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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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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罗织伏诛的那一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承载着那人尸身的囚车自大街上缓缓驶过时，陆垂垂并不在现场。故此，无论是当时街边围观百姓不无解气的议论声与咒骂声，还是囚车之中那个浑身染血、明显早已没了气息的锦衣男子，一切的一切，都通通与她这个局外人，没有任何干系了。
正如众人所说，黑罗刹来罗织，妄图颠覆大苍江山，再造杀戮，本就不值得同情。
更何况，这罗刹的运气也委实是差得很。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皇子身份是假的不说，兵败后更是受尽刺激，身名俱灭。
种种缘由堆积在一处，致使这个一向高傲凌厉的黑罗刹也颇觉心灰意冷。不知怎么想的，最终，来罗织竟是不顾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躯体，就那样在众人的注视下，直接想也不想地起身冲上前，死在了众将士的长矛之下。
“飞蛾扑火，朝生——暮死！！！”
据当时目睹了这一幕的好姐妹颜幸所说，临死之前，来罗织曾不顾一切地高声喊出了这句谶语。
而当那人话音落下时，那些长矛也在同一时间，无情地刺穿了他执意向前的身躯。
尽管来罗织被冠以“罗刹”之名，可他终归是肉/体凡胎，又如何能像火蛾戏法所展示的那般，永生不死，毫发无伤？
是以，汩汩鲜血很快便从他的体内涌出，也自他的口中涌出，经他微微一动作，周身那几处被刺中的地方更是登时血流如注，止也止不住。
可受戮的那人看起来却似分毫不在意，反而近乎解脱般地笑了笑。许是心灰意冷之下放弃了抵抗的缘故，很快，来罗织便因为体内失血过多，头颅一垂，含恨而终。
如此壮烈又凄凉的死法，于来罗织本人而言，其实并算不得如何体面。眼看着这个曾在朝野之中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权臣落得如此下场，当时的朝堂之上，包括太皇太后在内的众人皆是震撼不已。即便是与他素有嫌隙的沈渡，那时候望着他的死状，一时间心中也颇感复杂难言。
——可也只是一时罢了。
不管怎样，他们终究立场不同。就算不提杀父之仇，单单是基于那个乱臣贼子的身份，来罗织的下场，也只能是一个“死”字。
思及此，沈渡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好在，这个大名鼎鼎的黑罗刹，作恶这么多年，也终归还是自食恶果，魂归天地了。
*
来罗织的逝去，对于平日里深受其淫威所扰的民间百姓与朝廷官员来说，不得不说，实乃好事一件。
可想而知，在尘埃落定之后，沈渡奉命将其尸体带去乱葬岗的路途中，不少围在街边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在为这个黑罗刹的死激动得欢呼雀跃，直呼大快人心。
甚至还有那胆大之人，冲动之余，更是恶狠狠地往囚车那边扔去了随手捡来的尖锐石子与烂菜叶等物，聊以泄愤。
而彼时身为败寇的来罗织，就那样默然地被囚车架着，对于自己死后所经历的这一切羞辱都不得而知。自始至终，他整个人都安安静静地被禁锢在囚车之中，默默承受着众人的滔天怒火。
也是直到这一刻，那些人才终于意识到，来罗织这个酷吏，是真的死了。
毕竟，羞辱来罗织这件事，放在从前，根本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要知道，这个黑罗刹一向积威甚重，令人惧怕，无论在朝野还是民间，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胆敢冒犯于他。如若有，那么迎接那人的，便只有御察司的十八层炼狱了。
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那种。
可现在，这个可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却死了。再也不会像昔日那样，只轻飘飘一句话，便能轻易定人生死了。
想清楚这一点，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同方才那人一般，开始兴奋又激动地往囚车中的那具尸身上砸东西。
被这样庞大的恶意与恨意包围着，可想而知，这一路上，来罗织不会得到什么体面的下场。
哪怕如今的他，早已是无知无觉的死尸一具。
到底是犯众怒太久了，即使守在囚车边缘的士兵努力阻拦着百姓们的无差别攻击，却也实在躲不过那些漏网之鱼。没过多久，囚车中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便已被砸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竟是连死后的最后一点尊严都没能保留住。
队伍最前方的沈渡察觉到身后异动，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挥挥手，示意手下们加快速度。
虽说他看不惯来罗织往日的酷吏作风，但两人相斗多年，那人的秉性他大致也清楚一二。
黑罗刹来罗织，行事一贯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可作为只手遮天的权臣，他终究是高傲的。不然，也不会在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后，直接自戕在大殿上，用那样惨烈而醒目的死法，教众人铭记。
黑罗刹与白无常，来罗织与沈渡。二人作为旗鼓相当的对手，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眼看着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沈渡也着实看不下去旁人对他的尸身这般折辱。
纵然他来罗织的的确确是罪有应得。
可是，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
思及那人赴死时的坦然与高傲，沈渡微微一叹，心中不免对来罗织这个政敌多了点微妙的敬意。内心天人交战许久，他终究还是出声喝退了人群，带领囚车队伍逐渐远去。
*
纷纷扰扰的叫骂声，终是伴随着队伍的离去而渐渐消散。可留在心上的疤痕，又该怎样做，才能快些消除呢？
原本，作为曾被来罗织强取豪夺过的苦主，在从颜幸口中听到他的死讯时，陆垂垂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是会对这个结局感到释然的吧。
来罗织死了，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稳稳落地，她再也不必担心那个人哪天又会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强势而又不容拒绝地来干预她的平静生活了。
是这样的吧……是这样的吗？
她与他之间的恩怨，真的可以如此简单地概括吗？
来罗织，死了。
分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何真到了迎接命运的这一刻，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莫名觉得惘然？
缘何如此？陆垂垂自己也搞不懂。
她只知道，来罗织那个混蛋，曾那般欺辱于她，将她强行掳去来府密室囚困了好几天不说，还那样强硬地想要拆散她与江郎行的婚约，逼迫自己做他的夫人。甚至在那期间，还罔顾她的意愿，想要强行占有她……
斑斑劣迹历历在目，陆垂垂觉得，自己分明恨他还来不及。
可又是为什么，在盈满心头的名为怨恨与解气的情绪之外，自己竟还会因他之死感到失落，甚至感到几分许久不曾感受过的……难过呢？
难道……自己真的如他所说，是在意他的吗？
，还差