许明远也走向另一道光门,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穿过光门的瞬间,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当许明远再次睁开眼睛,他站在自己的古董店里,四周是熟悉的现代装潢。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夜空。
"我回来了..."他喃喃自语,随即想起紧迫的任务,立刻冲向地下室。
与此同时,在民国世界的程府密室里,程素心也睁开了眼睛。铜镜已经恢复平静,但镜面完全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块普通的古镜。程老爷和家丁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似乎昏迷不醒。
她顾不上其他,立刻按照许明远所说,开始在铜镜前布置仪式阵法。
两个世界,两间"古今斋"的地下室,两个人同时开始了仪式...
现代苏州,"古今斋"地下室。
许明远点燃最后一根蜡烛,将手按在墙面上——那里挂着一面与民国世界铜镜一模一样的复制品。他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想着程素心的模样:她微笑时的酒窝,她生气时微蹙的眉头,她流泪时颤抖的睫毛...
"许明远..."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程素心在呼唤他的名字。
民国苏州,程府密室。
程素心将最后一把香料撒入香炉,烟雾缭绕中,她双手按在铜镜两侧,闭眼想着许明远的模样:他专注时微抿的嘴角,他战斗时坚定的眼神,他拥抱时温暖的胸膛...
"程素心..."
许明远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两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两间地下室的空间开始扭曲、重叠,最终在某个神秘的维度上连接在了一起。
许明远感到手掌下的墙面突然变得灼热,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他没有抵抗,任由这股力量将自己拉向前方...
当一切恢复平静时,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地下室里。面前是一面铜镜,镜中映出他不敢置信的脸。而镜前跪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程素心。
她缓缓转身,瞪大眼睛:"许...许明远?"
"是我。"许明远沙哑地说,"我成功了..."
程素心猛地站起来,扑进他怀中。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怎么可能..."程素心喃喃道,"你是怎么..."
"古今斋。"许明远轻抚她的长发,"我的古董店和这里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连地下室的位置都相同。它们成了两个世界的'锚点'。"
程素心抬头看他:"那...你现在能自由往返两个世界了?"
许明远点点头:"我想是的。铜镜的力量虽然耗尽了,但我们建立了新的连接。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可能还是有限制,比如只能在满月之夜,或者需要特定的仪式..."
程老爷的呻吟声打断了他们。程素心赶紧过去扶起父亲,简单解释了情况。程老爷虽然震惊,但看到铜镜恢复平静,两界危机解除,也松了口气。
"所以...你还会回去吗?"程素心小心翼翼地问许明远。
许明远看着她,微微一笑:"会。但我也会回来。毕竟..."他握住她的手,"我怎么能让我的未婚妻等太久呢?"
程素心脸一红,轻捶了他一下:"谁是你未婚妻!"
程老爷咳嗽一声:"这个...关于那个假婚约的事,我觉得可以考虑变成真的..."
三人相视而笑。窗外,满月高悬,清辉洒落,为这个奇妙的夜晚画上圆满的句号。
尾声
一年后的苏州,"古今斋"古董店。
一位年轻女子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主许明远从柜台后抬头,露出专业的微笑:"欢迎光临古今斋,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女子环顾四周,目光被墙上的一幅老照片吸引:"这张照片...好特别。是民国时期的吗?"
照片上是一位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前,巧笑嫣然。
许明远的表情柔和下来:"是的,那是我曾祖父的...一位故人。"
"真美。"女子赞叹道,"她看起来真幸福。"
许明远笑而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下藏着的一面铜镜复制品。镜框边缘,刻着两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字:
"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