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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先生 ...

  •   01

      民国二十四年,时局动荡,人心惶惶。

      偏北平有那一隅之地,坐落在青檀街,牌匾上龙飞凤舞“庆乐楼”三个大字,仿若与那战火硝烟隔绝,日日有角儿登台演出。

      这角儿个个唱功了得,听得人是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引得不少上层人士来这儿消遣。

      是日,戏院门前,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下,车上下来三个西装打扮的人,被小厮引着上了二楼包厢。

      这地方本就是有钱人的聚集地,看到来人后,他们还是惊了一瞬,随即看着几人越走越远才小声议论起来。

      “叶老今儿个怎么来了,还带着儿子来,他不是最讨厌听戏吗?”

      “他叶晋珏不喜欢,可不代表他旁边那位不喜欢,旁边那位来了,瞧这北平也要不安生喽。”

      一行人在包厢里落座,小厮沏好茶、摆上果盘便退了出去,不敢打扰客人。

      坐在最中间也最年长的那位先开了口:“严将军,这儿的茉莉花茶据说是北平戏院里最正宗的,今儿个登台的也是这庆乐楼的名角儿白逸之,您今日只管享受。”

      叶晋珏说话斯斯文文,从容不迫,他戴着副金丝带链眼镜,链条滑在脖颈后,讲话时给对面的人倒了杯茶,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也无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他眼角的皱纹虽显,却也能从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看出年轻时的模样,绝对是能迷倒不少小姐的类型。

      况且,他的亲生儿子就在身边,从儿子脸上也能想象到这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年轻时的英俊,父子俩长得是像,堪堪气场略微不同。

      父亲气场的压迫来自于无形,像是把软刀子,被他盯上的人绝对是凌迟的酷刑。儿子更像把利剑,只要压抑着的剑出鞘,绝对利落果断不留活口。

      严昌谦多年征战沙场,相比于叶晋珏这种爱拐弯抹角的商人,他还是更喜欢眼前似乎总有一天不受规矩所控的儿子。

      他抿了口茶,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笑得爽朗:“儒之兄说笑了,叫我靖延就好,再说今日是我有求于您,还让您招待,实在惭愧。”

      叶晋珏靠到椅背上,含着礼貌性微笑:“那我就叫靖延了。你来北平一趟,招待不周就是我的过错,况且你手下那么多将士,哪个手上没沾点血,你我可得罪不起啊。”

      男人的话惹得两人都笑起来,严昌谦也在心里捏了把汗。

      这一番话听着是捧他,也是在暗示他,今天要是谈不成,他用手下的力量逼迫,就是仗势欺人了。

      来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如果这老狐狸不答应,他就做点不人道的事,定让这老狐狸连句拒绝也不敢再说。

      这下倒好,一句话说得除了谈,其他全是死路一条。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叶晋珏介绍了自己领来的儿子叶奕航,又谈了些当今局势如何之类,叶晋珏引着话头,严昌谦只能顺着说,迟迟进不了话题。

      戏台上的人已经开唱,唱的是《贵妃醉酒》。叶晋珏知道严昌谦是个爱听戏的,于是断了话头,也跟着欣赏起来。

      只见那杨玉环双抖袖正冠,眼珠子稍转,顾盼生姿,一句“海岛冰轮初转腾”唱出,拖长的尾音如滚落的珍珠,惹得台下观众纷纷面露笑意。

      贵妃独饮诉说愁,调笑高力士命其饮酒,钹敲声渐急促,贵妃的步伐也逐渐踉跄,嗔怒自嘲。

      只听那一声“万岁,只落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一曲终了,台上众人同下,才把梦中人点醒。

      叶晋珏不好听戏,他幼时听过两三次,嫌那戏曲咿咿呀呀磨蹭得很,从此便不再听戏,有人邀他也绝不会选戏院。可今日听了一出,也不得不说这白逸之唱得属实好,瞧严昌谦和自己儿子的神态,还没从这戏里走出。

      严昌谦他不意外,这是个好戏之人,将军里的戏痴。自家儿子这样倒是让他觉得有趣,他不听戏,也没带儿子听过,谁能想到还是个潜在戏痴。

      他咳了一声,把两人从戏里拽出来,吩咐自己儿子:“绥安,茶凉了,给严将军换杯茶。”

      叶奕航应下,帮严昌谦换了茶,严昌谦也是个心细之人,一眼就看出年轻人和他一样入了戏,不禁笑出来:“绥安看着也是个爱戏的,这白逸之唱的是我在北平城见过最好的了。”

      叶奕航浅笑:“确实好。”

      见叶晋珏没说话,严昌谦忙不迭扯起今日来的目的:“儒之兄,这戏也听完了,茶也换了,该谈谈正事了。”

      叶晋珏莞尔,能当将军的人果真不是敷衍两下就能打发的人。

      叶晋珏:“将军请说。”

      严昌谦严肃起来:“儒之兄肯定也知道,蒋公几年前在笕桥办了个航校,如今东三省沦陷,日军势力这几月又不断在北平周边制造事端,空军的重要性自然也不必我多说,今日来就是想和儒之兄谈谈筹资的事。”

      叶儒之抬手示意严昌谦停下,对着旁边的叶奕航道:“绥安,出去转一会儿。”

      叶奕航起身鞠躬,离开了包厢。他一听里面两人要正经谈话就不想再待,现在也算遂了他的愿。

      他今天是被父亲硬拉来的,父亲不好听戏,偏偏另一位喜欢,本想着拉他来在听戏时聊几句打发时间,没想到三人全被吸引了过去。

      想到今晚台上杨贵妃的美艳,他的内心便起了好奇,该是怎样一位美女模样。

      只是这“白逸之”听着实在不像女名,他第一次听戏,对北平里的角儿不了解,也不了解戏院里的规矩,今日也不知守着后台的人去了哪里,一路上畅通无阻,让他直直走进后台。

      后台也没人,桌子上摆着刚卸下来的首饰,叶奕航把玩两下后放下,他打量四周,背后的屋子里陡然传来交谈声。

      屋子的门虚掩着,只听得一声少年音,话语里藏不住的欣喜:“白先生,您这场的杨贵妃太美了,我在台下看着都被您带进去了。”

      杨贵妃?白先生?白逸之吗?

      叶奕航靠在墙上,想听听白逸之台上脆而亮的嗓音在平时说话中是什么样。

      不待他多想,另一道声音就传了出来:“看来改编初有成果,洗好了,走吧。”

      叶奕航僵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回想刚才听到的声音,虽然也很脆,但也能分辨出,是男人的声音。

      男……男人?!

      脑海里勾勒了无数次的美女,他甚至想过自己多年来终于春心萌动能去主动认识一位美女给父亲交差,结果对方是个男人……

      虚掩着的门打开,里面出来两个男人,看身高也能看出这两人年龄差的大,毕竟其中一个一看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另一个人看着年龄大,却也只是通过身高辨别。他皮肤本就白,和旁边小麦肤色的小男孩一对比白的有点不健康。他蓄了一头短发,胡须剃了个干净,卸妆后白皙的脸庞不沾一点风尘,偏偏还生了双含情眼,看人看物总让人以为藏了深情,那眼神扫过来,不自知地勾着人的魂。

      美得不可方物。

      紧接着,这位美人就说了话,和温柔缱绻的眼神不同,吐出的每个字都冷冰冰的:“抱歉先生,后台不方便观众进来。福来,送客。”

      福来正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应下就往出赶叶奕航,叶奕航怎么能忍,从小锻炼的肌肉在这时起了作用,抵着福来的双手不让他再有动作。

      白逸之紧紧蹙着眉,表情显而易见的从冷漠变成了厌恶,他从业多年见过很多嚣张的富家子弟,但也都有些起码的教养,或者说还要面子,闯后台还伤人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眼前男人个高腿长,年龄看着没他大,浓眉大眼,带着些独属于少年的气息,相较于那些不务正业的混不吝收敛一些,好似烈日和清风共存,儒雅和沉稳下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嚣张和叛逆。

      白逸之定了定神,他知道两人要是打起来,先不说对方的家庭可能不让他好过,就算不管家庭硬刚,看体型他也不是眼前男人的对手。

      他尽力礼貌地开口:“这位先生,戏院的后台不能随便进来,您进来还伤了人,说出去实在不太好。”

      是个少爷就会注意自己家族的名声,有些事就算压下去了,也免不了一些流言蜚语,白逸之深喑此道。

      果然对面男人听到后就松了手,福来被放开后狠狠瞪了回去,白逸之怕对面的人再生气,于是将福来拦到背后护着。

      叶奕航刚刚动手全是本能反应,虽然美女不在,但白逸之在台上的演出还是让他敬佩,他还不想留下个坏印象:“抱歉,我刚才看他冲过来才动手的。您是白先生吗?”

      白逸之耐着性子回答:“是我,白逸之。”

      对面男人咧开嘴角,手伸了过来,带着一股清爽的风:“你好,我叫叶奕航,神采奕奕的奕,航天的航。”

      白逸之回握,男人的手上没多少茧,一看就是不常做活的人。他只握了一下便松开,想着怎么能让叶奕航离开。

      也是巧了,戏院的老板找到后台来,一见到叶奕航就像找到了救命恩人,拍着大腿直喘气:“叶少爷我可算找到你喽,叶老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了,怎么就跑这后台来了,可让我好找。”

      老板擦着汗,看到白逸之也是疑惑:“念尘你还没走?我以为你卸了妆就走了。”

      白逸之心中感激老板的出现,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容,拍了拍福来的手回答:“这就走,半月后再来。”

      说罢,两人鞠了一躬便离去。

      叶奕航还想拦,胳膊还没伸出去就被鞠完躬起身的老板按住:“叶少爷,你可快和我走吧,我这戏院里的人都在找你,叶老都快动怒了。”

      叶奕航见老板着急的模样,只好作罢,跟着老板走出后台,早就看不到白逸之的人影。

      他边走边问老板:“老板,这白先生常来这儿唱戏吗?”

      老板笑答:“念尘每半月就会来我这儿唱一出,这戏院就是他的师父方先生建立的,他在这儿长大,对这儿也亲近。”

      叶奕航这回疑惑了:“念尘是……白先生?他不住戏院?”

      老板瞧了眼叶奕航,见他一脸不明白,说的也多了起来:“念尘就是你说的白先生,这字还是他自个儿取的,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取这两个字。”老板摇头笑了笑,继续回答叶奕航。

      “念尘是被青檀医院前院长白耹沨白院长收养的,白院长和方先生关系很好,念尘自小就被送到戏院学戏,他也有天赋,学得很快,之前医院戏院两头跑,方先生病逝后,他就和白院长一直住在医院里。”

      叶奕航:“我要是找白先生,该去哪儿找他?”

      老板思索了一会儿,又打量叶奕航几眼才道:“青檀医院就可以,念尘跟着白院长学过医术,现在也常在那儿帮忙。”说着看到叶晋珏便笑着迎了上去,“叶老,我把叶少爷给您带回来了。”

      叶晋珏同样笑着走过来,微微颔首:“麻烦方老板了。”

      老板:“不麻烦不麻烦,叶老这就走?”
      叶晋珏:“今晚很享受,之后有机会再来。”

      这话不过是客套话,全北平这个圈子里的谁不知道叶晋珏最不好听戏,老板也就打哈哈过去了,几人鞠躬后便离开了戏院。

      严昌谦自有人安排住处,叶晋珏也不想揽着,道别后上了各自的车。

      叶奕航和叶晋珏一同坐在车后座,戏院的灯光缓缓后移,直至再也看不到。他本想随意看看风景,却在车子接近青檀医院时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白逸之和福来。

      两人穿着深色长袍,要不是医院门口照来的灯,可能就会完全融于夜色中。

      他们肩并肩朝着医院走去,衣摆随着走动摆动,不急也不徐,在这疾驰而过的夜里稳步前行。

      02

      驶过青檀医院,叶奕航才回过头:“父亲,怎么和严将军只聊了一会儿?”

      叶晋珏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后戴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没谈成,和钱有关的事本就不是一次就能谈成。”

      叶奕航心下了然,又继续问:“之后还带严将军去庆乐楼谈?”

      叶晋珏:“不用,之后去咱们家里谈。这事儿基本已经铁板钉钉了,再说严昌谦他一个将军,要不是正好来了北平,怎么也不是他来谈,既然是他来,那就再看看形势。”

      说着又想起今晚叶奕航的“失踪”,问他:“你走了后去了哪儿?要不是方老板,找都找不到你。”

      叶奕航啊了一声:“我在后台,和杨贵妃的演员白先生聊了一会儿。您说戏院老板姓方?和白……白耹沨院长关系很好的那位方先生的方?”

      叶晋珏怔怔地看着叶奕航,随即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像是想到什么陈年往事,不再回答。叶奕航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也不再多问。

      他对上一辈人的事知之甚少,甚至连自己母亲的故事都很少听父亲提起。他不问,是因为他知道,父亲不愿说,他问了也没用,父亲愿意说,迟早会告诉他。

      沉默一直蔓延到下车。

      叶奕航不好奇,叶晋珏却是一脸纠结。

      在整个北平城翻云覆雨的叶老,现在正在为一件旁人看来根本不用纠结的上一辈事而纠结,愁容满面。

      叶晋珏脱下西装后,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儿子的背:“到我书房来。”说完保持着严肃先离开了。

      叶奕航错愕地看向父亲的身影,自己的父亲他最清楚,外人觉得他挑剔又难搞,实际上就是个嫌什么都麻烦的人,比如现在,要说的事绝对让他很麻烦,但是瞒着会让他觉得更麻烦。

      书房里,叶晋珏坐在沙发上,腿放松地在地上交叉,嘴里正喝着刚送上来的茶,他指了指对面沙发,示意叶奕航坐下。

      叶晋珏放下茶,问道:“绥安,想听什么?”

      叶奕航舒坦地靠在沙发背上:“看父亲打算说什么。”

      叶晋珏哼了一声,指着叶奕航:“就你算盘打得精。从哪儿知道白耹沨的?”

      叶奕航: “今天从方老板那儿听到的。”
      叶晋珏: “他主动跟你说的?”
      叶奕航:“是。”

      叶晋珏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来:“那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白耹沨大我几岁,他父亲走得早,青檀医院早早就由他接了手。后来他有场手术,据说那场手术本来能成功,结果因为他过程中判断失误,病人连手术台都没下来。那个病人有个两岁的孩子,说话刚刚流利,就没人养了。”

      ……

      宣统二年,内忧外患。

      庆乐楼今日演出结束,闭了门。

      戏院里,白耹沨领着个两岁小孩坐在桌子一边,另一边坐着完全不顾个人形象磕瓜子的方锦若。

      白耹沨看着对方放荡不羁的坐姿,手撑在桌子上问他:“方先生,方老师,那些爱戏之人知不知道你私下里这样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四个字咬得极重,旁人说来传到方锦若耳朵里轻飘飘一阵就没了。

      方锦若拍拍手上的瓜子皮,坐得端正,伸过手逗白耹沨领来的小孩,话却是说给白耹沨听:“这就是你说的可怜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耹沨摸着小孩头,眼神里满是悲伤:“不知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说不上来。那位病人姓陈,本来治好病就能和儿子一起好好生活,他把家里积蓄全拿来治病,却被我……”他说不下去,每说一句话都能让他想起病人止不住地出血,最后在手术台上痛苦地喘完最后一口气。

      方锦若把手移到白耹沨手背上,拍了两下:“再摸这孩子就长不高了。”

      白耹沨:“……”

      看白耹沨被转移了注意力,方锦若继续道:“你是想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学艺?还是干什么?”

      白耹沨自诩脾气很好,可是每次遇上方锦若都能瞬间炸毛,他半开玩笑地怼方锦若:“我说让你养他你答应吗?”

      方锦若摸摸下巴假装思索,白耹沨正要开口绕过这个玩笑,就听到方锦若说:“可以,不过要跟我姓,姓方不姓陈,更不姓白,虽然是你捡回来的孩子,不过给了我就要跟我姓。”

      小孩颤巍巍爬上桌子,被白耹沨一把按了回去:“你要养他?”

      方锦若完全没压力:“反正正想收个徒弟,他当我徒弟不就行了,我给他吃给他喝,你看我方锦若像差那点钱的?”

      这事就算成了,方锦若给这孩子取名方淄晏。可惜方锦若唱了多年花旦,而这孩子却没有一点唱戏的天赋,连音都找不着,最后又到了青檀医院里跟着白耹沨学些药品。

      五年后,白耹沨在医院门口又捡了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这次他有了教训,给孩子取了名才领到方锦若面前。

      方锦若看到又来个小鬼头,心里堵得慌,却又因为对面是白耹沨不好发作:“这是又让我养?可别又是个连音都找不准的。让我想想这个该叫方什么。”

      白耹沨打断他的思考:“不用想了,这个我是想好名字才带来的。白逸之,一生安逸,是不是好名字?还和方淄晏一样,要是唱戏学不好,就跟我学医去。”

      方锦若笑了:“上一个姓方这个就姓白,咱们这是一起养孩子呢?下一个叫什么?方白什么?”

      白耹沨脸腾地一下红了,说话有些结巴:“没……没有下一个了,这是最……最后一个。”

      方锦若粲然一笑,就如他们还是幼年时,轻轻点了下白耹沨额头:“再信你一回。”

      白逸之天赋极高,方锦若把他当宝贝一样宠着,另一边方淄晏和白耹沨学医也学得很快,四人常在庆乐楼聚,就好像真的是一家人。

      中途和两人关系都很好的叶晋珏也去看过一次,看到两个小孩子互相打闹的场景感叹:“等晴妹生下孩子,我家里也就像这样热闹了。”

      说着又想到什么伤心事,不再继续讲下去。

      这样的美好持续了十三年,在方锦若病逝后一切崩塌。

      方锦若的最后一场手术是白耹沨亲自做的,他知道手术成功几率极低,但他还是想为方锦若试试。

      记忆和十八年前重叠,手术台上的人痛苦地喘息。

      十八年了,他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带走他最亲近的人。

      方锦若的手指勾着白耹沨袖口,他没了力气,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注视着白耹沨,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后来,方淄晏放弃了学医,接管庆乐楼,庆乐楼的老板还姓方。

      白逸之早几年就唱成了北平名角儿,方锦若去世后就不再到其他戏院里表演,只在庆乐楼唱,每半月只唱一出。

      白耹沨从青檀医院院长职位退下,两个孩子没一个接管的,最终跟着他好几年的医生成了院长。

      葬礼那日大雪纷飞。

      叶晋珏带着十岁的叶奕航参加了方锦若的葬礼。

      彼时,白逸之站在叶奕航右前方。随着一声“鞠躬”,他们一起向这位善良的先生致以最高敬意。

      叶奕航听完,久久不能言语,想了许久才对自己父亲道:“您好像很少去看他们。”

      叶晋珏眼睛看向屋顶,良久,不知道是回答叶奕航还是自言自语:“有些情谊,哪怕不常见面也永远不会断,我们三人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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