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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Win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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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阎妄!
好几天没联系的阎妄!
她的行动先于思维般撤回消息,幸好时间还没有超过两分钟。
却也暗自庆幸阎妄应该没有留意她误发的信息。
上京到海城的航程足以稀释任何突兀的想念,更遑论他此刻应正忙于公司事务,绝无可能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她将原本错发给阎妄的信息重新发送给慕睿逸,得到的回复却是:
[我半小时就到了,没看到你来。]
“?”
她心中满腹狐疑,因为她自己也早已在半小时前抵达,却同样没有见到慕睿逸的身影。
[我在门口,你在哪?]
她一边回复一边审视身后的小餐店。
店内人潮攒动,却皆为三三两两的群体,根本没有形单影只。
手机这时闪进三条消息。
两条来自慕睿逸,他发来一个定位。
岑玖打开定位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两人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我们好像去的不是同一家,这家店学校附近有两家,一个西,一个东。]
“……”
她无奈地扶额,怪不得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
只好垂目打字:
[我去找你吧,这家店人很多。]
另一家[再见一面]小餐店坐落于学校东边的食肆街,两店相隔经纬,徒步需耗廿分钟光景。
她却执意向巷陌纵深处跋涉,妄图抄近路抵达。
校园周边的巷弄七拐八绕,纵横错节。
岑玖拐进一条幽情小巷,道路狭窄,青石板路磕磕绊绊,两侧青砖黛瓦,壝面斑驳奇诡。
居民楼的阳台上,晾衣架杂乱无章地横挂,花花绿绿的漂亮衣服飘飞翠舞。
整条小巷被一层薄雾般的颓靡滤镜笼着,恍若老电影里褪色的一帧。
她耸着卷睫,行在苔藓蔓延的青石板路上,踩着自己的影子踱向万里日夕。
忽有银发大爷蹬着二八大杠掠过,车铃铛摇响一串断续的铃音。
她连忙侧身靠墙,让出过道。
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墙面,沾了一手脏屑,也沾了一手阴湿。
另一只干净的手掏出卫生纸,细致地擦了擦指缝,抬眸寻垃圾桶的刹那,视野中撞进来一双黑渊般的瞳仁,将她的视线泯没。
黑色风衣裹着靠墙人形暗影,一顶帽檐斜压出色的眉眼,像斑驳不已的落日,带着灼热意味。
烟蒂猩红一点在唇间明灭,恍若将暮未暮的天光,灰霾后方的神情看不真切。
一小片夕阳余晖落于岑玖眼中,透出几分讶异的光,连带着那声“哥哥”也脱口而出。
不是在上京吗?
怎么回来了?
还出现在她面前?
湿气从青石板罅隙中蒸腾而上,阎妄手指一掐,将烟头扔进了角落的小垃圾桶。
一点凉凉的,带着他独一无二阴冷气息的视线,出神似的落在不远处女孩身上。
那夜刚威胁过她,叫她以后不许再喊他哥哥,她一边答应着,一边请求他轻一些。
今日复又见面,一声“哥哥”再次冲口而出。
喉间一口气卡着没上来,料想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毕竟那晚她再三求饶,他也没停歇,甚至在抱她出浴室后,仍旧贪恋地要了一次。
没办法,一沾上她的身体,他便难以自控。
此刻,他忍着脾性没发作,只是抛出个明知故问的话题:“去见谁?”
误将照片发给他,知道及时撤回,却不知道解释一句。
他主动询问,她却保持沉默,权当没看见。
囿于胸口的郁闷气烧得更旺了。
男生立在墙边,一副不怒自威的凶相,浓眉戾眼,下颌线绷得死紧。
岑玖隐约察觉到他生气了,却还是如实道出一个名字:“慕睿逸。”
话音一落,淤积在阎妄胸腔内的浑浊气倏地变了质,化作缠着榛莽的茑萝,勒住他呼吸的间隙。
连血液中的躁动因子也如火山爆发般沸腾,一发不可收拾。
他喉头爆出句脏话,径直走向她,像拎小猫似的抓她厚外套帽檐,将她整个人凌空拎向巷岔口的老槐树。
双脚悬离地面时,岑玖感官顿时停滞,思维卡顿。
直至纤薄的肩胛骨磕在沟壑起伏的树干上时,跳帧的觉官才重新复位。
晚霞彻底吞掉旧巷时,瑰丽的色彩将晚风都熏染得无比昳丽。
阎妄指尖蓦然掐住岑玖腰侧软肉,力度危险又克制冷冽,疼意呛入喉管却发不出音节。
“初九。”
“你说你是不是渣女?”
“我人就在眼前,你却去找其他男人,诚心气我是吧?”
他咬着牙根控诉她的行径,似乎仍觉得不够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恶狠狠地咬着她饱满的唇。
岑玖眸底搅染着落花似的波澜,夜风卷起男生银灰色的长发,衬得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愈发邪肆。
她心中无端有火,侧头躲闪他若即若离的吻,梗着脖子倔强地反驳:
“我只是正常社交。”
阎妄气极反笑。
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回来见她,没想到女孩对他爱搭不理。
那夜他抱着她从浴室出来时,她迷迷糊糊对他说:“我们两人的事能不能先保密?”
后半句“先别告诉你母亲”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但阎妄以为她是担心闲言碎语,毕竟国庆节回家那次,邻里对岑玖说的那些话,自然也会他说。
他暗忖,岑玖定是怕那些邻里知道后,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毕竟三年来他们对岑玖的照顾颇多。
于是,他答应了她,暂不公开他们的关系。
但特么偏偏慕睿逸喜欢她,而她竟毫无察觉,还主动和慕睿逸一同用餐,将自己这个男朋友晾在一旁。
他发狠似的用拇指掰正她的下巴,逼迫她噙着暮色的瞳眸直视自己。
不轻不重地又在她唇瓣上印下几个吻,带着体温的呢喃放肆得不像话:
“宝宝最清楚我一开始是什么货色吧?”
腔调糅杂着近乎病态的温柔,无形间却暗藏毛骨悚然的危险。
阎妄最初的狠戾模样,她再熟悉不过。
不过是一只深谙伪装之道的恶狼,温柔与冷漠信手拈来,总能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温柔的假模假样,但内心深处却隐匿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与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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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阎家第一日,他表面上送给她一只星黛露兔子,唇角勾弧。
但待阎父和岑母前去上班后,他竟擅自进入她的闺房,粗鲁地拎住她的衣领,将她拒之门外。
“有多远滚多远。”
奈何岑玖并不屈服他,一个人倔强地从清晨站到夜晚,苦苦等候阎父和岑母回来。
见到父母,她便满腹委屈地告状。
而阎妄倚在门框上看戏,没料到小白兔会来狠的,当着二老面哭得梨花带雨,指控他“霸凌未成年”。
当夜,阎妄第一次体会到了阎父深深的爱。
阎父甚至连外套都未及脱下便开始训斥,唾沫星子溅满客厅:
“混账东西!欺负妹妹?老子当年怎么教你的!”
岑母在旁添油加醋:
“小玖手都冻红了!你摸摸良心在哪!”
阎妄揉着后腰,愤然瞪向墙角,小没良心正悠然自得品着草莓蛋糕,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演技过剩的泪珠。
呵,阎家的水深得连鲨鱼都得溺毙。
他舔着牙印冷笑,明天有他便宜妹妹好看的。
第二日,阎父与岑母出门上班前,阎父特意将阎妄召唤至客厅,神色严肃地嘱咐:
“今天午饭你负责给妹妹做顿饭,别敷衍,这是培养兄妹感情的重要任务。”
阎妄垂头作乖顺状,唇角却勾出凉薄笑意:“得嘞,保证完成任务。”
午间阎妄施展出浑身解数,精心筹备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看着满桌红油赤酱的菜品,岑玖却满怀疑窦,警惕地凝视他:“你搞什么鬼?”
阎妄懒散地倚在桌边,手指叩着桌沿:
“按爸的意思做的,绝对营养均衡。”
“妹儿,赏脸?”
最终在他炯灼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抄起筷子,犹疑地伸向一道辣子鸡。
谁料甫一入口,一股辛辣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
她的脸色秒变煞白,抬头怒视始作俑者。
阎妄努力憋着笑,故作惊讶地反问:
“怎么会?我特意学了教程啊!”
岑玖强忍着辣意,不愿在阎妄面前露出半点软弱,倔强地将鸡肉咽下。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每尝一口菜肴,她都能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滋味。
糖醋排骨甜得齁嗓,酸豆角腌得人倒牙,苦瓜汤苦得堪比中药,连看似普通的番茄汤也加了超多姜片。
最终,她如梦方醒,恍然大悟,原来阎妄是在报复她昨晚向阎父告状的行径。
直到夕阳斜照,阎父和岑母结束工作回到家中,岑玖泪眼婆娑地向阎父倾诉自己的委屈:“哥哥投毒。”
阎妄又独得阎父厚沉的父爱。
阎父抄起鸡毛掸子就冲向沙发,阎妄嗷一声弹跳起来,沙发垫子被他撞得飞起:
“冤枉啊!妹妹这是吃不了辣还怪菜太辣!”
“你妹妹眼泪都辣出来了,你好意思说这话。”阎父喘着粗气,掸子柄戳向阎妄脑门。
岑母端着新做的糖醋排骨插话:
“老阎,别总打孩子。”
夜间阎妄蹲在阳台扒拉仙人掌,仙人掌刺扎进掌心,他却咧嘴笑,比挨揍疼,但比被岑玖告状爽。
客厅传来岑玖和阎父的对话:
“叔叔,哥哥肯定在策划新阴谋。“
“哼,明天晚上我亲自下厨,看他还有啥幺蛾子!”
阎妄把带血的刺拔出来,对着晚霞比成利剑:“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三日,岑玖本以为阎妄或许会稍加收敛,哪成想这祖宗玩得更野了。
天刚蒙蒙亮,她发现房门口杵着个比她人还高的黑漆木盒。
好奇心驱使下,她小心翼翼伸手碰蝴蝶结,未料想盒盖“砰”的一声弹开。
盒内,一只八爪狰狞的机械蜘蛛正恶狠狠对着她喷吐仿真蛛丝,绒毛倒竖的腹部还嵌着颗红宝石眼珠子,在晨光里诡异地眨动着。
“妹妹尖叫分贝都快把屋顶掀了。”
阎妄斜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看女孩跳着芭蕾似的惊恐后退。
岑玖气得直跺脚,却无计可施,只能告状,阎妄硬生生深受了阎父深沉的爱。
第N天,阎父责令阎妄陪同岑玖外出,让她熟悉一下凛江的大街小巷。
谁知阎妄却骑着摩托车,带岑玖直接去了邻近的梅江县。
彼时阎妄在本地难以与同龄人融洽相处,却与邻县的裴野志趣相投。
两人才碰头没半分钟,一伙花臂烫头、裤链子拖地的职高混混晃来。
他们直接对着裴野放狠话:
“哟,野爷今儿个带妞串场子呢?这娘们儿够水灵,哪旮旯淘来的。”
混混们涎着脸往岑玖身上扫,个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追人得按道上的规矩来,你们这眼神儿跟咸猪手似的,也不怕烫着。”
阎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痞样,血线隐现的手指卡一薄荷烟,灰白气流螺旋似的勾着他凌厉的下颌线,却也模糊了瞳孔深处隐伏的戾气。
而一张脸冷感十足的岑玖,迎着阳光瞪向兴妖作怪的阎妄,没瞪几秒钟,眼睛骤然泄气。
“哥哥,昨日教训还不够吗?”
明明威胁人的底气十足,偏偏话音温软的不像话,缠着人耳膜发痒。
阎妄叼烟角度愈发歪斜,火星燎到唇角都不在乎,只对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女孩邪笑。
一群职高小混混对兄妹间的对峙毫无兴致,转而将目光投向不知何时已拿出手机玩游戏的裴野。
“野哥,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算干净呢,今天可要好好清算清算。”
混混头子啐了口痰,一脸不怀好意地补充:“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裴野懒悠悠掀眼皮,目光冷冽,语气却异常平静:“哦?什么账?”
“少装蒜!”
另一个混混恶狠狠地接腔:
“你上次坏了我们的好事,这笔账还没跟你算清楚。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裴野将手机收入口袋,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划出一抹嘲讽的笑:
“说法?我倒是想听听你们想要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